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恍恍惚惚就這麼來到了大業十一年的秋天,又是一年秋天,萬物黃落,蕭瑟一點點的開始侵蝕整個北方,在更北的地方甚至已經開始下雪了。
瓦崗寨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又熱鬨,劫掠商船不能太甚,所有一般是哪個將領不爽了就跟翟讓申請,其實一切都是由柴孝和拍定的。
翟讓看著坐在那邊下棋的柴孝和,笑道:“這才是我們所追求的日子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美人在懷,謀士在側,萬事不愁。”
柴孝和這個人沒啥愛好,就喜歡下棋,讀過幾年書,又恰好遇見翟讓要落草為寇,索性就跟著上山做個文書,沒想到自己提的提議還不錯,就得到翟讓信任,升任謀士。瓦崗寨如今的勢頭,手下如今將近一萬人,占據地利,同時又有能打的將領,是所有反隋勢力中混得最好的。
何的曆坐在徐世績後麵,她如今是衛將軍,同時負責保衛翟讓居所的安全,也就是東寨中心這邊。上次那支五十人的隊伍,經過一個夏季的淘汰,如今隻剩下二十五人,翟讓和徐世績本來都想給她更多人,但是何的曆拒絕了,精兵難練,她隻想把這些人的個人能力發揮到極致,而且她還打算給他們配馬和鎧甲,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她暫時隻能支付起二十五人的。
牛馬不管到了哪個時代都是牛馬!
何的曆有意無意的打聽過,此刻的李密可是朝廷重犯,那首《桃李章》又名《楊花落,梨花開》,“桃李子,得天下;皇後繞揚州,宛轉花園裡。勿浪語,誰道許?”大家基本都知道。內容也很淺顯,“楊”是指隋朝開創者的楊姓,“梨”則是指李姓,意思是隋朝天下將會被李姓的人奪取。這首歌謠傳到宮中,而恰巧,李姓在朝中的人多是關隴世家,完全有能力謀反。於是就有人建議隋煬帝殺掉天下姓李的人,其實主要是有權勢的人,隋煬帝也采納了,殺掉了李渾、李敏的全家,而權勢更大的李淵自然也非常害怕。
李淵從八歲開始就繼承爵位,自小在權力中央浸淫,同時飽讀詩書,知道權力的無情與可怕。為了避免被殺、保全家人性命,他開始整天花天酒地,不理政務,傲慢無禮,貪贓枉法,儼然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或許是出於表親的關係,隋煬帝選擇相信李淵,並沒有對他下手。
而李密就不一樣了,他雖然也是大臣之後(蒲山公李寬),隻是後來逐漸遠離權力漩渦,同時在隋煬帝麵前當值時(左親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翻譯過來就是,這個孩子的眼神和舉止都非常特彆,不適合擔任宮廷侍衛的職務。
簡而言之就是看你不順眼,滾吧。
而這種小事情作為一個帝國的皇帝怎麼可能親曆親為呢,於是隋煬帝就讓宇文述去說,宇文述是誰?他是隋朝名將,父親是北周上柱國,隋文帝楊堅也曾經是北周的上柱國,所以這兩人的父親是同事關係。哦,對了,宇文述還有三個兒子,分彆是宇文化及,後來殺了隋煬帝;宇文智及本來跟哥哥宇文化及一起謀反,後來事情破敗想投靠竇建德,最後兩人都被竇建德殺了,而三弟宇文士及狡猾聰明,投靠李世民,最後得到善終。
話說回來,宇文述知道隋煬帝看門口那小夥不順眼,吩咐自己去把人打發走,他非常有禮貌的對年輕的李密說:“你的家族世代顯貴,應當憑借才學來傳播聲名,何必在宮廷侍衛這個職務上浪費寶貴的青春呢!”
李密聽後,非常開心,國家大佬親自過來誇他有前途,這不就是暗示自己可以出去大展拳腳嘛?!立馬辭職走人。
真實的曆史究竟是怎麼樣的呢?李密究竟聽不聽得出來宇文述的言外之意?
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的何的曆看著桌子上的美酒,欣賞著扭動纖細腰肢的舞女,該來的總會來的,自己隨機應變就好,實在不行就跟緊徐世績。
“衛將軍啊,趁此嘉宴,何不作詩一首,相信以何將軍的才情,定能青史留名。”柴孝和眼神迷離的看著何的曆,開始起哄,當初他知道那首《問魏征》的時候,也是狠狠驚豔到了,他也沒想到,瓦崗寨居然還藏著這般人物。
翟讓的目光本來全在那些舞姬身上,聞言,坐在上位也勸道:“是啊,衛將軍實乃我瓦崗第一大詩人,作詩一首我們也跟著沾光,也能青史留名了。”
何的曆站起來,她倒是沒喝多少,隻是詩這玩意她實在不會啊,當初完全就是欺負白居易先生生得晚,剽竊了他的佳作,尷尬道:“實在不好意識啊寨主,詩歌這玩意實在是有感而發,如今讓我現作,卑職實在做不出來。”
柴孝和看熱鬨不嫌事大,笑道:“不拘什麼樣的,或者是以前寫過的也行,給我們開開眼,還是說衛將軍看不起我們這些讀書少的,隻願意與魏征那樣的飽學之士聊詩歌?”
你丫的,這跟後世大腹便便的領導勸美女喝酒唱歌跳舞有什麼區彆?!酒桌文化源遠流長啊!
何的曆心裡已經問候了柴孝和以及他祖宗十八代了,麵上卻帶著笑,大聲道:“那就獻醜了。”
翟讓聞言,立馬揮手示意舞姬以及音樂停下,隻見何的曆微微一拱手,大聲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這首詩主要表達了我的思鄉之情,同時感謝寨主給了我一個安身的地方,我對寨主的感恩之情無以言表,從此之後,瓦崗寨就是我的故鄉,寨主就是我的家人,我一定會用畢生之力維護寨主,維護瓦崗!”
翟讓:感動jpg
柴孝和:我是讓你作詩,不是讓你拍馬屁!
徐世績:沒眼看jpg
瓦崗寨其餘人:秀——
現場愣了一會兒,徐世績默默鼓掌,隨後其餘人也回過神來,紛紛鼓起掌來,雖然很討人厭,但是詩是真的很不錯啊,沒讀過書的表示我也聽得懂。
何的曆雙手舉起來,表示謙虛,最後做回座位上,幸好自己聰明,念了一首還不忘拍一下馬屁,待會兒寨主可就不能為難我了,我們是家人。
無聊的宴會終於結束,本來說好的聯絡一下瓦崗寨各將領和文職人員的感情,最後可倒好,隻拿她何的曆開刀,她現在已經記恨上柴孝和了。
見到自家將軍悶悶不樂地從宴會出來,張亮立馬上前去問道:“將軍,宴會吃得不開心嗎?”
如今張亮是自己的親衛加小隊長,何的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道:“不開心,讓我背詩,我是來享福的,不是來讀書的。”說完就抬腳走了,現在她還是住在西寨,隻不過換了個大一點的房間,還是跟小貓兒一起住,現在她要投入小貓兒溫暖的懷抱。
張亮撓了撓腦袋,沒想明白何的曆的話是什麼意思,忙跟上,問道:“將軍,是回去找小貓姑娘嗎?”
何的曆見到他似乎有話想說,道:“有話就說,不用顧忌什麼,在我這裡,沒有顧忌。”
張亮點頭,道:“是,將軍,是這樣的,兄弟們都訓練這麼久了,大家都想知道這一個夏天大家的能力提升得怎麼樣......”
張亮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說話不講重點,本來也沒見他這樣,怎麼突然就變了,見到何的曆臉色變得難看,有一臉幽怨的看著自己,張亮直接了當的道:“將軍,我們想去汴水。”
原來是這麼一件小事啊,說來也是,自從何的曆訓練他們開始,就沒有再去過汴水,何的曆倒是去過,不過每次都是跟著徐世績。實踐出真知,何的曆欣然答應:“好,我現在就回去找寨主,讓他把明天去汴水的名額給我,就我們二十六個人去,叫兄弟們準備一下,明天一早老地方集合。”
見著何的曆再次轉身回去,張亮笑了笑,自己這個將軍可真是跟對了,大方又沒有架子,看他那風風火火的樣子,想來也不像是耍心機的人。
何·不耍心機·的曆樂嗬嗬的跑回去,順利拿到了寨主的首肯,拍馬屁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高雅的藝術。
何的曆高高興興回到家裡,見到小貓兒,上去就是一個熊抱,道:“明天不用做我的那份飯了,我要去汴水。”
小貓兒已經習慣了何的曆這樣的行為方式,道:“今晚二哥做了麵條,你回來吃嗎?”
何的曆聞言,道:“吃啊,今天已經沒有事情了,待會兒去找魏征,傍晚我就回來。”待睡了一小會兒,何的曆收拾好自己,又馬上趕往東寨。
魏征今天已經聽說了那首《靜夜思》,不得不說,這是一首比上次更精妙的詩,雖然上次的更有意境,但是這首更通俗易懂。果然是個有才氣的人啊。
門外啪嗒啪嗒,不用看光聽都知道是誰來了,何的曆沒有敲門,直接進去坐下,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用的還是專屬於她的杯子,道:“明天我要去汴水,未來幾天可能就不在寨裡,跟你說一聲。”
魏征就這麼看著他,笑道:“你新寫的詩不錯,比上次的更好。”
何的曆心虛道:“是嗎?可能吧。”
魏征將手中的書合上,笑道:“怎麼?你認為上次的更好?”
何的曆瞄了一眼書,一看書名就不是自己愛看的,又看了一眼魏征,笑道:“是啊,上次的是真心實意寫給你的,這次的是被柴孝和逼的,自然不能相比。”
魏征聞言,頓時愣了一下,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我的榮幸了。”
何的曆聞言,又走到那間放滿書的屋子裡,雖然瓦崗條件有限,但是魏征這裡的書還真挺多的,何的曆沒次來都要感慨一下。魏征見何的曆又去看他的書架,不知道她這次又會帶走什麼書,其實何的曆每次過來還書的時候,魏征都能發現她其實沒有讀,但是他選擇沒有說破,隻要不損壞,他就當這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吧,反正自己也不得寨主重用,沒什麼值得何的曆惦記的。“你為什麼寫完詩之後還要說那番話?”
何的曆聞言,笑了一下,這讀書人真是有意思,不直接說她“拍馬屁”,反而用“那番話”來代替,回道:“顯而易見,順勢拍馬屁,讓寨主看我順眼。”
魏征聞言,望向書房,問道:“聽說你很喜歡錢?”
何的曆還在翻翻找找,聞言登時走出來看向魏征,笑道:“是啊,我很喜歡。魏大人要送我一點嗎?”
魏征如今隻是瓦崗寨的客卿,錢自然是不多的,苦笑道:“我的資產,想必何將軍有數。”
何的曆聞言,知道機會又向她招手了,按捺住激動的心,道:“這樣吧,以後你給我一點,我要的不多,隻要一點。”說著何的曆直接伸出手指,拇指摁在食指上,表示自己要的不多。
魏征聞言,登時有點樂了,眼前這個人好像非常相信自己將來會有所作為,道:“你要這麼多錢乾什麼?”
何的曆聞言,又走回來坐下,想了想,道:“命上輩子已經有了,錢這輩子是一點要賺夠的,怎麼算夠呢,就是能在長安買下一棟房子,然後我怎麼花都花不完!”
魏征這次真的被逗笑了,道:“你很喜歡長安?”
那未來首都哎!
何的曆心裡默念,道:“是啊,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理想在長安,長安城裡麵有我朝思暮想的人,有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帝王,那裡將誕生一個讓後世仰望的盛世,在長安,會見到太平盛世。”
魏征不明白何的曆的話,長安現在根本沒有帝王,盛世還遙遠,亂世還未結束,隻是很奇怪,何的曆說這話時的表情是那麼認真,好像說的不是理想,而是現實,魏征也忍不住展望。
何的曆最後借走了一本《白虎通議》,走前魏征也沒有提醒她,其實這本書她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