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12-------(未知時間)
營地上一個人都沒有,篝火看著已經熄滅許久,木炭摸著冰冰涼涼的。
看著撤退得倉促,還碰倒了不少東西,鍋碗瓢盆落得周圍都是,還有一些軍靴在帳篷門口,東倒西歪。
江釉掀開簾子,裡麵飛出不少黑色的飛蟲。在繞過這些飛蟲之後,才看到裡麵躺在折疊床上的人胸腔破開,裡麵爬出來密密麻麻的飛蟲。
這些蟲子看著不太像蒼蠅,更像是飛蛾,它們似乎停下了一瞬,在警惕地看著她和蒼湖,但很快又投身於繁育的事業中。
折疊床上這個人已經變成人乾了,頭發脫落到了地上,證件在地麵上。
江釉本來想自己撿起來看看,在伸手的時候,身邊的那人攔住了她,深黑色的觸肢幫她將證件拾起。
這觸肢的鱗片泛著光華,還能看到虹色,像烏鴉的羽毛一樣,黑得五彩斑斕。
“就這麼看吧。”蒼湖麵上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尷尬,但他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蜷起,暴露了他有些緊張的內心。
“嗯,謝謝。”她自然也注意到他的緊張,有些失笑地說。
證件上麵寫著的是:
姓名:王山平
出生日期:1957年7月3日
軍職:北原野通訊站師長
還附有一張照片和軍職編碼,照片上是個稍微健碩的中年人,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看樣子是因為受傷臥床,而來不及進行撤離,最後變成了這些飛蟲實體的溫床。
“這證件上還有蟲卵。”蒼湖操控觸肢將證件翻到了背麵,上麵密密麻麻地黏著一顆顆的米黃色球。
“看起來像是要孵化了。”幸好她沒有伸手撿起來,不然可能有被寄生的風險。
“這些塵蛾的幼蟲有尾鉤,可以輕鬆地劃破人類的皮膚,然後鑽進去。”蒼湖一本正經地給她解釋這些實體的特性。
“是到了化蛾的時刻,它們集體從胸腔的位置衝出來,所以才會形成這種破開的身體。”
江釉點了點頭,大致能推出這些塵蛾的一個生存路徑。
“嗯,所以這裡的一切都最好不要用手觸碰,包括那些帳篷的簾子。”蒼湖抓起了她的手,檢查了一下,“你沒有被寄生。”
江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掀開了簾子那個行為也有些危險,下次需要更謹慎些。
她對人類放的事物都缺乏了謹慎的心,要是被寄生了,那後果應該和這位王師長一樣了。
“我們去另外的帳篷看一下。”她示意讓蒼湖拉簾子。
觸肢掀開了簾子,兩人出去了。來到了另一處的帳篷,這處帳篷的簾子已經被掀起來,放到了頂上固定住。
進入就正麵撞上了一個“人”。這個人已經完全植物化了,群魔亂舞的藤蔓將這個人原本的軍帽戳到了高處,它保持著一個奔跑的姿勢,看起來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異化事件。
差點貼到那個人形藤蔓上,但她被一股拉力往後一帶,遠離了那個異化人。轉過頭去,蒼湖正不愉地盯著那異化人,但很明顯對方接收不到他的警告信息。
“他在緩慢移動。”蒼湖對她說。
在移動嗎?江釉走到異化人的側麵看,隨後看到它身後還沒移動離開的藤蔓,還留在原來的地方。
這位士兵奔跑的姿勢讓藤蔓們的異化替代有了些許難度。與動物園的實驗室用的塵埃實體影響一樣,都是改變了生物體內的基因。
這處帳篷內的其他地方爬滿了枯黃的藤蔓,地上還有好幾件軍服,看起來這些人異化後互相連結在了一起,變成了同一個植物體。
桌麵上有一遝日記,這些紙張都散開來了,泛著黃色,看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在蒼湖的幫助下,她看了桌麵上的全部日記。
1990年5月8日
今日剛好遷移陣地,駐紮在這裡,師長讓我們調查周邊的環境,弟兄們都很激動。
...
1990年5月10日
這裡隻有草地,感覺霧霾很嚴重,在小丘旁邊發現了一個小型洞穴,裡麵有種很特殊的蛾子。我們請了專家來做了個記錄,發現它們產了很多卵在裡麵。
...
1990年5月13日
咳嗽了一兩天,可能是空氣太不好了,班長讓我們戴上口罩。這裡的灰塵太多了,聽專家說,這裡的灰塵也是居住在這片空間的生物。我隻覺得很神奇。
...
1990年6月12日
我的身體出現一些不適,這幾天總是想吐,已經吃了些止吐的藥,但感覺效果不是很好。睡覺的時間變長了,早上弟兄們都叫不醒我。
...
1990年6月18日
手指沒辦法動了,上麵變成了像植物一樣的東西,我的弟兄們不小心把我的手指碰掉了。而我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疼。
...
1990年6月20日
吃什麼吐什麼,我已經吃不進任何東西了。最近思考東西的速度變慢了,總是丟三忘四的,上一秒想到的東西...下一秒就...不記得了。
本來還有什麼想寫進來的,但是突然記不起來了。以後記得再補上。
...
1990年6月25日
我的右手...(認不出來的字跡)...弟兄...變...植...
這最後一張日記裡被混亂地畫上了一些東西,但完全認不出來是什麼。最後這張日記上貼了一條便簽,上麵潦草地寫了一位專家的聯係號15668。
很明顯,在這個地方待著就不斷地被這些漂浮在空氣中的實體影響。
“這裡有通訊器嗎?不過這都是三年前的東西了,不知道專家還是否活著。”江釉話音剛落,通訊器就被觸肢帶過來了,上麵顯示電量不足。
這是北原野基地專門用的通訊器,隻供他們內部通訊。十年了,通訊器沒電也是正常的。
十年前的時候,派遣來北原野做探查工作的分彆有兩個部門,一個是北原市當地的軍方,另一個就是剛成立不久的SFN局。
她的父母就是在這次探查中失蹤在北原野的。沒想到這處帳篷就是當年軍方探查隊的駐紮地。
說不定順著去找,還能找到父母的消息,哪怕是...遺物也好。
蒼湖的觸肢在她麵前晃悠了一下,他察覺到了她的心情不佳,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他發現自己並不會安慰人類的這門語言藝術。
“那些高壓電塔還在供電麼...我們去那邊看看吧,這裡有電塔就肯定就基地建設在附近。”
江釉決定要先將他們的通訊器帶上,然後找到這位專家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說不定能有她父母的消息。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這位專家還沒死的基礎上。十年了,如果這人沒能出去,實際上能在這裡生還的概率並不高。
雖說後期已經有軍方接手,並對裡麵進行搜查,但從未聽說他們找到過十年前探查隊的蹤跡。
“好。”蒼湖點了點頭,將通訊器塞到自己大衣的兜裡。
“江釉...你還好嗎?”他有些笨拙地說。
“我?我沒什麼事情,彆擔心。”江釉見他吞吞吐吐的,莫名心尖有些軟。
這是發現她心情不好了,可這些事情有些過於久遠,她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述說。如果能直接讀取她的記憶...
等下,某人不正有這個能力麼?她的思緒追尋到十一月份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可以和他共感,他應該可以通過共感去知道她在想什麼吧。
“蒼湖,幫我讀一下心好不好?”
忽然江釉停下來,轉身抬眸望著他,唇邊勾起一絲笑意,半開玩笑地說。這語氣說出來之後,她自己都驚訝了一下,怎麼還帶了一種循循誘之。
“...”蒼湖的眼眸睜大了一些,他震驚得說不出話,耳廓似乎因為自己溫度的上升而變得通紅。
“啊...好。”他回過神來,眼眸顯出一抹銀灰。
江釉在一陣恍惚之後,腦海裡出現一種被觸肢碰到感覺,就和她之前...感受過的一樣。果然,那是蒼湖的能力...
仿佛整個人被溫涼的觸感包裹了一樣,有些冰的鱗片在她的感官上滑過,讓她忍不住戰栗。記憶和情感被溫和地托出水麵。
很快,她又記起來了一些在蒼山北的細節。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儀式,層層觸肢包裹著她,黏膩浸潤著,一個人形的影子走了過來,在用一種精神乾擾引誘著她。
在腦海裡,她與那個人以一種難以言說的方式交融了,好幾次大腦都一片空白,隻覺得身體舒展了很多。
...回憶在最後一次大腦空白的瞬間斷開,她一下就從這次共感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被某人緊緊環抱著。
蒼湖那惑人的眼眸正映著她的身影,見她醒過來,便有些臉紅著鬆開了懷抱。
“你...都看到什麼了?”江釉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正視自己的...讓她有些麵紅耳赤的,不由得想問問麵前這人都看見了什麼。
“看到了你以前的記憶,如果是深入北原野的人,應該能找到那些人的衣物。”
蒼湖的話語讓她臉上的溫度稍微下來了一些。
“還有,祭祀儀式的畫麵。”隨後蒼湖又幽幽地補上了這麼一句。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江釉很疑惑,又有些害臊。
“有個人...在空間被困了很多天,精神被影響了,裡麵的聲音指使她去完成一個儀式。
之後,那個人重新恢複了理智,並找到了出去的辦法,忘記了一切。”蒼湖移開了視線,低聲說。
不用說有個人了,這個人應該就是她自己。
“我記起了一些,但不完全。之前去到蒼山北基地的時候,心裡總想著要重新回到那個空間裡去。”江釉揉了揉額頭。
“因為儀式還沒完全完成,那個聲音在呼喚讓你回去。”蒼湖幫她一起揉按了一下腦袋。
“儀式到底是什麼?”她對此很好奇,那些記憶片段裡沒有對這個儀式有任何的描述。
“一個喚醒湖泊某種生物的儀式,空間裡的一切需要進行毀滅和再創造,這是蒼山北的輪回。輪回一次之後,就需要再等待一萬年左右。”蒼湖解釋說。
這個生物...江釉看向他,似乎理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