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掃了一眼黎禮,將目光移至她手腕處,那是個浸有血漬被盤盤包漿的半塊殘玉,慕良洛指著那塊玉譏諷道:“你和他這點倒是挺像,都愛玩這些破爛。”
黎禮將聽到這話,並沒有做出回應,也並未遮遮掩掩,隻將戴著殘玉的手腕放入胸前,小心嗬護。
慕良洛細細看著這個材質,與裂口形狀,雖沾染血漬,可她覺得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竟與他的那一半相吻合,難道這個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小丫頭嗎?
“原來是你啊。”慕良洛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黎禮,“你也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啊,也不知道他在念念不忘什麼。不過既然他對你用了藥想來你也沒有那麼重要。”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黎禮疑惑道。
慕良洛鄙夷地說:“不知道最好,我今天就替他解決了你!”說著眼神一冷,甩出藏在袖口的匕首,隨即刺向黎禮。
黎禮眼睛看不清,但也知道對方對自己起了殺心,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苦練也不是吃素的,感受慕良洛出刀速度,一個側身便順利躲過,黎禮抓住慕良洛到手腕處,回身便穿過慕良洛腋下來到她身後,將她手中一扣,匕首便落到黎禮手中,架到了慕良洛到脖頸,說道:“我是答應了替你們王上試藥,我可沒答應將命留下。況且就算是要我命,我也隻能是因為試藥,斷然不能不明不白死在你手裡。”
匕首傳來的涼意逼得慕良洛不敢輕舉妄動,黎禮說道:“你為什麼要殺我?你最好老實回答,不然我不能保證你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黎禮說著故作威脅有又將刀往前伸了幾毫米抵在慕良洛脖子上。
慕良洛瞥了一眼黎禮的手腕處,說道:“我討厭你,討厭你手上戴的碎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根本不叫輕輕吧。如果沒有你他一定是會喜歡我的。”
“碎玉。”黎禮嘴裡小聲念叨著,“靖川王原來是他,原來他還活著。”
她麵露喜色,將抵在慕良洛脖頸間的匕首落下,鬆開她說道,“我不會阻攔你追求你所愛之人,你若是能讓他心甘情願愛上你,我自然會主動解除與他的婚約,自此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
慕良洛抬起頭看向黎禮遲疑片刻,問道:“你?不想做他的王妃?”
黎禮輕輕一笑,說道:“王妃之位有什麼好的,我寧願身披鎧甲縱馬馳騁疆場,也不願囚於四方牢籠之中了此一生。”
慕良洛態度緩和,甚至被她這句話所震撼:“可你隻是一名女子,女子怎可能上得了戰場?”
“所行之事,為國為民者,所在之處,皆是戰場。”略顯稚嫩的音色這樣震懾人心的話,令人難以置信眼前的人不過十幾歲。
慕良洛點了點頭,似乎對黎禮有了認可,讚歎道:“我略年長你幾歲,卻不想你居然能說出此番話來,小丫頭我倒是有些欣賞你了。我好像知道了他為什麼會一直等你了。”慕良洛說完便低下頭,麵露歉意。
黎禮伸出手,拉過慕良洛的攥著衣角的手,安慰道:“感情之事需要你自己去爭取,大膽一點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心愛之人,如若你所說之人與我相識的是一人,那我和他不過是兒時的玩伴,真正在他苦難之時,給予他溫暖陪伴的一直是你啊。”
慕良洛的眼睛裡的閃爍一絲亮光,又瞬間暗淡下去,無奈道:“其實我能感覺到,他對我從來都是兄妹之情。每當我們走投無路,精疲力竭的時候,他總會用溫柔似水的眼神看著他那塊碎玉,看半天就會重新燃起鬥誌,拖著我這麼個累贅,也能堅強的活下去。而那個眼神我從來沒有得到過。”
她們坐在窗前,黎禮雙手捧臉聽著慕良洛訴說著和他們曾經的故事──
“後來我們跋山涉水,帶著難民們尋求一片淨土,遇到了狼群,哥哥真的很英勇,他獨身替我們引開了狼群,毫發無傷的回來了。”
黎禮眼裡帶笑,嘴角上揚漏出潔白的虎牙,“這麼厲害啊,那後來呢?”
“後來,他發現掛在胸前的碎玉不見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慌張,我才知道那塊玉他視那塊破玉比命還重要,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卻又要回去,誰勸都不聽。這次卻沒有上一次那樣幸運了,碎玉沒有尋回來了,人也是他遍體鱗傷。”
慕良洛的淚水奪眶而出,“我喜歡哥哥,我也知道我永遠得不到他的愛,所以我非常討厭你,討厭你比我先遇到哥哥,討厭那塊破玉佩,讓他一病不起,重傷昏迷的時候嘴裡還念叨著黎禮。不過,今日我見到你了,我改變了想法,你確實很出色,很有膽識,也挺……”
黎禮一臉期待看她要怎麼誇自己。不成想慕良洛話鋒一轉,反倒開始埋怨她:“都怪你,非要給他那個破爛玩意乾什麼,他因為個死物件,命都差點沒了。”
聽到這話的黎禮慌了神,滿臉歉意:“對不起,我……我真的對不起,不過我送的是一塊完整的玉璜,我手上這半塊是他家出事後,有人替我尋來了的。我不知道他會為了一塊打碎的玉受那麼嚴重的傷。”黎禮立刻站起身來,像小時候做了錯事一樣不知所措。
慕良洛擦掉臉頰上的淚水,直接說出目的:“現在擺在你麵前有兩個選擇,第一,我可以想辦法將你送回雲國,你來查出雲國皇帝背後的勢力,助哥哥完成統一大任。第二,放棄讓哥哥出兵,黎遠軍是生是死都與我們永靖國無關。”
“為什麼這條件是你來談,我和靖川王不是說好了嗎?我替他試藥,他出兵救人。”黎禮將思緒拉回。
慕良洛:“永靖雖為小國,願意為靖川王試藥之人還是大有人在的,況且你隨身攜帶自製毒藥,難道感覺不到自己是中毒嗎?不過是想留住你的手段罷了。你身邊那個不愛說話的小隨從也是知道的。”
黎禮:“難怪玉竹看起來並不著急,平時我生個病都會緊張半天,原來她一早就知道。不過,她不是隨從,她是我的家人。”
慕良洛:“我不以哥哥所做之事,強迫你為他做些什麼,我隻希望你可以想想永靖國百姓,因為永靖一旦出兵,就意味著和雲國成為敵人。所以我請求你好好考慮。”說完慕良洛便離開了。
留黎禮呆呆地站在原地,黎禮心想:是啊,我就算不為陸雲初,也要為了尋常百姓尋一條出路,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我注定要擔當的責任。
半月後靖川王清點三萬騎兵,準備率領軍隊支援黎遠軍,臨行前他來到了為黎禮準備的彆苑。彆苑不像其他地方那樣奢華精致,這裡有一片小池塘裡麵種滿了荷花,這個季節還能尋來荷花想來是用了心思布置的。
他駐足在涼亭前,沒有再往裡踏入。黎禮眼睛看不清,習武之人耳力也是極敏感,先踏出房門,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一身藏青色騎服,簡單的束發,手握佩劍,從輪廓上也能看出,少年的意氣風發,她說道:“靖川王來了,怎麼不進屋來喝杯茶。”
許是知道了靖川王是誰,黎禮刻意的走到靖川王麵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來彌補上一次的不敬:“王上萬安。”與此同時慕凡疾步上前,擔心黎禮可能會摔倒,卻沒想到黎禮竟一改往日對他恭敬了起來,倒讓他覺得不適應。
他將黎禮服起身來,輕聲道:“日後你不必行禮了,怪……怪不適應的。”
“好!”黎禮一口答應道。
“我馬上出征了,臨行前,來……看看你。本來沒想打擾你休息。”他尷尬的手抓了幾下耳朵解釋道。
“我知道。”黎禮歪頭一笑,垂掛髻上佩戴淺藍色發帶隨風而動,襯得她更加靈動美麗。
“那我走了。”他轉身離去。
黎禮在他身後喊道:“此去凶險,萬事小心,平安回來。”
靖川王腳下一頓,隨即轉身回到黎禮麵前,一手執劍,另一手將黎禮擁入懷中。黎禮身體一僵還在震驚之餘,他便鬆手離開,沒有回頭,也沒承諾什麼。
黎禮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視著修長的身影從自己視線中消失。
是他,雖然有八年未見,他已經比那時還要高挑,也消瘦了不少。好在他還安然無恙的活在世間,那父親便會少一份自責。
想到父親,她很後悔同父親說了那樣重的話,若日後她還能活著回來,一定向阿爹好好道個歉。
黎禮心裡已經打定好了主意,她的初心不會改變,陸雲初雖幸運的活著,可又有多少不幸運的人慘遭位高權重者壓迫。
“廖輕輕啊,上帝既然給了你聰明睿智的大腦,又讓你來到這南國古朝,何不向書中所說女子學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