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宿主,這裡的地質十分特殊,如果分析需要很長時間,你先睡吧。】
“好。”魏嫣然輕聲應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倦意。
一夜無聲,寂靜安寧。
清晨,魏嫣然本在夢中,忽聞嘈雜之聲,將她從夢境中生生拽回。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覺眼前一片昏暗,窗外天色尚未大亮,微弱的曦光透過薄紗般的窗紙,勉強勾勒出屋內陳設的輪廓。
她側耳細聽,那聲音如老牛嚎叫,讓她心煩意亂。
契丹王城的建築,與大梁深宅大院截然不同。此處的房屋多是就地取材,以木石搭建,牆體雖厚實,卻因工藝粗糙,隔音性極差。屋外的喧囂,仿佛能輕易穿透牆壁,直入耳畔。
聲音大些時,能傳遍兩條街巷。
那聲音用的是契丹語,魏嫣然雖不精通,但從那抑揚頓挫的語調中,能隱隱察覺出幾分戾氣。
她皺了皺眉,心中暗道:“這大清早的,是誰如此喧嘩?”
她緩步踏入大廳,隻見廳內燭光搖曳,映照得四壁的雕花木窗影影綽綽,似是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繁華與今朝的紛擾。廳中氣氛凝重,仿佛連空氣都凝結成了一團團厚重的雲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隻見一個身穿羊皮襖的男人,站在廳堂正中,肥頭大耳,麵皮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宛如一條條蜿蜒的蚯蚓。他雙手叉腰,腳尖微微踮起,身子前傾,指著烏蘭大聲嗬斥,那模樣活似一隻發怒的公雞,氣勢洶洶,令人望而生畏。
魏嫣然道:“404,翻譯成漢語。”
404的聲音平穩而機械,卻在這喧囂的廳堂中顯得格外刺耳。
魏嫣然站在角落,隻覺那翻譯的語句如同一根根細針,紮在她的心頭。
她微微蹙眉,黛眉如遠山含翠,卻籠上了一層愁雲。她越聽越覺心煩,那男人言語間滿是對烏蘭的斥責與怨懟,每一句都似在剜著烏蘭的心。
從話中可以得知這個男人是烏蘭的兄長之一。
他來此的目的是為了一泄心中之憤。他罵烏蘭膽小,罵他自私,罵他不肯為大局著想,竟不願踏上和親之路,還屢屢冒犯大梁,惹得契丹大軍壓境,要生靈塗炭。
話語間,他聲調愈發高昂,唾沫星子飛濺,仿佛要把烏蘭活活罵死才肯罷休。
烏蘭站在一旁,雙手緊緊握拳,指節咯咯作響,似是用力過猛,連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如兩把小扇子,不停地顫抖著,遮住了眼中複雜的情緒。
她恨恨地瞪著那男人,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卻又夾雜著一絲自責。她嘴唇微微顫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將那滿腔的怒火與委屈吞回了肚中,一言不發地垂下頭去,任憑那男人的罵聲如潮水般將自己淹沒。
魏嫣然站在暗處,目光如水,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能感受到小公主心中那洶湧澎湃的怒氣,似要將這廳堂都震得崩塌;也能察覺到那隱藏在憤怒之下的深深自責,如一條毒蛇,正狠狠地噬咬著烏蘭的內心。
她再也忍不了,麵冰若霜,冷著臉緩步上前。
巴圖站在一旁,心中滿是憤懣與不甘。他是父汗的兒子,草原的王子,受儘眾人擁戴,本不該有什麼煩心事。
可烏蘭卻似一顆眼中釘,橫在他心間。烏蘭雖是女兒身,卻生得身強體壯,勇武過人,往日裡沒少讓他吃苦頭。
他本就是天之驕子,平素不過是搶幾個牧民的牛羊,調戲幾個侍女,誰見到了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可烏蘭竟不顧手足之情,直接將他踹進了糞坑之中。
那糞坑汙濁不堪,臭氣熏天,他從糞坑中爬出時,滿身汙穢,狼狽不堪,眾人都掩鼻而笑,他那高傲的頭顱也被狠狠地按在了塵埃裡,顏麵儘失。
他心中怨恨難平,可父汗卻素來嬌慣烏蘭,對她百般寵愛,從不肯對她加以責罰。而他自己,雖是男兒身,卻在武力上遠不及烏蘭,隻能忍氣吞聲,將那滿腔的怒火與不甘深埋心底。每念及此,他便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發誓,總有一日要讓烏蘭知道他的厲害。
而今,烏蘭因不願和親,屢次冒犯大梁,惹得契丹大軍壓境,這分明是大錯特錯。他今日前來辱罵,烏蘭竟也啞口無言,不敢反駁。
巴圖心中那股積壓已久的惡氣,終於得以宣泄而出,他隻覺心中暢快無比,仿佛將這些年的屈辱都一股腦地發泄在了烏蘭身上。
他臉上露出一絲陰鷙的冷笑,那眼神如毒蛇般盯著烏蘭,似是要將她吞入腹中,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彼時,巴圖正自得其樂,臉上掛著一抹陰鷙的笑,那雙眼睛裡滿是得逞後的快意。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笑得暢快之時,忽覺臀部傳來一陣劇痛,似被巨石狠狠擊中。
刹那間,他身體失去平衡,向前傾倒,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挺挺地撲倒在地,臉龐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地麵上,竟還滑行了一段距離,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整個廳堂都微微一顫。
那地麵本是青磚鋪就,被歲月打磨得凹凸不平,此刻卻成了巴圖的刑具,將他的臉頰劃出一道道血痕。
待巴圖從那短暫的懵然中回過神來,他已躺在地上,周身疼痛難忍,尤其是臉頰,火辣辣的疼,仿佛被利刃劃過,又似被烈火燒灼,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摸臉頰,指尖觸到一片濕熱,當他緩緩攤開手掌,隻見滿手鮮血,鮮紅刺目,如一朵朵綻開的血花。
巴圖驚恐萬分,失聲驚叫,那聲音尖利刺耳,劃破了廳堂中的沉寂。
“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他的叫聲如同受傷的野獸,淒厲而絕望,引得屋外的幾個草原士兵聞聲而動,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
他們看到巴圖五體投地,躺在地上,臉上鮮血淋漓,皆是滿臉驚訝,驚得目瞪口呆。
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攙扶,口中連聲呼喚:“巴圖大人,巴圖大人!您怎麼了?”
一旁的烏蘭原本恨恨地低著頭,柳眉緊蹙,滿心都是委屈與不甘。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猛地抬起頭來,目光掃過屋內,才驚覺這屋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魏嫣然站在她的麵前,麵若冰霜,神情淡然。
烏蘭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向趴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巴圖,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似是驚訝,又似是釋然。
她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隻覺得眼眶微微濕潤,仿佛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欲落不落。
然而,她是草原上的公主,自幼便被教導要堅強不屈,怎能輕易在人前落淚?
她咬了咬唇,強忍著那股酸澀,將眼淚生生地憋了回去。
巴圖被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扶了起來,勉強坐在地上,仍咿呀哀嚎不已。他雙手捂著臉頰,鮮血從指縫間滲出,染紅了衣袖。
待他從那懵然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竟是被人踹倒的,心中驚恐與憤怒交織,慌忙四下查看屋內情形。
隻見屋內燭影搖曳,昏黃的燈光映照出一個女子的倩影。那女子身姿綽約,麵容冷豔如霜,眉眼間透著一股凜冽之氣,仿佛冰雪凝成。
她眼神如利箭般直直盯著巴圖,那目光中帶著一絲冷冽與輕蔑,似是看著一隻不自量力的螻蟻,又似毒蛇盯住了獵物,叫人不寒而栗。
巴圖隻覺脊背發涼,仿佛下一刻那女子又要對他痛下殺手。
隻是這女人實在美麗,如天上的扶搖仙子,讓他根本就移不開眼。
瞬間,他的憤怒已經轉化成了貪婪。
巴圖指著魏嫣然,帶著幾分惶恐與威嚇:“你竟然敢傷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魏嫣然隻是平靜地站著,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昂起頭,神情淡然,仿佛巴圖的威脅不過是耳邊風。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冷意:“我知道。”
巴圖聽聞此言,心中驚愕,仿佛被當頭一棒,不可置信地看著魏嫣然,片刻後又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重複自己的身份,試圖找回一絲威嚴:“我可是草原的王子,可汗的第五子!”
說罷,他又指著身旁的士兵,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與命令:“你們給我把她抓起來,送回我的帳篷,等我親自發落!”
烏蘭聽到這話,眼神瞬間一冷,那雙眼睛如寒星般閃過一絲寒芒。
她本就對巴圖心存怨恨,此刻更是怒火中燒,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抬腳便狠狠踹向巴圖的肩膀。
烏蘭自幼習武,力大無窮,那一腳下去,巴圖隻覺肩胛骨如被巨石砸中,裂開了縫隙,整個身子也要被連帶著震散。
幸好身旁的士兵們緊緊攙扶著他,才沒有再次摔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然而,那劇痛仍如潮水般湧來,巴圖痛得麵色煞白,額頭上冷汗直冒,口中卻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烏蘭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屑與警告:“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又想再死一遍!這可是我的朋友,你若再敢放肆,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