衛斕和明義踏著夕陽的餘暉,一路說笑著往回走。衛斕手裡提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籃,裡麵裝著唐二小姐給她的八珍糕。唐二小姐之前說這糕點需要幾天才能做好,沒想到一天就送來了,這讓衛斕對她的手藝更加佩服不已。
“明義哥,你說這八珍糕能成不?”衛斕一邊走,一邊晃了晃手裡的竹籃。
明義笑了笑:“唐二小姐的手藝,應該不會有問題。”
衛斕背著手倒過來走,故意拖長了聲音:“這麼說,你對唐二小姐的手藝了如指掌咯?”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絲頑皮,觀察著明義的表情。
明義挑了挑眉,道:“你不是總在我耳邊念叨,唐二小姐手藝如何如何。”
看到他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衛斕心裡暗自好笑,但表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突然,她腳下一絆,踩到一顆突兀的石頭,身體失去平衡,向後傾去。
明義心裡一緊,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擺出一個摟抱的姿勢,似乎隨時準備接住她。
衛斕身子晃了幾下,自己站穩了。
明義見狀,這才收回手,打趣道:“仔細看著些路,要是摔著了,八珍糕掉地上可就麻煩了。”
衛斕俏皮地白了明義一眼,嗔道:“本姑娘身手敏捷得很,哪那麼容易摔跤。”
明義嘴角一揚:“那可說不定,你這身手,也就隻能在平地上‘飛’兩步,真要是遇到點坎坷,還不是得栽跟頭。”
衛斕哼了一聲,也不搭話,直接小跑著走遠了。
明義的目光追隨著衛斕輕快遠去的背影,眼眸中泛起溫柔的漣漪,嘴角的笑意更甚。
兩人剛進院子,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飯菜香。紅花已經在院子裡擺好了一桌豐盛的菜肴,順興和久安也忙前忙後,幫忙擺放碗筷。黃芪、當歸、茯苓、白術、枳殼、陳皮和甘草都圍坐在桌邊,看到衛斕和明義回來,一個個都站了起來,臉上洋溢著笑容。
茯苓第一個迎了上來,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大聲說道:“衛姐姐、劉哥哥,你們回來啦!辛苦了!”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熱情,仿佛要把所有的活力都傳遞給大家。
甘草畏畏縮縮地躲在後麵,不敢出聲,隻是用眼神偷偷地看著衛斕。
衛斕注意到甘草的眼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久安看到衛斕手裡的竹籃,鼻子嗅嗅,眼睛一亮,衝了過來,嘴裡發出“嗯嗯”的聲音,示意要看看裡麵的東西。
衛斕笑著把竹籃遞給他:“這是唐二小姐做的八珍糕,一會兒大家嘗嘗,看看味道怎麼樣。要是沒問題,就可以正式製作了。”
久安接過竹籃,迫不及待地打開蓋子,眼睛一亮,露出一臉饞相。他拿起一塊八珍糕,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雖然他不會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茯苓見狀,立刻湊了上來,眼睛瞪得圓圓的,急切地說:“我也要嘗嘗!”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拿八珍糕,生怕彆人搶了他的份額。
紅花招呼大家坐下,笑著說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大家好好吃一頓,慶祝一下。”
吃完飯後,衛斕和明義開始檢查藥童們采藥的收獲。順興在一旁準備好了銅板,他對待藥童們一向嚴格,報酬的發放完全按照采藥的質量和數量來決定,絕不含糊。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子熱鬨起來,藥童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等著展示自己的成果。
茯苓第一個站了出來,他喜歡表現自己,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表揚。他把背簍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大聲說道:“大家快來看看我的收獲!我這次可采了不少好東西!”
茯苓得意地從背簍裡拿出一把用布卷起來的草藥,神秘兮兮地說:“看,這是我特意藏起來的,可珍貴了!我采到了好多金錢草!”
茯苓的話音剛落,院子裡的其他藥童們都圍了過來,一個個露出好奇和羨慕的眼神。茯苓心裡更是得意,挺了挺胸,等著明義的表揚。
然而,明義仔細辨彆了一會兒,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但笑容裡帶著一絲調侃:“茯苓,你這可不是金錢草,而是車前草。”
茯苓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他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怎麼會搞錯呢?我明明是按照書上圖樣采的!”
衛斕湊了過來,一手拿著車前草,一手翻開《本草綱目》書中金錢草那頁,兩相對比後,皺眉感歎道:“真的難以分辨。”
明義接過衛斕遞過來的書,“這車前草與金錢草雖模樣相近,卻也各有不同。車前草的葉片呈橢圓之形,邊緣平滑無痕;而金錢草的葉片則是圓潤形的,邊緣帶有細小鋸齒。再者,車前草的花序似穗,多為白或淡黃之色;金錢草的花朵則小巧玲瓏,色白或淡紫。”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以前采藥時,也常遇到這兩種草藥。車前草多生長在路邊、田埂上;而金錢草多生長在濕潤的草地或溪邊。茯苓,你采藥時,不僅要對照書上的圖樣,還要留意它們生長的環境和形態特征。”
茯苓默默地點了點頭,感到十分尷尬。
順興從袖袋裡摸出幾枚銅板,遞與茯苓,“茯苓,這是你的酬勞。”
茯苓接過銅板,臉色有些難看。他低聲嘟囔道:“老大,我這次采的藥材也不少,怎的就隻給這麼點銅板?”
順興冷聲道:“車前草雖有藥用,卻是常見之物,並不值錢,故而酬勞隻得這般。你將車前草誤認作金錢草,這可不是小事。你想著要多少銀子,都得先得把本事練好了。”
茯苓被順興的話說得低下頭,不敢再反駁。他小聲說道:“我曉得了。”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站在那裡,耳朵微微發紅,似乎能聽到周圍藥童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他不甘心地嘟囔道:“甘草還不是拿回來兩個好沉的泥疙瘩,都沒采的多少草藥。”
甘草一直躲在角落裡,畏畏縮縮地不敢過來。聽到茯苓的話,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驚慌,小聲地回應道:“我……我挖到的是紅果子,聞著挺香的,挖了一個嘗嘗,覺得好吃就拿了兩個回來。”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還在回味那個紅果子的口感,雖然生澀,但有一種淡淡的甜味,讓他忍不住想多吃幾口。
明義聽到茯苓的話,道:“甘草,把你采的東西拿過來,讓我看看。”
甘草於是從背簍裡拿出兩個裹著泥土的疙瘩,遞給了明義。這兩個泥疙瘩圓滾滾的,看起來確實挺沉。
明義接過泥疙瘩,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用手輕輕拍了拍,把上麵的泥土拍掉。
衛斕也湊近好奇地看著。隨著泥土一點點脫落,露出裡麵紅色的表皮,表麵有不規則的凸起,還有一些細小的根須,衛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這是紅薯!”衛斕驚喜地說道。
明義皺著眉頭,疑惑道:“這東西我還沒見過,紅薯是什麼?”
衛斕解釋道:“這東西是從海外傳來的,學名是番薯,在不同的地區也被稱為地瓜、山芋等。目前,紅薯已經通過福建、廣東等沿海地區傳入中國,開始在一些地方種植。不過,這裡離沿海地區比較遠,所以很少有人見過。”
甘草聽到衛斕的話,眼睛也亮了起來,小聲說道:“真的嗎?那我采的這個東西還挺有用的?”
衛斕笑著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當然了,甘草,你這次可立了大功呢。這紅薯適應性強,耐旱耐貧瘠,產量高,非常適合在咱們這兒種植,可以當糧食吃哦。”
茯苓眼瞅著甘草被眾人誇讚,心裡不禁泛起一絲酸澀,但又不得不承認甘草這次確實表現出色。他微微撇了撇嘴,低聲嘟囔道:“切,不就是兩個泥疙瘩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衛斕聽到茯苓的牢騷,連忙快步走過來,輕聲安撫道:“茯苓,你也很厲害。那兩種草藥長得確實太像了,要是讓我去采,說不定也會弄錯。而且,你這次采的車前草品質上乘,清熱利尿的功效顯著,是不可多得的好藥材。對於剛入行的采藥師來說,你已經做得相當出色了。”
茯苓聽了衛斕的鼓勵,心情瞬間明朗起來,他咧嘴一笑,恢複了往日的活力與開朗,“真的嗎?衛姐姐,下次我一定也會給你帶來驚喜!”
衛斕笑著順了順他的頭發,點頭道:“好,我等著你的驚喜。”
衛斕見他重新露出了笑容,目光落回到手裡的紅薯上,眼神裡滿是思索。她深知醫用酒精製作成本居高不下,平日裡75%濃度的酒精更是難得一用。即便配合口服中藥,傷口感染的情況依舊時有發生。
衛斕此前打聽過,明朝常見的主食也不外乎稻米、小麥、山藥、芋頭等,可唯獨沒有紅薯。
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遭遇“□□”,糧食匱乏,饑餓常見。紅薯因適應性強、產量高,成為救命糧,被廣泛食用。衛斕的父母那代人就是在吃紅薯飯長大的。每當她抱怨生活艱難,父親就會提起自己小時候連白米飯都吃不上的日子,讓她多學會感恩。
在整個大明來說,長沙府北臨洞庭湖,東接江漢平原,並不缺少糧食。但是,若是能將紅薯推廣開來,就能降低糧食的收購價格,從而減少製作醫用酒精的成本。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大規模生產醫用酒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