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新帝坐的禦駕蓋了木門,身影模糊。

禦駕外隨行監軍大嗬:“賊首劉晗,忤逆聖意,還不伏誅?”

“你們才是該伏誅的那個!”行伍裡發出一聲駁斥。

盾兵開陣,烽燧台上楚角嗚號,鼓聲如雨點,春召指揮著前陣衝殺。

春雪落下,蘭情被叫喊聲轟得耳鳴,如此直觀地感受到戰爭的殘酷是她前半生從未有過的體驗。

不管見證過多少場戰役,聽到開戰的訊號依舊心眼直跳,史書裡不起眼的隻言片語,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流逝。

蘭情橫刀刺向禦駕,禦駕的木門一劈兩爿,她挑起軟銀絲車簾,刀上挑著監軍的頭顱。

監軍的頭被拋進簾內,裡麵的人影巍峨如山,沒有動靜。

緊握的刀柄在虎口摩擦出刺疼,蘭情定睛一看,這不是新帝的常服!

簾被挑開,一抹人影殺出,蘭情格擋住殺出的劍,劍眉星目的五官映照在雪亮的劍身。

“原來是你,祁陽。”新帝哪可能會以自己的性命相拚,看完劇情了解新帝脾性的蘭情自禦駕出場就疑心有詐。

禦駕下被打傷的親兵大笑,“中計了吧,你們傷不了聖上分毫,隻會被我們一網打儘。”

頃刻蘭情的刀掃過親兵,永遠封住他的嘴。

禦駕內的不是新帝,祁陽穿著作假的龍袍,眼神不解與心疼。

“為何沒往東逃?”他萬般無奈的訓責壓抑滿腔。

為何在西北受苦受難也不求助自己?

餘光中蘭情粗紅的手一晃,祁陽的目光被刺痛。

蘭情不答話,仿佛一隻無情的砍人兵器,看出了祁陽不忍心傷害自己,更加肆無忌憚,刀刀致命揮向他。

“跟我回宮。”祁陽憐惜地望著她,“那個人已經生氣了。”

“若你實在不願,我帶你走,我們回祁氏。”祁陽躲開一道落下的刃光,“祁氏遠離皇城,易守難攻,你在那會過得很好,他找不到你的。”

“你就沒想過‘我’要的從來不是逃跑?”楚蘭情想要的蘋果,給一車的香蕉強逼她吃下也不會對此感到開心。

“蘭情,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當官,要他劉淩的項上人頭。”

祁陽語塞。

他給不了,就算能也不會給,自己是助新帝登上皇位的同謀,是自己開了皇城門,新帝才能先人一步把控局勢,他何嘗不是權力結構的構建者與受益者?

女官不可能重回廟堂,不止他在內的多數人都不相信這麼小點的星星之火能焚進皇都。在祁陽眼中,蘭情所執念的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要救她,挽救她注定滅亡的飛蛾撲火,讓她不再執陷於仇恨裡。

“放棄當女官吧……”祁陽抹了把唇邊血漬,“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事情既已鑄成,更改它一定會付出代價,阿蘭,我不想你受傷。”

蘭情饒有趣味地哦了聲,笑道:“那你替我去殺了皇帝也成,不是不想我受傷嗎,你去殺不就可以了?”

這個條件一看就不可能答應,祁陽一臉彆再說荒唐話的臉色。

“辦不到了吧祁少卿?辦不到就住口。”

比起質問她們為何反抗,難道不該是指著新帝的鼻子罵為何壓迫女子嗎?古往今來多少人從不會要求加害者反省,隻會怪受害者為什麼要反抗。

祁陽五味雜陳,“你還能有更好的路。”

一條更好的路,不像女官那般朝九晚五,他心甘情願去感化她、護她周全,予她一處停泊的避風港,為她銷骨亦不悔。

“我隻要皇帝的頭。”

祁陽深深閉目,無可奈何:“向前看吧。”

看看他,看看自己啊!自己就在楚蘭情眼前,為何她心中還是那個男人?

祁陽卡住她的刀,雙眼漫上幽蘭露靄,“再打下去,你真的會死!”

“楚蘭情的人生何時由你來定了?”

“我可以護你。”

“真的?”蘭情揚起笑臉,“那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你能幫我個忙嗎?”

驟然的湊近,女子身上皂粉香縈縈入鼻,祁陽一通耳熱,“什麼忙?”

“幫我立份軍功。”蘭情蹲下身。

一根弩箭突出銀絲簾形同於無的屏障,精準射來,祁陽始料不及,勉強打掉。

十裡之外,劉晗收回弩機,口吻遺憾,“失策。”

劉晗親自衝進陣型:“鳳仙,換鼓樂,調整隊形!”

禦駕外的殺聲再一波高漲,濃烈的狼煙熏得人眼睛酸澀。

祁陽的麵容被煙霧燎得模糊不清,“原來如此,我就是你的軍功。”

他苦笑,夾雜著破碎默默飲恨。

“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不會利用任何人的性命,不與狡詐之人為伍,怎會變成如今的田地?”祁陽嗓音乾澀。

年少時的楚蘭情柔婉、外柔內剛,如今她變成了連青梅竹馬都要利用的人。

“為何?告訴我,我想知道,從前的你不是這般絕情的,你如今模樣與那些醉心權欲的女子何異?”

醉心權欲?蘭情笑出聲,真是好深情的男配啊,全心全意保護心上人,卻依舊在高位審視著她。

不愧是原書最白紙一張容不得一點黑的君子。

男子為帝位勾心鬥角就是梟雄,女子不甘平庸便是邪念?

“人無野心不成業,人不爭權魚肉也。祁陽,你有沒想過,那是你心中的我,也許現在才是我本來的麵目。”

她一笑,祁陽頓在原處,神情苦痛。

“對不住了。”祁陽眼神認真起來,拔劍與蘭情打得刀光劍影。

祁陽自幼習武,拿刀僅數月的蘭情不是對手,他扼住蘭情雙手,“我隻想帶你走,不會傷你的。”

祁陽眼中儘是求她相信的渴求,

蘭情有恃無恐,甚至有心插科打諢,“祁公子喜歡這樣對我?”

祁陽循著她的示意看向自己扣住她的姿勢,一陣麵紅耳赤,“不是!”

蘭情:“你回頭看看。”

祁陽回身,銳利的寒涼從後方貼上他。

數柄劍頂在祁陽的後背後脖,劉晗轉動著劍首,“送上門來,找死。”

禦駕是提升士氣的事物,但若禦駕被劫則顛倒成了反作用。

新帝欽點的武將見禦駕不是皇帝,魂都飛了一半。

北上的南漢軍多是點行於民間,沒見過新帝真容,自然認定祁陽是真龍天子。真龍天子被劫,軍心潰不成軍。

從最初劉晗便是奔著禦駕來的,擒賊先擒王。

劉晗向著禦駕外大聲發令,“南漢偽帝劉淩已降,放下武器的饒你們不死,若有不降,誅。”

南漢軍大眼看小眼,有人半信半疑地放下了鐵鈹,對戰的女兵收繳武器不再動他,漸漸地,一半的人放下刀戈。

戰局如被燒的紙張,南漢軍沿著火舌推進大幅剝落成灰燼,隻剩微小的殘局在垂死掙紮。

鏗的一聲,祁陽一直舉著的劍刃刃尖碰在地上,不住攥緊手中劍,“竟是敗在這等小事上……”

趁祁陽分神蘭情悄然掙脫,“把人押下去,等我會審。”

祁陽奪刀殺出,欲點燃信號煙,一根弩箭射中他的肩胛,信號煙被一個不起眼兵卒抓進水缸撲滅。

劉晗調轉馬頭,前方就是固若金湯的南漢重鎮,“破城門,進去。”

主城被劉晗四麵包圍,城內官員逃跑無望,眼見禦駕被擒正在縱火焚城,寧願玉碎也不將城留給劉晗。

刺史早聞劉晗懲貪的大名,生怕劉晗從百姓口中問出自己貪墨過賦稅,逼迫城內百姓自裁就義。

“憑什麼要我們死?”

“大人,求您放過我們吧!”

哭嚎連天中,他大義凜然對著萬民:“賊人馬上就要攻進城,你們不死是想做罪民?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死與君同死,你們也算為君儘忠了。”

而他自己,以往的錦羅綢緞也不顧了,換了身粗布麻衣,企圖在百姓就義後裝成幸存的平民逃過一劫。

“娘親,說好的民為君本呢?”一名稚童發出疑惑。

“彆出聲!”女子趕忙捂住孩子的嘴,低聲抽噎。

刺史嗬令手下動手殺人,“要怪就怪賊人劉晗,是她害得你們隻有死路一條。”

一聲令下,爆破的轟鳴撞破刺史的殺心,一幢樓高的木牛直直撞開城門,城門外的天光斑駁灑下,柔和地照在牛身。

眾人愣在原地,直到木牛上下來的女兵將刺史五花大綁,而後逐一解開平民身上的繩索。

他們不用死了?他們得救了?刺史不是說劉晗一行人殘忍不仁嗎?

投誠的南漢士兵從木牛破開的豁口走入,與即將“自願”赴死的至親相擁而泣。

一口氣還沒鬆,木牛順著木輪子緩緩滾入城。

蘭情坐在木牛首,望著城內百廢待興,陽光舒暖地打在臉龐,戰後的微風送來春葉香甜。

【恭喜宿主大獲全勝,南漢商貿重鎮+1,男主氣運值-10%】

塵埃落定的提示音一報,疲憊感散入四肢。鏖戰了幾個日夜沒睡,可算大功告成,她要好好補個大覺。

嗯?城裡那麼多人跪著乾什麼?

稚童嬰兒肥的小手指向蘭情所在的牛首,“娘親,是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