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製劑(1 / 1)

軍官彆追我不配 喬己 4595 字 3個月前

舒敬,楊清帆和孫正原本正在屋裡打牌,臨時被抓壯丁也不敢露出半分怨氣。三人去後勤部打聽,原來小孟博士被安頓在臨時點的二樓西戶居住。舒敬立刻高聲嚷嚷道:“這不就是倉庫嗎?不就在老大隔壁嗎?”

抱臂站在台階下的淩崢嶸也挑了下眉,孫正跑得快,被安排先過去敲門。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隔壁衛生院的小護士們結伴來回走動,礙於淩崢嶸又冷又不耐煩的表情,以及無法忽視的肅殺低氣壓,她們才不敢上前,甚至偷偷打量都不太敢。

淩崢嶸幾人還未來到樓下,孫正已回來了,“老大,房裡可能沒人。要不要翻窗戶進去看看?”

淩崢嶸猶豫了一瞬,“畢竟是女同誌,翻窗戶不太合適。”

孫正對一慣作風強硬不拘小節的長官生出了疑慮,“老大你怎麼了?這可不像你能說出來的話呀,咱是為了窺測女博士的隱私嗎?這不是擔心人家出事嗎?你做事怎麼忽然瞻前顧後,束手束腳了?”

二樓而已,孫正說著話的功夫,也不管淩崢嶸什麼意思,手一搭人就躥上了窗台。推窗的手才按在玻璃上,人已扭頭衝著淩崢嶸喊道:“壞了老大,地上躺著人!”

淩崢嶸瞳孔一縮,整個人氣質陡然就變了。他三兩步衝上樓一腳踹開大門,反手按住手槍去探看屋內情況。

黑暗昏沉的室內,一片薄若無骨的影子倚靠在牆上,無聲無息,鬼魅一般。便是這麼大的動靜,她也隻緩慢地抬起頭,碎發在白色的繃帶上滑落至耳側。不知發生了什麼,屋裡有濃濃的血腥味,她左眼被繃帶蓋住,右眼亦是空洞洞地望向門外。

巴掌大的臉上,繃帶占了大半,臉色白慘慘的沒有生氣,像個物件,更像個活死人。

緊隨其後的舒敬被屋裡的情景嚇了一大跳,被淩崢嶸不耐煩地一腳踹下去了。他冷冷看著屋裡的女孩子,不明白才一天的功夫而已,怎麼就搞成這個樣子了。

他忍著心裡莫名心疼的怪異感再次掃視房間,防止黑暗處藏匿著危險。

舒敬嘖嘖了兩聲,“老大,你說這小博士真會玩,不好好在衛生院養傷非要跑這裡藏著。彆回頭沒死在敵特手裡卻餓死在倉庫,真要鬨出這事來,光扒掉咱身上這層綠皮都不行,恐怕得去監獄裡寫報告。”

淩崢嶸淩厲的目光紮在他無所畏懼的麵龐上,口吻不自覺帶上了肅殺的冷意。“她何其重要,任何需求都該滿足的,是我們失職了。”

他也不再多言,收了搶彆在後腰上,一邊打發舒敬去報告劉師,一邊儘量放輕了腳步走進過去。這會兒眼睛已適應了黑暗,他瞧見孟圖南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血跡斑斑不說,有幾處還破了,露出一星點白嫩的肌膚。

淩崢嶸呼口氣,看來還得送去衛生院看看。他隱約猜測著可能是受到劇烈驚嚇的後遺症,創傷應激了。他現在隻希望衛生院有人懂這個,不然這小姑娘走不出來的話,大概率會留下一生的陰影。

“你,在可憐我?”

孟圖南聲音嘶啞,又夾著幾許少女的清越,但語調極為平靜。

淩崢嶸眉尖微微抖了下,他是起了同情心嗎?他自己都沒察覺。“能起來嗎?你需要去醫院,你可能創傷應激了。”

孟圖南略仰起頭,半闔著眼,細細白白的一截脖子暴露在淩崢嶸眼前。她再次開口,聲音從脖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劉文進呢?我要見他。”

淩崢嶸沒有來升起一股子燥熱,那紮眼的白突兀極了,叫人莫名移不開眼。

他不喜這種莫名的欲望,再開口莫名有些不耐。“他又不會看病,你不找大夫找他乾嘛?不要命了?”

孟圖南垂下頭,長發將她包裹著看不見臉龐。她不再開口,整個室內陷入沉靜,靜得可以聽見她壓抑的,或急促或停頓的呼吸聲。

分明是極度痛苦的聲音,但落在淩崢嶸耳朵裡卻極儘曖昧,乃至在她每一次間歇短促的嗚咽聲中漸漸漲紅了臉。

他不知自己為何生氣,隻是在反應過來時已彎下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了,力度很大,想要將人拽起來,“去衛生院。”

劉文進匆匆趕回來正好看到淩崢嶸粗暴拉拽她的樣子,不由厲聲製止道:“淩崢嶸你乾什麼呢,還不放手?她能受得住你的力氣嗎?”

淩崢嶸的手掌心裡無比清晰地感知到這個姑娘的瘦弱與纖細,他雖不是個溫柔體貼的人,但對待女士也不至於這麼粗魯,一時間有點憋悶和尷尬,隻得將人按著坐回去。

這強製的動作讓在場的人都是心頭一緊,深怕他這麼大的手勁將人按出個好歹來。

房內在他粗魯的動作下變得很靜,靜到淩崢嶸生出了悔意。他知道自己的本意並不是想傷害她,他隻是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樣子覺得生氣,氣她為何不愛惜自己?

“小孟啊,你這是……”劉文進自打踏進這走廊就緊鎖著眉頭,一顆心不上不下地揪著,語氣裡的謹小慎微連自己聽著都是一抖。“有什麼需求,隻管跟伯伯提。”

好半晌,少女的視線終於對上了他,但疼痛使她輕顫著坐不穩當,淩崢嶸展臂讓她靠著,手握成拳沒有多餘的觸碰,有一種奇怪的紳士感。

少女深吸口氣後徐徐開口道:“出發前遇到了點小事故,被人強行注射了提純度接近99%的□□,以及,對腦神經損傷具有不可逆的T病毒。”

這話一出,不亞於平地驚雷,炸得劉文進腦子一懵,後知後覺道:“T病毒?怎麼會,他們居然還不死心?還在搞這個?”

“兵器戰的儘頭,是生化戰。”

旁人不說,劉文進是懂的。所以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語氣十分沉重,“我知道神經性疼痛是非人的,我儘力去調配鎮定劑和止疼劑,但彆的……”

他說不下去了,腦神經不可逆損傷會嚴重影響智力,最終如幼兒般不能自理。不,也許都捱不到那時候,當年臭名昭著的T病毒實驗室的事曆曆在目,那些最終因止疼劑在機體發生耐藥性而失去止疼作用後的實驗者們,幾乎都是以慘烈方式的自殺來結束生命的。

孟圖南的口吻卻很平靜,接口道:“我的包呢?裡麵有一台移動式筆記本電腦。”

劉文進當然知道,但他很為難,即便是知道了她的悲慘遭遇也無能為力,這種感覺令人沮喪,頹唐,他滿懷愧疚地開口道:“很抱歉圖南,我暫時還不能交給你。因為以你的能力若懷有二心,我們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少女沒有吭聲,緊閉著眼去感受那一波一波如潮水般湧動的疼痛。

從前笑話牙疼的人鬨著要死要活得矯情,現如今自己好似全身都長滿了牙,顆顆都被蛀噬,整個身體都連成了一張網,閃電般痛著,亮著,叫囂著,洶湧又沉默,痛到極致時,她抓緊壓在長褲下的鉛筆刀又狠又準地衝著手臂劃了一刀。

淩崢嶸感受到了她的不能控製的顫抖,看到了她的自殘,神色複雜克製,握成拳的指骨泛白,他忍著想要去按住那傷口的衝動,長捷簌簌抖動著。現在他終於知道這個姑娘為何衣衫襤褸,血跡斑斑。

許久,久到劉文進不忍地彆過頭去,孟圖南才悠悠開口,聲音細若蚊蠅,卻透著蒼白自持得平靜。

“既然敢回來,我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博導當時給了我三個選題方向,能源研究,時光回溯和T病毒生化,他擁有三個實驗室,隻要有心,作為同門等於共享科研成果。所以,我手裡有三支解毒劑。”

“我在出發前一周已經委托朋友報關托運了,算算時間,差不多應當達到口岸了。”

劉文進的眼裡全是驚歎讚賞,“學術界都在流傳出了一個天才少女,現在來看,此言非虛。你說,申報的什麼種類進關,我這就去協調找回來。”

“違禁品裡找找吧,報什麼都沒用,一拆包就會被海關攔截。”

淩崢嶸安排楊清帆和孫正去配合查找,他們旅的兩個團長退伍後都分配在海關,正規途徑需要一係列手續要走,必然耽誤時間,私交有時候更便捷。

劉文進沒有阻止,他身上大把的事要忙,不能一直守在這裡,離開前給淩崢嶸下達了新的命令,看好人,務必保障她的生命安全,直到解毒製劑找回來為止。

言外之意,看好人,彆叫她疼狠了尋死。

人呼啦一下全走光了,門也被舒敬貼心地帶上,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靜,淩崢嶸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他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的呼吸不像呼吸,更像呻吟。

可仔細聽,卻又沒有,真的就隻是呼吸而已。

他有些燥熱,覺得空氣不流通,於是走到窗前準備開窗,手都摸到把手了又縮回,因為怕她跳樓。他偏了偏頭,抿緊唇扯了下領口鬆快一下,折回來後蹲在她麵前,孟圖南垂目低頭,他甚至看不全她的麵孔。

“我去給你打飯,再疼也要吃點東西。”

他說完等了片刻,卻沒等到回複。四下看了看,收走一切尖銳的利器後又蹲回來,他攤開修長的手指放在她眼皮子底下,“給我。”

一直宛若雕塑的孟圖南忽然挑起眼皮子,與此同時她握刀的手臂展開在身前劃出一道弧度。淩崢嶸對危險幾乎會產生下意識地反應,當即向後退開一步,避開她看似無害卻致命的攻擊。

今日換作任何人來,隻怕都不能全身而退。她的攻擊非常有技巧,高度在咽喉的位置,距離又這樣近,對她會忽然傷人也沒有防備,這一刀劃實了,後果不堪設想。

饒是淩崢嶸,後背也沁出薄汗。一雙狹長的幽眸裡忽地湧起黑色的潮水,在後退之後本能地欺身上前捏住她那截細白的頸子。

孟圖南失焦的右眼近在咫尺,鼻尖可感受到她呼吸帶來的溫熱,以及那抹對他胃口的香氣。

被他控製在掌心的孟圖南木訥平靜,毫無反抗餘地。須臾,孟圖南咽了口水,喉結在他掌心微微滑動,淩崢嶸本就因黑暗和寂靜而格外敏銳的觸覺被這一動燙得頭皮發麻,一下子反應過來立刻鬆開了手。

但他很煩躁,一種超出掌控的感覺令他不喜又慌亂,他強迫自己去想那些年自己親手轉過的敵特們。她們的共同特征是美貌,柔弱,擅於博取同情,以及偽裝。

他抹了把臉,站起身居高臨下審視著她。

若不是特務,怎會做事滴水不漏?中毒還有解毒劑,還有剛才那一下子,怎麼想都不是容易的事,她卻輕易就做到了。

淩崢嶸生性多疑猜忌,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黑暗中細細打量她。

纖細的四肢,墨潑般的長發遮住她白得發光的肌膚,繃帶纏著半個腦袋和一隻眼,是不需窺測全貌就能感受到的美貌,老天爺慣常小氣,美貌與智慧何時能兼而得之?

他忽然湧起一個念頭,她真的是劉師秘密聯絡的天才少女博士嗎?會不會在真的孟博士回國前夕人已遇害,這個是特務頂替來竊取機密的?

一萬種可能性在他腦海裡過了個遍,一雙幽深的長眸裡夾雜著殺氣和警惕。

又靜默片刻,他本該轉身出去的,卻鬼使神差俯身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又喂了些水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