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沫有些愣,慢悠悠的抬眼看裴青寂:“怕……怕什麼?”
裴青寂半晌不語,溫沫沒等到回答,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的答案是什麼,給裴青寂包紮完的手從半空中落回,略帶些尷尬的笑了笑:“裴將軍心胸寬廣,自然是關心想我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百姓安危。”說著,溫沫有些心虛,本來就是是她拖累了裴青寂,還讓人家受了傷。
溫沫歎了口氣:“你不用怕,誰死了我都死不了。”
“嗯?”裴青寂沒聽懂她在說什麼,臉上帶些之前從未顯現出呆愣。
之前高貴驕傲生人勿近,一近就狠狠睥你一眼的高貴貓兒突然呆下來,好像還挺可愛的。
溫沫愣了愣,道:“我說,我死不了,裴將軍不用怕……再說了,北鄒的事情還沒有了解,我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你……”
“我沒瞎說。”
溫沫打斷裴青寂施法,按電視劇演來說,裴青寂下一句必然會是“你不要瞎說”。
“明日一早,我讓沈淩送你回去。”
溫沫皺眉,站起來:“我不要。”
裴青寂不語。
“我不走。”
“太危險了,我當初答應過令堂要保護好溫姑娘你。”
溫沫抿著嘴:“腿在我身上,我要是不走,誰能帶走我,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沈淩帶不走我,你也攔不走我,就像今天,你是把我留在尹都了,但我要回來,我就可以回來。”
說完溫沫轉身就走。
臨到營帳口,身後冷不伶仃傳出一身低吼:“溫沫。”
溫沫愣住了,瞪大眼睛,慢悠悠轉過身看著坐在床上的裴青寂。
“你……”
“刀劍不長眼,不是你說你死不了便是平安無事的,截斷北鄒硝石礦一事不是你提起的,是我們早有計劃隻不過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但現在有了……”
“好啊,那裴將軍準備怎麼讓那個北鄒王假死,是打他一拳把他打暈還是給他喂迷藥,您當北鄒人是傻子嗎?他們不會歎鼻息嗎?據我所知,這世上應當還沒有假死藥吧。”又不是玄幻世界,“我留在這裡,不是因為我不怕死,是因為我想幫尹國,這時候你的國家,也是我的國家,裴將軍,我很感謝你今天來救我,你說你害怕,我也害怕,如果我死了,尹國就是少了一個人,但如果你死了,尹國,是少了一堵牆。”
“裴將軍以為把我留在尹都我就安全了嗎?我想裴將軍應當知道今天偷襲的那些人是誰了吧。”
裴青寂不語。
“是尹王的人,他監守自盜,裴將軍應當認出來了吧,那些人行動都有秩序,如果是普通的土匪不應當有如此秩序了然,更何況,裴將軍故意用本地的方言隱藏身份就是因為如此吧。”
“我原以為將你留在那裡,那個人他再怎麼樣也不會……”
“君王心難猜,裴將軍是在拿我的命度君心嗎?”這句話說出口,溫沫自己心都顫了顫,“我留在哪裡都不安全,留在那裡沒有人可以保護我,但回來這裡,起碼……還有你……”溫沫聲音越說越低。
她從未和一個男子說過如此坦然的話。
裴青寂又不說話了,搖曳的火光映射下,不是大將軍冷漠的眼神,而是茫然。
溫沫嘴唇動了動,心想自己剛剛是不是說話說的太重了。
“我……我也不是聰明絕頂的人,我隻是覺得既然世界上還沒有假死藥,那若想要掩埋一個人的鼻息,那隻能讓這個人自己掩藏氣息,外界強加不了的,隻能本體自己來……”說著,溫沫又感覺自己說的是不是太過於現代化,又準備開口解釋,但卻聽裴青寂道,“鄒子軒對我和沈淩,對所有的尹國士兵都有敵意,他不會聽我的。”
溫沫不語,挑了挑眉,所以她才要回來啊。
裴青寂愣了愣,好像突然反應過來,猛的抬頭,莫名其妙說了一聲“不行”。
氣勢凜人。
溫沫又被嚇了一跳:“什麼不行。”她走近裴青寂,“裴將軍莫不是被奪舍了今晚,忽冷忽熱的。”
裴青寂耳垂染上紅:“我沒有。”
“那是什麼不行。”
溫沫眨著眼睛看著他,裴青寂嘴唇動了動,似是在組織語言,溫沫也不急,就等他開口。
“我是說……你,你不能再想那天那樣,去策反鄒子軒……”裴青寂聲音越說越低,好像心虛一樣。
溫沫卻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
她稍微一品,就品出味兒來了。
“啊,原來裴將軍那天在偷聽?!”
裴青寂驚了驚:“我……”
“不然裴將軍怎麼知道我的計劃。”
裴青寂更驚了:“你……”
“鄒子軒視色如命,對付瘋子隻能用瘋辦法,這不是最有效的辦法嗎?”
裴青寂啞然,他無言以對。
溫沫想了想,如果裴青寂那天偷聽了,那豈不是那天她和係統的對話……
“所以裴將軍那日聽到了我說的所有話?”
“鄒子軒生性狡詐,大帥關心溫姑娘安慰,才在門口守望片刻,實在失禮。”沈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溫沫轉頭,沈淩將手中的湯藥遞給裴青寂。
“啊……沒關係,那多謝裴將軍沈將軍,夜深了,我先回去了。”說完溫沫轉頭就走了。
沈淩看溫沫急匆匆的背影消失不見,轉頭才和裴青寂低聲道:“大帥,你當真相信她嗎?”
裴青寂將湯藥一飲而儘,道:“營帳是我們的營帳,隻有溫沫和鄒子軒兩人,況且不是你搜查的嗎?裡麵並沒有其他人。”
“我……”沈淩瞪大眼睛,他還什麼都沒說,怎麼這火就燒到自己身上了。
“可是,那日我們都聽見……”
裴青寂抬頭,沈淩立馬閉嘴噤聲。
“按計劃繼續,我相信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
翌日。
溫沫起了個大早,剛出營帳就看見沈淩揪著鄒子軒的衣領從厠所回來。
沈淩還沒看見她,鄒子軒倒先看見了,就要掙脫沈淩的束縛又要狂奔過來。
溫沫就像看見一條大藏獒飛奔過來,這回有準備,側身一站,躲了過去,鄒子軒撲了個空,轉身就抱住了溫沫的腿。
溫沫:“……”
沈淩:“……”
溫沫有點難為情的看著沈淩,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他會這樣。
她看了一眼鄒子軒,這人怎麼這麼像她在那個原本的世界養的狗一樣。
看見她就撲過來,不過那是條哈士奇。
也挺瘋的。
鄒子軒再咧咧舌頭就一樣了。
溫沫朝他笑了笑,鄒子軒抱的更緊這人真的就這麼喜歡她嗎?她覺得自己的長相也沒有很驚為天人啊。
一笑,鄒子軒抱的更緊,溫沫好像聽見鄒子軒在說什麼,剛好裴青寂也從自己的帥帳裡出來了,看見此景冷臉皺眉和沈淩走了過來。
溫沫看他:“裴將軍,你有沒有聽出來他在叫什麼?”
裴青寂蹲下聽鄒子軒在嘀咕什麼:“姐姐?”
溫沫:“?”
沈淩:“啊?”
裴青寂伸出手把鄒子軒直接提了起來塞給沈淩:“把他帶回去,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哦哦,好。”
沈淩拉著鄒子軒胳膊走了,大帥今天怎麼心情這麼不好。
裴青寂用一秒收起自己能吃人的表情轉頭應了一聲,變如臉。
溫沫眨了眨眼:“裴將軍是有起床氣嗎?”
“起床氣?這是何物。”
“不是物,這是一種……人的一段時間的情緒狀態,就是你每天早晨醒來時心情都不好嗎?”
裴青寂低眸想了一下搖頭:“沒有,”繼而又說道,“我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溫沫如實點頭。
“那應當是有起床氣。”
“啊?”
裴青寂沒再留給她質問的時間,轉身就走了。
溫沫懵登,倒也不用,這麼敷衍吧……
-
天完全亮了,柳梔端著簸箕從院裡出來,一出來就碰上了火急火燎的小陶子。
“柳娘!”
柳梔將簸箕放在一旁:“怎麼了,這麼著急,慢點兒,我幫你拿些水。”
小陶子招手:“不用,等會兒……”說著從懷中拿出信封:“這是,溫姐姐送回來的信。”
柳梔連忙將手在自己的衣裙上擦了擦,接了過來:“快給我。”
這是溫沫走了十天有餘的第一封信,柳梔拆開信,小陶子就過來一起看,信寫得不短,從一過去被裴青寂誤會,到見到裴司寂的遺體,跟著劉富貴學配驅蟲湯藥,收殮屍體,到去尹都,後麵本來還有一大段,卻都被溫沫塗黑,兩人怎麼轉也看不到被塗了的是什麼。
不止是下麵,連上麵的那些都有塗改的痕跡,溫沫的字寫的潦草翻飛,柳梔越看越不對勁:“陶兒,你有沒有覺得,你溫姐姐的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倒不是覺得醜,就是……你看,像這個字……”柳梔指著一個字,“這個字,‘說’,不應當是‘說’嗎?”
小陶子年齡也不大,不認得幾個字,撓了撓後腦勺:“應當可能是彆的字,又或者是溫姐姐寫的太快寫錯了吧。”
柳梔搖了搖頭,沒在多想,小心翼翼的把信收了起來:“應當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