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鵠鷹目(1 / 1)

軍官彆追我不配 喬己 4395 字 3個月前

淩崢嶸冷著臉看向那布包,長指抵在眉心使勁揉了揉,眼風瞟過飯桌,發現上頭的文件資料還是原樣放著,但裡頭原本躺著的人卻不在床上了。

他緊走兩步踏進臥室,看到少女正披頭散發地坐在窗戶下麵,就著窗簾漏出來的一星光線在翻看自己的那本《圖槍軍械草編》。

這本書出版極少,這本還是老頭子托了一圈關係搞來的,一晃五年多過去了。

他將包放在她麵前,見她仍舊在翻看冊子,對自己的存在置若罔聞,於是垂下長睫遮住裡頭複雜的光,“拿去換掉。”

少女聞聲仰起臉,原本略略放大的瞳孔已變作正常大小,赤色的眸子裡紅意淡了許多,但眼尾的豔意甚濃,把一張好看的臉孔襯得精美迫人,卻又清冷疏離,像個真人玩偶一般空有美貌卻無靈魂。

她隻飛快地抬眸掃看了他一眼,眼神空無一物,她不置一詞,複又低下頭繼續翻圖冊。一頁一頁,她看似仔細卻瀏覽得很快,不一會兒一本就翻完了。

但她仍看著冊子的最後一頁,低垂眉目,纖細蒼白的手指輕輕劃過標簽處。

淩崢嶸本沒那麼好的耐心,卻又覺得看著她時,時間流逝得非常快。他沒意識到的時候,少女已將冊子放下了。然後打開那隻包,從裡頭拿出一件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再翻,翻到了紮進緊的花布袋子,解開來看,裡頭居然是內衣褲衩子,繩結打得潦草隨意,看得出是商家的手筆。

淩崢嶸析白的麵皮又泛起紅意,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卻見少女解開了身上衣服的袖扣,然後是領口的扣子,一顆顆往下,一片紮眼的白和黑色背心叫他咽了口水,忙不迭大步退出房間。

舒敬悶悶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老大,師部喊你開會呢。製定作訓計劃和行政會,說很重要,叫你立刻過去。”

淩崢嶸板著臉,目不斜視又進屋去,將一大堆密件公文收拾好放進檔案袋一並拿出去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這種會一開沒七八個小時結束不了。他把孫正留下了,簡單吩咐了幾句,帶著舒敬走了。

孫正機警地很,既然老大已說過要和裡頭的女博士結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她都是未來嫂子,加上她情況特殊,在戒毒-癮,很容易情緒不穩定,他更是不敢進去查看,但又怕出什麼事,就隻好豎著耳朵聽,自己分析。

唔,是走來走去的聲音,悶悶的,應該是赤著腳。唔,是倒水的聲音,水杯磕在桌麵上,她應該力氣弱,所以手不穩。唔,是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很有節奏,是在背誦什麼嗎?

短暫的安靜過後,洗手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嗯,這是在洗漱。洗漱後又陷入了很長一段的安靜期,隨後是沙沙沙鉛筆落在紙上的聲音。

五點多鐘時,樓下忽然出現很多人,三輛車,但真正上樓來的卻隻有久違的劉師長和他的警衛員。

不讓劉師長見孟博士顯然不太可能,於是孫正繃直了腿敬禮,然後用力拍著門。“孟博士,孟博士?劉師長回來了。你方便開門嗎?”

這話倒是提醒了劉文進,他行色匆匆,一身風塵,像是下了車就直接趕過來的。他轉身對警衛員道:“去,快去喊幾個女兵過來。”

距離這裡最近的女兵,是省裡的藝術話劇院。警衛員一臉為難時,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第三戰區那邊來交流學習的副營長是位女同誌,嚴靜姝上校。”

“也行,快去,快去找來。”

警衛員咚咚咚地跑走了,劉文進夾著公文包,覺得不能乾站著,於是親自叩門。

“圖南啊,是我,劉文進。”

孫正微不可察地挑眉。

這時,門被打開了。一道修長纖細的人影立在門口,劉文進看了她半晌,那些紮眼的傷和繃帶刺得他心口一緊,他忽然有些眼熱,話裡帶著幾分哽咽,“到底是盛老哥看中的人,隨他,有氣節,有情懷!”

孟圖南將人讓進來,自己與劉文進端坐在木桌的兩側,大門開著,也不怕人聽了去。

劉文進率先開口,“聽崢嶸說你已注射了解毒製劑,現在感覺如何?”

她一派坦然得任他打量,也不避諱自己狼狽羸弱的模樣,一開口,仍是一把揉雜著碎冰的冷冽嗓音。“隻有視力受損嚴重,見不得強光,現在稍微好些了,但出門還需要覆眼。”

“這件事請劉師長嚴格保密,不要再外傳。”

劉文進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壓低了聲音道:“我隻和葉老彙報過,目前而言就隻你,我,葉老知道。”

可不止,淩崢嶸甚至比他倆還清楚。但孟圖南不願多聊解毒製劑的事,微頓了頓,掀起眼皮子涼涼地看著他,“劉師長找我什麼事?關於鎖定F15的事,我已和擬戰局的人說過了。”

劉文進遠比他們更清楚胖達國的技術發展到哪一步了,從一開始他就持懷疑的態度,現在搞明白反倒沒什麼落差。

這次他與某位舉足輕重的領導談了很久,針對軍事技術方麵存在的問題和未來展望,以及細化到人才引進和培養,都做出了深刻的闡釋。領導不愧是領頭人,高屋建瓴,很容易在關鍵的問題上做出正確的指示。

劉文進認為,現在更需要做的是搞清楚她對F15進行了什麼樣的改造,萬一海雕國試飛成功,那麼下一步很可能會全覆蓋生產使用。現在是敏感時期,雙邊,乃至多邊摩擦時有發生,已然到了不可不為的地步,掌握敵國先進技術就好比用一雙無形的手,在緊要關頭一把扼製咽喉方能取得勝利。

顯然,孟圖南是關鍵。

“我去見過領導了,他已做出了明確指示,這是來自京都的最高指示,要你拿出針對F15進行改造的圖紙。”

孟圖南定定看著他,不同於劉文進強捺激動的鎮定自若,少女帶著傷的年輕麵龐更顯出從容,她的長睫投下小片陰影,唯有上揚的眼尾裡泄出些微清冷的浮光。

淩崢嶸挺拔的身影從樓梯間閃過,很快來到門前。他正欲進去,卻忽然頓住腳步。他朝孫正伸手,孫正遞了根煙過去。

她的嗓音冷冽有分量,像斬斷迷霧中的一片寒芒。“圖紙我可以提供。”

“太好了。”劉文進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地從公文包裡拿出一頁紙遞過去,“圖南啊,你看看這個,領導親自寫的。”

孟圖南接來飛速掃了一眼,嘴角扯出苦澀的弧度,好半晌都沒開口。

劉文進略帶著焦躁,探問道:“有什麼困難嗎?”

“方向如果錯了,將永遠無法抵達彼岸。”孟圖南闔上眼,將一片紅意儘數遮去。她的語調緩慢且堅定,“我知道國內現在形勢複雜,但思想的巨變不該被時代局限,身處洪流更該守正一心,我們要堅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思考問題,某種程度上是責任,更是一種擔當。”

她稍作停頓,又繼續毫不留情地說道:“科技對軍事戰爭已作出了質的改變,而我們,戰術目光還停留在大縱深大包圍階段,這是打不贏未來戰爭的。所以很抱歉,恕我不能從命,我亦是對這種單兵作戰,陸地上拚人頭的裝備研發不感興趣。”

劉文進驚得差點蹦起來,疾言厲色道:“噓,噓!圖南呀圖南,這裡是風氣保守的國內,環境比不得國外,不好亂說話的。”

門外的淩崢嶸正偏著頭點煙,聞言挑起眼皮子回望那扇門。

“圖南啊,你現在說的已經不是技術了,是政治,政治你懂嗎?這個不是咱們搞技術的人可以沾的。你年紀小,萬事不要想得太天真了。”劉文進軟下語氣,頗為真誠。

淩崢嶸忽然掐了煙大步走進去,劉文進看到他,耷拉下眼皮子遮住眼底的痛惜,再抬眼看過去時,已恢複了平常溫和嚴肅的模樣。

“下午不是要研究戰術嗎?這麼快會議就結束了?”

淩崢嶸淡淡回道:“我一個外人,又是陸軍,不適合摻和你們海軍上的事。”

劉文進笑了笑,也沒就著這事多說什麼,揚聲道:“小劉,把東西拿進來。”

警衛員將軍用手提包放在桌上,劉文進轉頭對著孟圖南溫和笑道:“圖南啊,你的手提式電腦劉叔叔我完璧歸趙了,你來檢查一下子,看看資料丟沒丟。”

孟圖南垂下頭,扯著嘴角搖搖頭。“本沒有資料,如何還能丟資料。”

淩崢嶸斜睨著劉文進,沒有錯過他眼裡一閃而逝的失望和釋然,兩種矛盾的情緒同時出現,說明劉文進這段時間感到十分矛盾一直沒有下定決定,孟圖南的話給了他自釋的理由。

劉文進這次笑得坦然多了,“上次我還說政-治審查結束,按照你學的專業,可能要去非常艱苦又隔絕的地方工作。但因為涉及絕密的圖紙問題,領導發話了,要你一邊養養身體,一邊出圖紙。務必要精,要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

孟圖南望著他,眼裡的審視意味十分濃重。劉文進吸口氣,勉力維持著溫和的笑意,卻漸漸在她沉重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他輕歎口氣,扭頭對一旁英挺氣勢十足的男子道:“崢嶸,你這結婚報告一打,京都的小姑娘們心都碎了一地啊。圖南,我給你保證,崢嶸能力強,作風正,挑不出錯來。”

淩崢嶸析白的麵皮紅了紅,瞥一眼已半闔眼皮子的孟圖南,聽見她避開淩崢嶸的話題,隻輕聲回道:“放心,我會儘力的。”

劉文進起身要走,“我還要趕去開會,這麼多天了,好多事等著我處理呢。崢嶸,暫時不急回082,你也不放心圖南自己待在這裡,對吧。”

淩崢嶸似笑非笑,涼涼地掃一眼孟圖南,冷聲道:“暫時不急,我做事不喜歡虎頭蛇尾,更何況還有點事沒處理好。”

“那就好,圖南的安全除了交給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

劉文進匆匆走了,房間裡留下一地的橘色餘暉,和隻站著就很有壓迫感的男人,端坐著神情晦暗不明的少女。

孫正貼心地關上門。

孟圖南仍坐著,視線落在淩崢嶸的書桌上。那裡放著她翻看過的那本槍械圖冊,眼神很奇怪,綿長深厚,像透過那本書看到了令她動容的東西那般。

這個少女真是奇怪,淩崢嶸看著她,一邊單手解開袖口,一邊將袖子挽上去,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流暢修長,他又解開手表,然後放在圖冊上。這個舉動打斷了少女的凝望,她仰起頭看著這個麵容冷肅的男人,析□□致的麵龐,鋒利的眼神和不容忽視的霸道氣質。

他雙手隨意地放在褲兜裡,略倚靠在書桌上,穿過空氣中起伏的塵埃與自己對視。

“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