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堂走後瀟湘月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手上攆著根麥葉,神情恍惚。
她身上那股子心如死灰的破碎感,無比清晰的傳到了路過之人身上。
哪怕有些不明所以之人路過滿眼疑惑,但隻需稍稍打聽,再次投去的目光便成了憐憫。
回到客棧的曆堂當即將所有人召集起來,看著一臉緊張兮兮的眾人,曆堂眼神一凝語氣陰森:“是誰找人去瀟府鬨的?”
稍稍知曉一點情況的:【不是我。】
昨夜喝了花酒還沒醒的:【什麼情況?】
曆堂身邊的狗腿子:【沒有老大的吩咐誰敢自作主張。】
掃視了眾人一眼,曆堂並沒有發覺不對的地方,也知曉手底下人的性子,他們也最多敢拿著他的名義小打小鬨。
但今日之事來得也確實蹊蹺,昨日他剛開始收麥稈,本想壟斷貨源後再去跟那小娘子談,不曾想還不等他做好準備,竟有人先他一步來逼迫,看來這小娘子沒少得罪人。
這樣也好,自己或許可以利用一下此事抬高價格,他倒要看看那小娘子之後還能不能向昨日那般硬氣。
他曆堂想要拿下的生意,就算是皇帝老兒來了也得給他三分薄麵,更何況那區區黃毛丫頭,竟敢下自己的麵子。
思及此處,曆堂又回想起了昨日瀟湘月那張自信的笑容,以及自己被迫忍氣吞聲的表情,和小弟那些略帶有嘲諷的目光。
曆堂本就不太‘慈善’的麵容頓時變得分外猙獰,一雙三白眼滴溜溜四處轉悠,也不知道在憋著什麼壞心眼子。
瀟府。
瀟湘月失魂落魄撿拾著地上一落下來的小麥葉子,雖然東西很少,但她卻很認真,仿佛那不是被人隨意丟棄在田地裡的垃圾,而是真金白銀。
以前的人或許對此表示不理解,但自從得知瀟湘月就是靠著這種‘垃圾’賺到不菲的銀子後,有不少人的心思也開始活絡起來。
也想要加入進去分一杯羹,隻可惜他們並沒有瀟湘月的技術,做出的東西不僅顏色差異過大,且薄厚也不均勻,加之那粗糙的手法,拿出門不被人嘲笑都算是好的了。
“沒用的,要不我們先回去想想辦法?”
蓮霧山看著神情恍惚眼神黯淡的瀟湘月,伸手想要將人給帶回去。
隻不過還不等他碰上瀟湘月的衣服,就被匆匆趕來的大娘給推到了一邊。
聽到動靜的瀟湘月抬眼一看,發現是住在自己附近的瀟大娘,嘴角勉強勾起一抹笑容:“大娘,你怎麼來了,今日不忙嗎?”
瀟大娘直接架起瀟湘月就往府裡抬,嘴上還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你管我忙不忙,這日頭烈得都要將人給烤乾了,你怎地不進去歇著,就你這小身板,怕不怕沒多久就成了人乾。”
“不會的,我隻是想撿點東西。”
看著瀟湘月被日頭給曬得發紅的臉蛋,瀟大娘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今早發生的事我也聽說了,你放心,雖然我不是莊稼人,但手上也有幾分薄田許了人家幫忙,今年我也不跟他們要糧了,全換了麥稈子給你。”
一聽這話,瀟湘月頓時就急了:“不用的,這怎麼行?”
記憶裡瀟大娘對原主那真可謂是有求必應一般的存在,大概是因為她總是孤身一人的原因吧,看瀟湘月總像在看自家孩子一般。
雖然知曉瀟大娘對自己無限好,但那自己糧食去換不值錢的麥稈,這就有點太過了,更何況這可是瀟大娘接下來整整一年的糧食啊,說不要就不要了。
剛剛自己隻是想營造個被人打壓的小可憐模樣,並不打算眾籌募捐啊,更何況自己靠著之前的生意,略微攢下了一點銀子。
見到大娘還是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瀟湘月好說歹說最後甚至都把荷包翻出來給大娘看存款了,這才打消了瀟大娘那那糧食換麥稈的心思。
好不容易送走大娘後,瀟湘月也沒了表演的心思,隨手抄起一把扇子坐在廊下看池塘風景,看著那占地將近一畝地蓮葉,不由的感概原主的家真是不一般的大。
說起來,自己穿越到此處那麼久,還從未好好的將瀟府逛過一遍,倒也不是忙,隻是擔心會迷路,實不相瞞,她其實是半個路癡來著。
以前的她總想著,自己要是能住上大豪宅就好了,現在住上了卻又嫌棄地方太大。
人啊!真是吃著碗裡的,又貪心鍋裡的。
蓮霧山看著心思重重的瀟湘月,滿臉的擔心:“你還好嗎?”
瀟湘月:“?”
蓮霧山看了眼滿地狼藉到院子:“你的原材料都被搬走了,接下來可怎麼辦?”
瀟湘月一臉愜意的靠在廊柱上,對著蓮霧山勾唇一笑:“先休息幾天吧,正好幫你打聽打聽消息,之前忙,都沒時間去幫你問。”
看著強裝鎮定的瀟湘月,蓮霧山輕歎一聲:“其實我的事也沒那麼急,總歸是十多年沒見了,一時半會也不差那麼幾天,你……”
瀟湘月的姿勢早已從靠在柱子轉變成趴在攔杆處,看著不遠處結了一半的蓮蓬,一時好奇用扇子試圖將其給勾過來。
聽到蓮霧山的話,正在與蓮花鬥智鬥勇的瀟湘月斜睨了他一眼:“哎呀,你就彆拒絕了,說好的你來幫忙乾活,我打聽消息,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不抓緊,小心之後忙起來了,就更沒時間去找了。”
因蓮花距離較遠,瀟湘月用上了手中的扇子這才勉強夠到那麼一絲,期間因探出身子的緣故,那及腰的長發也隨之垂落到了水麵上,隨著瀟湘月的動作蕩起層層漣漪,驚擾了池中的錦鯉。
看著動作艱難的瀟湘月,蓮霧山回到院中抄起一根細長的棍子遞了過去。
“給,用這個吧。”
瀟湘月驚喜:“!謝了。”
在棍子的加持下,瀟湘月很快就將那朵蓮花給勾了過來。
看著手捧蓮花笑得一臉開心的瀟湘月,蓮霧山有些好奇的問道:“這花都要敗了你怎麼還能對著它笑得那麼開心?”
“那敗了,這不來得挺好的嘛,還結了蓮蓬,也不知道有沒有蓮子,那蓮子好吃不……”
蓮霧山本以為瀟湘月勾花是想來欣賞的,誰知道下一秒,來得本就燦爛無比的花朵,頓時就變得四分五裂,原因竟隻是為了看看裡頭的蓮子。
“哎嘿,還真有,就是有點小,聽說嫩蓮子跟花生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說著,瀟湘月便將指甲蓋大小的蓮子丟入口中,清香脆水的蓮子在口中爆開,不由的讓她想起了奶茶裡的爆爆珠。
回味竟還略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甜,頓時讓她愛上了,瀟湘月宣布,以後這玩意就成為她的小零食了。
一連吃了好幾個,本就不大的蓮蓬沒一會就隻剩下了一個空殼子,瀟湘月正打算觀望一番,再隨機選中一個‘幸運兒’時。
一轉頭便看到了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蓮霧山,順著他的視線,瀟湘月舉起空空如也的蓮蓬:“你也要吃嗎?”
蓮霧山垂眸:“有點想試試。”
瀟湘月將放在身旁的長棍撿起遞了過去:“那你去摘幾個吧,我在這裡等你。”
蓮霧山驚訝:“我去?”
瀟湘月一臉的理所當然:“不然呢?要我去?我都出蓮塘了,你不動動手?”見到眼前人還不接過棍子,她有接著碎碎念:“再說了,讓一個女子去為你奔波尋找吃食你不覺得羞愧嗎?”
聽到這話,蓮霧山也反應了過來,抄起棍子便往蓮蓬多的地方遊去:“彆說了,彆說了,我這就去。”
不一會,一大捧蓮花便被他抱了回來,瀟湘月從遠處看去,感覺蓮霧山就像是個拿著巨大花束前來告白的人。
因為帶回來的蓮蓬過多,廊下的長椅不適合放,倆人就這般席地而坐剝蓮蓬,吃蓮子,期間蓮霧山還講了不少他來長安一路上的趣事,把瀟湘月逗到笑得直打嗝。
那些蓮花被取了蓮蓬後便被隨意丟棄在了一旁,不一會倆人的周圍便圍上了一圈花,遠遠看去,倆人仿佛是從蓮花中生長而出的精靈。
因原材料被近數搬空的緣故,今日是做不了畫了,幸好今日來人還算是些好心人,他們隻搬走了麥稈,對於成品畫作並沒有動手。
瀟湘月與蓮霧山稍稍整理了一番後,便讓蓮霧山早早離開了,待到日落西山瀟湘月自己偷偷的從小門鑽了出去,直到夜半三更之時她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往後幾日,瀟湘月一直都處於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狀態。
而瀟湘月所經營的鋪子,平日裡頭雖然還在開門迎客,但內裡的東西卻大不如前,稍稍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擺在台麵上的東西,全都是瀟湘月早期的作品。
得知這個消息的曆堂無比興奮,想著要不了多久瀟湘月就該為了那堆‘麥草’求到他頭上,一想到那個畫麵,曆堂心情的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一時高興,還特意請了自己那一大幫子兄弟去醉香樓喝花酒。
看著他們推杯換盞喝得高興,聽著那一聲聲動聽無比的恭維聲,曆堂舉起酒盞一臉的得意:“區區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對上你曆爺我,就隻有跪地求饒的份。”
【曆爺,到時候她來求饒之時能不能讓兄弟們也過把癮。】
【是啊曆爺,那小娘子皮膚可真白啊,比雪還白哩。】
……
“住嘴!”
聽著手下人那番汙言穢語,曆堂沒來由的一聲怒嗬,直接給人整醒了。
看著一臉迷茫的兄弟們,曆堂神情嚴肅:“去了彆地遇上這種事情你們想怎麼玩我管不著,但如今是在長安,人多眼雜,你們最好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彆給我惹事。”
“那小娘子也彆去找她的不快,你們也不想想,她一個人是如何在這若大的長安城裡守得那麼大的一座宅院,身後若是沒有大人物我是不信的。”
“若你們是因為自己的不安分惹上了事,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一番話下來,本來還心思不安定的眾人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安定了。
是了,這可是長安,可不是什麼地方偏僻的城鎮,他們隻是個有點手段的遊商,但對這裡的貴人們卻連隻螞蟻都算不上。
見自己敲打有了效果,曆堂舉杯輕抿一口喂給了懷裡的小妖精,見到老大的動作,一大幫子人便又恢複了最開始的模樣,隻是說出口的話稍稍收斂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