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訪客(1 / 1)

深夜,打更聲遊蕩在火紅燈籠的光照下,放眼望去,寂靜的街道上隻餘下幾片枯黃的落葉在角落裡嬉戲打鬨。

瀟府。

因白日裡辛勤勞作的緣故,秦家十三口人在炕床上睡得分外香甜,就連房頂傳來稀稀疏疏似老鼠過境的聲響也無人驚醒。

與其距離較近且有人居住的房內,擺放著一張做工精致的千工拔步床,周圍掛滿了各式各樣輕薄卻又繁複的紗簾,風一吹竟不知從何處傳來潺潺流水聲,似是母親哄孩如睡的童謠。

床上,瀟湘月身穿一襲輕薄的絲質睡袍,腰間的帶子因她那不安穩的睡姿要已變得鬆鬆垮垮。

緊緊皺起的眉心更顯示出她此刻的不平靜,也不知是做了噩夢還是身體心過渡勞累而不舒服。

“等等……不要走!說清楚……”

瀟湘月猛地睜開雙眼,騰的一下做直了身子,夢中的記憶也如潮水一般快速退去,隱約間她隻記得有個女子在跟她道謝。

至於是因為什麼瀟湘月便記不太清的,但既然是道謝,那應該不是什麼噩夢。

稍稍緩和了一下那因突然驚醒而飛速跳動的心臟,躺下後的瀟湘月正預睡去,又猛然睜開雙眼。

口好渴……

但又不想下床……

早知道就把茶壺拿進來放了……

床跟桌子的距離怎麼那麼遠啊……

被子好暖,外頭有點冷啊,要不要明天叫秦家把炕燒起來?

會不會有點太早了?

就在瀟湘月糾結著究竟是要起床喝水,還是繼續躺床上試圖逼自己入睡時,耳邊突兀的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

隱約間她似乎還聞到了一絲絲腥甜的氣味。

躺下的瀟湘月又再次坐起來,四處尋找著這來源異常的味道,在床內搜尋一番無果後,這才掀開那厚重的紗簾。

房角設有茶座,桌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茶具,本該燃儘的熏爐冒出了縷縷青煙,透過珠簾,瀟湘月一眼便看到自己的房內多出了一人。

不知從何處冒出的登徒浪子,竟擅自闖入女子閨房,還如同主人家一般拿著她的茶壺悠閒品茶。

“誰在哪裡!”

出聲怒喝的同時,瀟湘月抄起一根棍子便衝了出去,目標便是那無端闖入房中身穿黑衣的男子。

碰的一聲,茶杯來了個原地跳躍,落空後瀟湘月正預使出第二招,在對上那張熟悉不已的臉之時,硬生生的將棍子在其距離鼻尖一毫米處停下。

蓮霧山聲音顫抖:“女,女俠饒命。”

現如今的他身上有傷,能躲過瀟湘月一擊屬實不易,本以為自己那張貌比潘安,世間難得一見的臉便要毀於今夜。

瀟湘月動作瀟灑的收起棍子,在蓮霧山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茶。

待解了渴後,她這才抬頭撇了他一眼:“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怎地當起登徒浪子來了?”

語氣中還帶有幾分被打擾了的怒氣。

蓮霧山依靠在牆柱上,勉強扯起一抹艱難的笑容:“這不是遭了難,沒處去,想來投奔你了嘛。

本想著明日再找你的,可我怕我撐不下去,外頭實在太冷了,秦家那邊人多擠不下,若大的瀟府除了那邊就隻有你房內有炭火,這才厚著臉皮闖了進來。”

剛睡醒沒仔細看,現在雙眼清明後,瀟湘月這才發覺蓮霧山的臉色不太對勁,毫無血色的臉與那分外濃厚的血腥氣,無一不透露著他現有傷在身。

瀟湘月眉頭緊皺:“怎麼回事?想把我這變成凶宅好將其買下?”

蓮霧山正預解釋,莫名感覺喉間湧起一股腥甜,意識到即將發生了什麼時,他下意識的抬手擋住。

隨後看到瀟湘月捂著鼻子,似乎對血腥味很反感的模樣,蓮霧山生怕自己的血沾染到了其他地方,正思索著要如何解決時。

喉間的腥甜現如今已經到了舌根,隱忍糾結時餘光一掃,注意到了自己麵前的茶杯,眼神一亮。

在瀟湘月震驚的目光下,一杯‘桑椹汁’就這麼滿滿當當的出現在了桌麵上。

瀟湘月眉頭皺得更緊的,張了張嘴,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能憋出一句話,隻是默默的將一個帕子遞了過去。

蓮霧山低著頭,一手捂著腹部聲音沙啞:“我會賠你杯子的。”

聽著耳邊逐漸虛弱下去的呼吸聲,瀟湘月歎息一聲:“能請大夫嗎?”

“?”

瀟湘月暗罵一句聖母心,對著蓮霧山又重複一句:“你傷勢看起來很嚴重,要請大夫來給你看看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瀟湘月並不覺得眼前人是需要大夫的樣子,畢竟他一不缺錢,二還算有行動能力,拖著重傷的身體不第一時間去找大夫救命。

反而跑來了啥都不會的自己這裡,不出意外怕是外頭還有人在追殺,且勢力還不小,竟能讓其連醫館都不敢去。

“不行,會給你帶來危險的。”

聽到這話瀟湘月白眼一翻:“知道會帶來危險一開始就彆來找我,留一半的線索也是線索,被發現也不過時間長短的問題。”

看著眼前人已經到了胡亂囈語的地步,知曉他這傷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瀟湘月認命一般在他麵前蹲下,開始處理起了傷口。

好在乾大哥給的金瘡藥還有不少,用來給蓮霧山包紮正合適,草草包紮收拾一番後,瀟湘月抱來被子往他身上一蓋,之後便回去接著歇息了。

至於地上那人的死活,瀟湘月表示自己已經做到極限,具體如何就看他未來的造化了。

城外……

“拜見少主!”

一眾蒙麵黑衣人對著一名鼻青臉腫還摟著個嬌弱女子的男子行禮。

被稱做少主之人雖臉上有傷,身形瘦削且麵容空虛,但依舊難以掩蓋其那銳利的眼神,仿佛能將一切事物看透一番。

修長的手指輕敲在鬆木椅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東西找到了嗎?”

最前方跪著的黑衣人身形略微一抖,不敢抬頭:“還,還沒有……”

膨!

一個杯子砸在了他們麵前,緊接而來的便是女子的怒喝聲:“養你們是乾什麼吃的,連個東西都找不到,你們這幫子人是廢物嗎?還不如養條狗,至少還是個忠心護主的。

再看看你們,連話都說不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養了群結巴,還有你這個所謂的首領,連個人都抓不到,也配說自己武功高強,我看是來混吃混喝的吧。

虧少主還每年大把大把的銀子往你們身上投,我看你們還是……”

就在身邊的女子罵得正歡時,少主隻是微微抬手,她便立即止住了聲。

“我也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之人,但這些日子你們任務連連失敗,屬實是傷了本少主的心。”

“任憑少主處罰!”

隨著領頭人的一聲高呼,身後眾人頓時一呼百應。

“任憑少主處罰!”

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但被稱作少主之人隻是淡漠的掃了眾人一眼:“查出今夜來襲之人我便不再追究,若是不能你們自生自滅吧。”

說完他便摟著身旁的女子離去。

低頭送走自家少主的眾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到角落裡傳出痛呼。

一名黑衣人捂著脖子發出‘赫赫’聲,雙眼瞪得極大,仿佛下一秒眼珠子便要從眼眶跳出,一縷縷血絲沿著脖子不斷往上攀岩。

不一會他整張臉充斥著令人感到不妙的黑紫色,周圍有人本想上去幫忙,可剛觸碰上,那血絲便如同蟻群一般,飛速的爬滿來人的身體。

“救,救命!”

當來人意識到不對勁時已經晚了,不一會地上便出現了三具屍體。

眾人看著那死相猙獰的屍體,雖並沒有出現明顯的情緒,但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瞟。

“行了,快去找線索吧,不然他們的今日便是我們的明日。”

隨著領頭的話音落下,眾人快速散去。

……

咚咚咚。

“瀟姑娘,瀟姑娘,該吃飯了,今日我做了疙瘩湯,放了不少豆腐跟肉末可香了。”

因擔心蓮霧山死自己房間裡的瀟湘月為照顧他,愣是一夜沒睡,咋一聽到敲門,直感覺現在的自己頭昏腦脹暈乎乎的。

秦二媳婦在門口等了好一會,這才等來了瀟湘月的開門,一抬頭便對上她那兩碩大黑的黑眼圈。

頓時嚇了秦二媳婦一跳:“我滴個乖乖,瀟姑娘你昨夜做賊去啦,那眼睛怎跟被人打了似的。”

瀟湘月並不想跟她解釋,朝她笑了笑:“今日我就不過去吃了,你幫我盛點過來就行,等會我得再睡會。”

“得嘞!”

看著瀟湘月那蒼白無比的臉,秦二媳婦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再加上空氣中傳來那熟悉的氣味,當即湊到瀟湘月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一開始瀟湘月還不明白她說的都是些什麼,但在秦二媳婦的眼神示意下瞬間理解了,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

“我給你整點好東西補補,我跟你講,我們的這幾天可是很重要的,不好好對待很容易落下病根。”

在秦二媳婦的絮絮叨叨下,瀟湘月也沒再過多解釋,畢竟自己房間裡頭那人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