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良馨咳得更凶了。

沒想到衛遠陽提親的居然是陸家。

陸月季就是衛遠陽的第一任妻子。

衛遠陽第一個大靠山就是陸家!

她看到的原書,都是炮灰視角簡單概括衛遠陽發家致富的經過。

對於他的三任妻子,隻有第三任妻子描寫得多了一些,前兩任妻子基本就和她這個炮灰一樣,是傳奇大佬事業的助推工具人。

書中隻寥寥幾筆寫著,衛遠陽與第一任妻子是娃娃親,婚後感情不和,妻子自殺身亡。

妻子逝世後,老丈人因為連失愛子,把他這個救命恩人的女婿當做親生兒子,視如己出,不但不怪罪,反而勸他寬心。

因為子女全沒了,丈母娘重病不起,一直由衛遠陽出錢出力照顧。

老丈人和丈母娘死後,衛遠陽年年上墳,哪怕是三婚之後,仍然在每年清明,上墳燒紙。

人人都說是他第一任妻子沒福氣。

因此,老丈人一家也是凸顯男主人格魅力的點。

連失愛子。

自殺身亡。

重病不起。

子女全沒了。

年年上墳。

良馨提煉出關鍵詞,看了一眼陸澤蔚,再看向一邊生著氣,還不忘給她盛黃豆燉蹄髈的婆婆。

“良馨,你吃,多吃。”胡鳳蓮將碗放到良馨麵前,眉目間充滿了氣憤,“紅燕還是當年那個樣,你不吱聲她就能一直耍賴,一坐到這就抹著眼淚說,當年衛營長是掩護你才中了炮彈犧牲,這事我沒讓著她,我要讓著她了,她就能挾恩圖報,蹬鼻子上臉。”

陸首長放下筷子,“提什麼親?”

“她自己誤會,我看也不是誤會,算了,她是怎麼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一心想讓月季嫁給遠陽。”胡鳳蓮又夾了一筷子羊肉給良馨,“當著遠陽那孩子的麵,我不好把話說得難聽,就說等你回來再商量。”

“你等下打個電話,把人請到家裡來,老衛就留下這麼一個孩子,我想看一看這孩子長成什麼樣了。”

陸首長說完,並沒有等胡鳳蓮回話,看向陸澤蔚,“既然結婚了,就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說話做事不用腦子,等下把檢查寫了,送到軍校,再親自向幾位老師道歉。”

胡鳳蓮急忙看向兒子,觀察他的麵色。

“你讓他們過來,指出我哪一句話說錯了,指的出來,我就道歉。”

看著兒子混不吝的樣子,陸首長下意識就要教訓,突然想起什麼,看了一眼良馨,輕咳一聲:“吃完了?跟我到書房去。”

“老陸!”胡鳳蓮拉了拉陸首長的袖子,“孩子才剛好一點......”

陸首長話都沒聽完,就率先走進書房,頭也不回對著警衛員道:“小魏,他不來,就把他拖進來。”

“你慢慢吃。”

陸澤蔚跟良馨說了一句,推開椅子,起身前往書房。

雖然已經進了書房,但聲音沒怎麼受影響,很快便斷斷續續傳出來。

因為父子倆沒說兩句,就一聲高過一聲,外麵能聽得清清楚楚。

陸衝鋒:“隻要會說話,對我多說了幾句我不樂意聽的,就能是我老師,那蒼蠅蚊子在耳朵飛來飛去,我也不樂意聽,是不是也得向他們道歉?”

陸首長麵對兒子根本壓不住火,“你彆以為你上了幾次戰場,拿了幾枚勳功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們都比你上戰場上得早.......”

“所以能教的不就是刺刀手榴彈過時的老一套,假、大、空,以為敵人坦克都是紙糊的,一開槍能掃死一大片敵人,拿教學當拍電影誤人子弟,我說讓他們改教插秧種地,已經很客氣了。”

“混賬東西!”

良馨聽到書房的門被什麼東西砸了,發出一陣巨響。

“這孩子!”胡鳳蓮皺起眉頭,“真是腦子出問題了,什麼話都敢說,不行,我得進去勸勸,再這樣喊下去,萬一誰經過聽到了,可不得了。”

胡鳳蓮匆匆走了,良馨也吃得差不多了,跟在後麵,走到書房門口。

“同樣是插秧種地,為什麼就不能把真正有實才的人調到軍校,弄些老的,整天想著的都是怎麼能不出錯,無過就是功,糊弄教學,把這些老師拎到邊境線上,在蘇軍越軍麵前,要不了三個回合,就得土崩瓦解,我說他們要想當縮頭烏龜,就不要接下這個擔子,毀滅人才,我哪句話說錯了?”

陸首長被氣得不輕,臉色通紅,看到良馨進來,忍住將手上的墨水瓶丟出去,“你小子!就你有實才,彆人都過時,那你說,現在的軍校該教些什麼?”

“教文化,教科學,教物理,教外語!”

陸澤蔚認真道:“當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蒙起眼睛迷戀老一套訓練內容,我們必須得睜開眼睛看世界,學習外軍,了解外軍最新的戰術特點,時刻掌握外軍編製、裝備、作戰思想動態,我們很多共產黨員早已落後.......”

“放你老子的屁!”

陸首長還是沒能忍住,將手中的墨水瓶丟到兒子頭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滿嘴胡言亂語!”

黑色墨水從陸澤蔚的頭頂滑落,染黑了半張臉。

墨水很快從他的脖子流進軍裝裡,又從袖口滴落在指尖。

整個人看上去如同烏雲壓頂,半人半鬼。

“確實混賬!太反動了!”

胡鳳蓮一邊急著去拿毛巾,一邊跟著罵:“瘋了,這孩子真是病了!我看是徹底得了瘋病!”

良馨走過去,掏出疊成方形的手絹遞給他。

陸澤蔚沒接,他沾滿墨水的手掌正顫抖著,雙目也正充血看著陸首長。

父子兩人對峙很久。

陸澤蔚轉身跑出書房,幾步跨上樓梯上了二樓。

當晚,良馨回房的時候,陸澤蔚還蒙頭縮在被子裡。

“不餓嗎?”

良馨將碗放到床頭櫃上,“媽煮了一碗麵條,是她親手擀的麵,碼了青椒肉絲澆頭,聽說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麵。”

被子裡沒有任何動靜。

良馨站在床邊,等了一會兒,將筷子架在麵碗上,走到床頭,忽覺有些不對。

被子正在細微的抖動。

她連忙掀開被子,卻沒有掀動,被子裹得死緊。

“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彆過來。”

聲音像是從咬緊的牙關擠出來,良馨的腦子裡登時蹦出馬大哥說的話,快步走到另一側,用力拽開被子一角,從縫隙裡看到他濕透的黑發。

“止痛藥在哪裡?”

被子抖動得愈發厲害,像是在忍痛,痛到說不出話。

良馨急忙跑下樓,站在樓梯口就喊道:“媽,衝鋒的止痛藥在哪裡?”

一樓很快燈火通明,家裡人全都聚集在婚房。

小石晚上住在機關宿舍,警衛員和陸首長兩人一起使力,都沒能拉開陸澤蔚的被子,急得滿頭大汗。

胡鳳蓮捧著藥片和茶杯,一會兒罵陸首長,一會兒罵兒子,邊罵邊哽咽。

“小魏,下去叫保衛科。”說完陸首長又製止住,“直接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派救護車過來。”

“等一下。”

良馨攔住要跑出去的警衛員,看向兩位長輩,“你們先去休息,我知道該給他吃什麼藥了,這邊交給我。”

陸首長詫異看著良馨。

胡鳳蓮也微微詫異,“良馨,這,你一個人這怎麼行,而且,衝鋒這個病和彆人不一樣,以前,以前他還拿自己的頭撞牆,我怕萬一.......他再傷到你。”

“先交給我,不行的話,再打電話給醫院。”

良馨好不容易勸走了家裡人,關上房門。

走到床邊坐下,端起快要糊掉的青椒肉絲手擀麵,一口接一口吃起來,故意吃得“呼嚕呼嚕”。

吃了幾筷子,床上傳來艱難翻身的動靜。

良馨繼續“呼嚕呼嚕”嗦著麵條,嚼得“吧唧吧唧”。

“你......”陸澤蔚露出一雙眼睛,看到被子外麵的一幕,漆黑如墨的瞳孔明顯顫抖幾下,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你......連裝都.......”

“我認為你說的沒錯。”

陸澤蔚緊皺成針形的眉心驟然微鬆。

一瞬間似乎連剛才欲裂的頭痛和難以忍受的心臟痛感都停滯了。

他看著良馨吃麵,“你說,什麼?”

“我說,你說的沒錯。”

良馨將剩下大半碗麵條放回床頭櫃,回頭看著他,“想繼續聽下去?把藥先吃了。”

陸澤蔚眉頭再次皺成針形,“你又把計謀往我身上使。”

“疼就吃藥,否則你外表雖然暫時還看不出什麼區彆,等你有一天能看出來的時候,疼痛已經將你的身體慢慢啃食完了,到時候你想要的機會真的到來了,你卻有心無力,那你這病就真的一輩子都難以根治,徹底成了病秧子了。”

“這藥沒用。”

陸澤蔚說話說得順暢,突然察覺,疼痛似乎正在好轉,心中頓時驚訝不已。

自從得了頭痛和心臟痛卻查不出病因的病,每次發作起來,就算吃了止痛片,至少也要疼上大半天才能好轉。

即使好轉了,也像是死過一遍一樣,精疲力儘,需要恢複很久,才能有力氣正常交流。

這次發病到好轉,才小半天........從良馨說話開始,竟然已經疼痛減退,說話流暢了。

良馨將藥片遞向陸澤蔚,忽略他乾裂蒼白滲著血的嘴唇,“需要我扶你坐起來嗎?”

陸澤蔚濕透的碎發淩亂地散落在額前,露出的下顎至脖頸間掛著汗珠,渾身已經脫了力。

但想起“他不行”的帽子.......

陸澤蔚強撐疲軟的身體,緩慢費勁地坐起來。

強撐起身的過程中,心下開始讚同良馨說的話。

每次發病後,身體表麵暫時看不太出來,但確實察覺到越來衰弱無力的細微征兆,就像這會兒,他甚至產生了自己是病骨支離的錯覺。

陸澤蔚躺靠在床頭,臉色慘白,乾裂薄唇滲出更多血絲,胸膛前的白襯衫已經徹底濕透,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起個身把自己弄得狼狽慘烈,這“不行”的帽子,他是摘不掉了。

他伸出手想接過藥片。

良馨手又縮了回去。

陸澤蔚:“?”

良馨觀察到他慘白的臉色,正透著不正常的微紅,直接伸手放到他額頭上,觸手滾燙,“你發燒了,是出了汗受涼了,還是今天出門穿得薄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