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宮產(1 / 1)

屋內,氣氛緊張而凝重,隻有火盆裡木柴燃燒的“劈裡啪啦”聲和穩婆忙碌的腳步聲在空氣中回蕩。

衛斕迅速向明義說明了狀況:“這是足先露,情形極為危急。”

明義雖鮮有接生經驗,但憑借所讀醫書,深知胎兒腳先娩出幾乎等同於厄運當頭,存活幾率微乎其微,往往以悲劇收場,母嬰雙亡也極有可能。他麵色沉重,沉聲詢問:“你有何良策?”

衛斕稍作思忖,直言不諱:“我有一計,或許能保住胎兒性命,至於產婦……我沒有十足把握。”她眼中閃過一抹遲疑。

明義焦急追問道:“究竟何法?”

衛斕一字一頓道:“剖宮產。”

這簡短三字,宛如重錘猛擊眾人心間,屋內瞬間仿若凝固,眾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火盆裡木柴燃燒的“劈裡啪啦”聲兀自響著,愈發襯得這氛圍焦灼凝重。

明義先是一怔,眼中掠過驚異之色,但很快便重歸堅毅,這法子縱然充滿風險,卻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他凝視著衛斕:“小斕,我相信你,也相信奇跡。”

李廚娘兒子聽了,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若木雞,嘴裡機械地重複著:“剖……剖……”刹那間,夫人得知身孕時那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浮現在他眼前,那歡愉的神情仿若就在昨日重現。而今,竟要剖腹取子,即便孩子有幸存活,他的愛妻又怎堪此劫?

他忽地聲嘶力竭地吼道:“不!我絕不允許!”絕望與不舍交織成淒厲的呐喊,回蕩在眾人耳邊。

明義見狀,忙疾步上前,試圖安撫他幾近失控的情緒:“此時此刻,唯有拚死一搏,不做則必死無疑,做了尚存一線生機,你作何抉擇?”

這番話宛如當頭棒喝,李廚娘兒子卻又陷入更深的迷茫與無助,仿若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滿心疑惑地追問自己,難道真的彆無他法?

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究抑製不住,崩潰般地抱頭大哭,聲音沙啞地反複念叨:“怎麼辦?怎麼辦?”此刻,他隻能將一切寄托於天意。

其餘家屬在一旁,聽聞明義之言,早已哭得肝腸寸斷。他們眼中滿溢著悲傷與不舍,臉上刻滿了絕望。心底深處,他們都默默做好了迎接白事的準備,眼前似乎已浮現出那淒涼冷清的送葬場景,悲傷如潮水般在屋內蔓延,將每個人的心緊緊包裹。

此時,一鍋開水端了上來,熱氣騰騰。衛斕迅速進入狀態,準備臨時搭建一個簡易的手術台,她讓明義當她的助手。

衛斕清空床上物品,隻留了一塊乾淨的布搭在下麵,動作迅速而熟練。她摸了一下胎兒頭的位置,在最佳的切口位置處做了標記。

她將頭發利落地盤好,戴上帽子和口罩,用溫水和肥皂仔細地洗了好幾遍手,每一道工序都嚴謹細致。洗完後,她用開水燙手,最後用少許酒精浸濕了一遍,確保雙手的無菌。明義也照著衛斕的步驟做,兩人動作同步,配合得天衣無縫。

接著,衛斕用無菌棉球蘸燒酒將下腹部的位置消毒,消毒兩遍後,她用四塊紗布蓋在預備做的切口四周,確保手術區域的無菌。消毒完畢後,兩人穿上手術衣,戴好紗布手套,一切準備就緒。

衛斕雖然不是婦產科專業的,但在婦科實習的那幾個月裡,她參與過幾次剖腹產手術。雖然主刀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的經曆都讓她對流程記憶猶新。她清楚地記得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細節,這將成為她今天手術的堅實支撐。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準備開始這場與時間賽跑的手術。

明義全神貫注地充當著衛斕的第一助手,眼神緊緊鎖定衛斕的每一個動作,手中穩穩地握著柳葉刀、鉗子、鑷子等手術工具,隨時準備遞上。

孕婦腹中的胎兒早已將腹壁和子宮壁撐至薄如蟬翼。儘管形勢危急,衛斕卻異常小心謹慎。她先用柳葉刀輕輕劃開皮膚,動作輕柔卻精準,隨後是脂肪層,再接著是腹膜。當刀尖觸及子宮時,衛斕的手微微一顫,但她迅速穩住了心神,深吸一口氣,繼續精準地操作。

終於,她看到了胎兒的腦袋,黑乎乎的,仿佛在向這個世界宣告它的到來,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

衛斕立刻用雙手穩穩地箍住胎兒的頭顱,輕輕一提,胎兒便被順利地提溜了出來。那臍帶尚連著,穩婆這時驚呼一聲,忙不迭地拿著她那把剪刀,欲上前剪斷臍帶。

衛斕見狀,嚇得大喝一聲:“住手!離遠些!”

穩婆被嚇得一哆嗦,手中的剪刀差點脫手掉落,驚慌失措地退到一旁。

衛斕迅速接過明義遞來的鉗子,手法熟練地夾住臍帶,然後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斷,動作一氣嗬成,精準無誤。臍帶被剪斷後,她又迅速用粘了酒精的棉球,仔細地為臍帶消毒,不敢有絲毫馬虎。

然而,那胎兒卻毫無哭聲。衛斕把胎兒交給了明義,此時她這頭忙得不可開交,胎盤還未娩出,她必須抓緊時間妥善處理。

明義接過那胎兒,隻見其麵色略顯青紫,想是羊水破後,已然缺氧了一陣子。穩婆見狀,忙不迭地準備端來一盆開水,欲用開水燙孩子的肛口來刺激他哭泣。明義連忙製止,他將胎兒麵朝下,然後輕輕拍打其背部和雙足。

孩兒爸看到孩子終於出來了,剛準備歡呼,沒想到孩子竟然死氣沉沉,他的心瞬間又揪了起來。他的雙手緊緊握著,仿佛在祈禱孩子能發出一聲啼哭。

圍觀的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屋子裡安靜得隻能聽見眾人急促的喘息聲。有的緊皺眉頭,滿臉愁容,眼中滿是擔憂;有的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虔誠地祈求上蒼保佑。

過了幾分鐘,終於聽到了不甚響亮的嗚咽聲,宛如初破曉的雞啼,雖微弱卻滿含希望。屋子裡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孩兒爸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那緊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穩婆也鬆了一口氣,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明義則把孩子交給穩婆做下一步處理,繼續關注著衛斕那邊的情況。

另一邊,胎兒被順利取出後,衛斕立刻全神貫注地投入到胎盤的處理中。她深知胎盤必須清理得乾乾淨淨,不能留下一絲殘留,否則可能會給產婦帶來諸多後患。紗布手套雖然能提供基本的防護,但衛斕總覺得它們不夠靈敏,難以精準地感知胎盤是否被刮得乾淨。

於是,她仔細檢查了多遍子宮內壁,在確認胎盤已經被清理乾淨後,衛斕才用針線縫合子宮。接著,衛斕開始處理腹部的問題。她心中清楚,剛剛的操作過程中很有可能有羊水漏到了腹腔。她之前已經非常小心,但在這個簡陋的環境下,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她用紗布輕輕吸取附近的液體。在確認腹腔內沒有異常後,她才準備關閉腹腔。

就在這時,小媳婦疼醒了,她已經無力掙紮,發出輕微痛苦的聲音,如同一把把利刃劃過在場每個人的心,讓人忍不住跟著揪心。

她的丈夫緊緊攥著她的手,眼中滿是痛楚,聲音顫抖著不住地安慰:“忍忍,就快好了,為了我,你定要堅持住。”

小媳婦咬緊牙關,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為了她自己,為了她的丈夫,為了她的孩子,她硬生生忍住了疼痛。最終,她又疼昏了過去,她的手在丈夫的掌心中無力地鬆開,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切終於搞完,衛斕虛脫地坐到一旁。整個過程中,衛斕和明義配合得天衣無縫。她和明義相視一笑,心中都湧起一股釋然,他們知道,他們成功了。母女暫且平安,這是對他們努力的最好回饋。

衛斕心知肚明,母親還未徹底脫離險境,孕婦和胎兒後續還會麵臨諸多挑戰,但此刻,這些都顧不上了。她當務之急是讓這對母女安穩度過眼前的難關,後續的難題,隻能一步步去攻克。

穩婆將嬰兒用溫水洗淨,隨後用柔軟的繈褓輕柔地包裹好。她懷抱著這新生命,匆匆前往佛堂。

佛堂之中,香煙繚繞,角落裡一盞油燈靜靜地燃燒著,發出柔和的光芒。

李廚娘,一個深信佛教的婦人,正跪坐在佛堂內,雙手合十,虔誠地誦經。當媳婦難產之際,她急忙去請了劉大夫。而此刻,她能做的唯有向菩薩和佛祖祈求保佑。她的誦經聲低沉而堅定,在佛堂內回蕩,宛如一首古老的歌謠,訴說著對生命的敬畏與祈盼。

此時,穩婆滿心歡喜地前來報喜:“恭喜,母女平安。”

李廚娘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她輕柔地接過嬰兒,那嬰兒好奇地四處張望,見到姥姥時,竟露出一個稚嫩的笑臉,瞬間驅散了佛堂內的凝重氣氛。

李廚娘與穩婆相視一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滿是慈愛與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