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其實林晚預想過無數次自己替者身份被拆穿的場景。
有很嚴重的:被浸豬籠,被處以火刑,被活人祭祀。
或者稍微人道一點:被刺字,被沒收財產,被逐出雲水村,被村民扔臭雞蛋,被扔爛菜葉。
又或者僅僅是被罰款。
但沒想過是被自己傷害又救下的人用自曝替者的方式揭開。林晚隻是有些訝異,很快平靜下來。
她看著向清,平靜的等待他再次開口。當達摩克裡斯之劍掉下來的瞬間,其實心情稍微還要放鬆一些。
他會說什麼呢?會要求自己歸還替者身份離開雲水村嗎?或者直接去找裡正,要求徹查自己的身份?那自己來曆不明,該如何才能脫困呢?還是新賬舊賬一起算,選擇報複自己?應該不會,自己一向與人為善,對他也是有求必應。
向清看穿她麵無表情下的慌張,她其實很怕。她好像總是會不經意的討好彆人,非常在意彆人的看法。
不是為了從彆人那裡得到權或者是錢,是為什麼呢?好像是尋求一種歸屬感,希望得到承認和認可。
她喜歡在小院的躺椅裡抱著名叫小狗的貓假寐,午後炎熱的天氣裡,在樹蔭下乘涼。
她喜歡研究一些好吃的美食,喜歡做一些名叫蛋糕的新奇糕點,她看著她兩個朋友的目光總是眼含羨慕。
她看月亮時總是靜靜的,還會偷偷擦眼淚,還會抱著奇怪的黑色背包像小狗一樣大小的聲音壓抑的哭。
可她麵對彆人,表現的總是很得體。沒有一點負麵情緒的流露?她在悲傷什麼?她又在渴望什麼?為什麼她會表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模樣呢?
總感覺她空落落的,無法著地。
沒錯,她按照彆人給她的身份製定了一個人設,她按照設定的軌道走下去,這樣才不會脫軌,這樣才能更好地,正常的融入。
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對待家人,他是她設定生活出現的意外,而自己的出現,仿佛讓她的軌道更加穩定,他是她軌道的錨點。所以她毫無道理的包容自己一切惡劣的行為。
但今天,她設定的軌道錯軌,她的錨點好像變成了定時炸彈。
“所以晚晚啊,怎麼辦,我好像因為你無家可歸了呢?”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怪罪林晚,但他神色不見怒意,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好像並不在意。
“啊,好像是這樣,給你造成困擾我非常抱歉,你希望這件事怎麼解決?”林晚坦然接受,鳩占鶴巢本就不對,即使自己當初繼續在這個世界留下來,也不該冒名頂替彆人的身份。
自己這種行為,跟恢複高考時期那些頂替彆人大學生身份的人又有什麼不同呢?
“真的很抱歉,之前誤傷了你,現在又占據你的身份,對你造成的損失,如果你需要賠償,我們可以談。”
林晚話雖這麼說,但自己將房子和地都整理的井井有條,真要談賠償,他應該倒給自己錢才對。
向清輕笑:“晚晚,我倆已經相處這麼久了,怎麼還和我這麼客氣?”他突然伸出手將林晚前麵的碎發幫她彆到耳後,他的動作使林晚心臟跳動的聲音快要震破耳膜,半晌才反應過來,後退一步。
向清看著耳廓像染了胭脂一樣的林晚:“晚晚,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會讓你擔心的事情都不發生。”
林晚摸了摸耳朵:“所以你想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呢?”
向清撚磨著手指,好像還在感受發絲留存在指尖的觸感。
“雲水村習俗外來人無故不得滯留此地,我雖之前因傷得以留在這裡,免去四處漂泊,無依無靠之苦。可無論何種傷痛,都有痊愈的那天,不能以這個理由繼續賴在這裡。而且我與晚晚,一見如故。”他目光看向林晚,他眼裡的情誼使林晚有些不知所措。
“晚晚,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使我們倆都毫無損失並且都留在雲水村,你可要聽?”
林晚聽到他這樣說,當然很樂意知道他所說的方法是什麼。
“是什麼辦法?”林晚目光專注的看著向清。
向清直視林晚的眼睛:“讓我成為你的未婚夫。”
林晚瞪大雙眼:“可是你們不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向清疑惑,什麼叫“你們”?
“你我均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為何不能自己做主?”
林晚繼續說:“可是我們之間並無感情基礎,這樣的狀況如何能做未婚夫妻呢?”
向清佯裝心痛:“晚晚啊,這一月我早已對你情根深種,你卻還對我毫無感情嗎?我真的好傷心啊。”
林晚眼球都瞪出來:“你何時對我情根深種?這一月你明明對我呼來喝去,像丫鬟一樣使喚好吧?”
向清微微嘟嘴:“真的隻是如此嗎?晚晚你好好想想,我隻是剛開始的時候,稍微考驗了你一下。之後就已經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了。”
林晚細細回想,確實從不知何時開始,兩人相處之時,他就不再像個大爺一樣躺在床上等著投喂,而是跟在自己的身邊,幫忙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晚做飯,他會在旁邊燒水,切菜,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得心應手。
吃完飯不再需要林晚洗的碗筷,想洗澡時已經燒好的熱水,準備喂雞喂貓時已經吃飽的小狗和小黃1234。
還有總是膠著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我得考慮一下,距離一月之期還有幾天。”林晚對向清說道。
向清微微一笑:“那晚晚可要好好考慮哦。”
“我去魏然她們家有點事!先走一步,你自己解決晚飯吧!”
說完不等向清回應,便逃似的走的飛快。
向清看著林晚落荒而逃的背影,並不著急,他有把握林晚對他並不是毫無感覺,起碼他這張臉,她不討厭。
“所以他為了不離開村子,也不讓你離開村子就提出做你未婚夫的要求?”陸嬌嬌摸著下巴笑,“所以我就說,你們是天賜良緣吧!”
“不是,我現在是在懷疑他替者身份的真實性,因為我是假冒的,他也有可能是假冒的啊!”林晚撓了撓頭。
魏然說道:“這點你不必懷疑,我曾經在替者名單上看到過他的名字,他確實有可能是替者。”
林晚震驚的望向魏然:“什麼意思,你一直都知道他是真的替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那時你已成為替者,我說出來感覺會弄巧成拙。而且名單也未必準確,我也不確定他就是怪老頭的替者。”
“好吧,那我現在怎麼辦啊。”
陸嬌嬌:“要我說,你就直接同意了唄,這樣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那個李長工也不會再來糾纏你,向公子也不會無家可歸,你也不會像你擔心的那樣被逐出雲水村。”
林晚:“可是,我們感情還沒到可以直接定親的地步吧,有種趕鴨子上架,不尊重愛情的感覺。”
陸嬌嬌疑惑:“你想要什麼樣的愛情呢?一見鐘情,向公子的臉還入不了你的眼嗎?如果是日久生情,那選向公子豈不是更好?”
“感覺就是有點不對啊,感情這種東西應該水到渠成才對吧。”
魏然無語,不知道林晚在糾結什麼:“你們這還不叫水到渠成?”
林晚有些不知道怎麼說,陸嬌嬌和魏然說的好像挺有道理,自己在糾結什麼呢?
“好吧,那我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唉,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先回去了。”
林晚慢慢悠悠地往家走,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覺得事情的走向不該是這樣。
林晚進入院子,沒有看到向清的身影,四處都沒有看見他人在哪裡。林晚去廚房也沒看到人,卻不小心碰到案板上的水瓢。哐當一聲,水瓢掉在地上,林晚的衣服也從上到下全部被澆濕。
林晚隻得去到自己的房間,更換衣服。
前幾日向清的傷勢好轉,便與林晚將房間換了回來,現下住在客房。
林晚將濕透的衣服脫下,打開衣櫃翻找合適的衣服,竟在裡麵發現了向清的衣服,看著他獨特男子的衣物與自己的衣服放置在一起,不知為何林晚心裡一陣悸動。她感覺這樣真的好曖昧,像真正的夫妻一樣。
林晚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紅彤彤的臉,又使勁揉了揉,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還光著的身子。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林晚瞪大雙眼,麵色驚恐的看著門口呆滯的向清,突然意識到什麼,趕緊抓起衣服擋在胸前。
林晚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訓斥向清,卻見他目光呆滯,兩條血線緩緩地從他鼻子裡麵流出,神情呆滯,仿佛三魂已經丟了七魄。
“你快出去!”林晚回過神來趕緊出聲。
趁向清出去的時候,她趕緊換好衣服。
將衣服換好之後,林晚怒氣衝衝的開門,正準備質問向清為什麼不打招呼,擅自闖入她的閨房。卻看見他的鼻血已經流成河,衣服都已經沾染,暈開一片片的血跡,鼻血卻還是嘩啦啦的流,沒有止住的跡象。而向清,還是呆呆傻傻的樣子,難道自己的美體,對古代人衝擊還是太大?
“低頭。”林晚走到向清身前,將棉布手帕撕成小條狀,塞進他的鼻孔。
向清聽話的低頭,又看到林晚的胸脯。他腦袋裡不受控製的回憶起剛才不小心看見的景象,腦袋裡充斥的畫麵使鼻血更加洶湧。他此時腦袋已經無法思考。隻反複的飄過這些:波濤洶湧,重巒疊嶂,水乳交融,吹彈可破,以及手掌要大。
“怎麼?你傻啦?”林晚在他眼前揮揮手,自己還沒找他算賬呢。
向清這才回過神來,他麵紅耳赤的看著林晚:“對不起晚晚,我不是有意唐突,剛才我在屋外叫了許多聲你的名字,未見你應答,我以為你不在屋中,便想進來拿先前放在你房中的衣物,實在抱歉,你打我吧。”
林晚想到自己剛才在房間裡胡思亂想的情節,好像恍惚間是聽見向清的聲音,不過自己以為是想象中的聲音便沒當回事。
“好吧,是我沒聽到,不過你這鼻血怎麼一直流個不停?你身體還沒好全嗎?”林晚看著他鼻子裡已經全部濡濕的布條,伸手給他更換。
向清再次低頭卻閉上了雙眼:“身體沒什麼問題,晚晚不必擔心。”
隻是近一個月都麵對林晚,孤男寡女相處之間總會覺得氣血上湧,熱血沸騰。
應該是因為自己對晚晚一見鐘情,少男懷春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