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大盜(1 / 1)

雲初居住的院內,微風吹來,一樹桃花,花枝亂顫,仿佛在跳舞。

花信風,第十三番花信風吹來了。花與風之間有約定,每年從小寒到穀雨的四個月時間裡,一共要吹二十四番風。始梅花,終楝花。

一番風吹來,一種花開。直到立夏,所有的花都開放。

風有信,花不誤,歲歲如此,永不相負,多麼美好,而雲初卻堅信,花信風,人信己。

宋人愛簪花,不管男女老少,都愛簪一隻在帽子上,耳朵旁。

宮中嬪妃宮女更是愛不釋手,簪花宴、一年景花冠插上生花。

大宋的花卉生產和銷售,早已成為一項產業。即便是小家無花瓶者,也用小花壇插一枝花供養。

大宋最受歡迎,最貴的花,就是牡丹。唐朝時,牡丹十貫一棵。

普遍種植牡丹,價格下降了不少。但是大宋前期的洛陽牡丹,姚黃、魏紫,五貫一棵。

時下雖種植興盛,但名貴品種魏紫稀少,一貫一棵。雙頭紅一棵三十貫,祥雲八貫。

偏偏,雲初在原主的記憶中發現,禦花園的苑圃中有各種珍奇種苗,包括姚黃和魏紫。

雲初依然趴著,早上春桃已經來過,給她送了些吃的和茶水,還帶來了馮婕妤從禦藥院孫朝散那裡求來的藥。

小孩子看著雲初吃完東西,又幫她上了藥。輕輕帶上門後,便一蹦三跳的走了。無憂無慮的年紀,好像當年剛進宮的原主。

雲初上輩子家裡世代中醫,隻是比較偏門的中醫,以毒攻毒。順帶種植中藥、香藥,賣藥,從小她就在老家地裡幫忙種藥。她最喜歡用自己種的香藥複製古法合香,搓香丸、壓香餅,很是減壓。

如今,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這次她要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完一生。

豎起耳朵聽了聽,沒人。帶著一塊帕子,直接閃進空間。

趴在草地上,用手捧著泉水大口大口的喝。現在是狼狽了一點,但好歹還活著。

喝完泉水,又用帕子浸透泉水,一點一點擦身子。果然內服外敷,療效好。

馮婕妤到底還是心軟了,抑或是當時上頭,回頭再想想,打死自己恩人的孩子,恐怕被官家知道了,再也沒了榮寵。

禦藥院的孫朝散,在汴京城馬行街開了三家大藥鋪,坐堂的是他的兒子、徒弟。汴京城勳貴求一副他的方子,至少千金。

不管哪一點,孫朝散的藥,貨真價實,再配上泉水內服外敷,雲初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月黑風高夜,醜時雞鳴三聲,雲初在為數不多的幾件衣裳中,挑了一件深褐色的換上。

按照原主的記憶,又去原先的廬舍附近找到了鋤頭、鏟子。

七拐八拐,還差點被人發現。一路有驚無險,摸到禦花園,苑圃一直都有專人伺候,此時秧苗抽芽,長勢喜人。

采花大盜,對著官家的苑圃就是一頓酷酷挖,挖一棵,丟一棵進空間。

官家你看不上雲初這朵小野花,可是雲初我呀,看上了官家的牡丹花,還不止一棵,能挖的全部挖走。

蹲在角落裡,雲初賣力的挖著,挖了十幾棵,太黑了,她也分不清楚什麼品種,總之那兩種牡丹在這個東南角。

突然聽見遠處的腳步聲傳來,雲初趕緊一個念頭閃進空間躲避。

空間內,沒有黑夜,此時,她才看清挖了什麼,茉莉、含笑花、素馨花、鳳尾蘭、梔子花各一棵,姚黃、魏紫各兩棵。還有四棵小樹苗,暫時也看不出來是什麼品種。

她趕緊去把它們種到田裡。忙活完畢,又去洗了手,順帶把腳底沾著的泥土都擦乾淨,不留一絲痕跡。

大概過了一刻鐘,她再次閃現禦花園,趁著沒人,悄摸著原路返回。

路過雲初以前和方內人的輪值廬舍時,她把一棵姚黃、一棵魏紫,藏在了廬舍的一角,嘴角含笑,悄悄離去。

她回去後,再三檢查了一遍,趴著接著睡,一覺睡到辰時,陸陸續續有宮女路過,議論最近的異常天象和各地的雨災。

春桃又來送吃食、茶水,“周內人,你的傷可好點了?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玉帶羹和羊脂韭餅。趁熱吃一些吧。”

一臉關切,又接著道,“你也彆怨馮婕妤,前兒個,她實在是被三兩句話挑撥的上了火,官家最近都不去她那裡,一直在劉美人那裡歇息,劉美人現在春風得意。”

雲初一臉無奈,這宮裡女子活的好艱難,全指望著天子那一點可憐的垂憐,恩寵說沒就沒,然後就有一堆人來踩低拜高。

她不知該感謝馮婕妤還是怨她,好像都不對,言不由心道,“要怪就怪我自己,馮婕妤給我求了藥,說到底,還是心疼我的。”

春桃笑笑,又想起了什麼事,“周內人,最近出了件大事,你聽說了嗎?”

雲初知道最近天象異常,彗星出紫薇,曆七星,其色白,長丈餘,她昨晚就看到了。

而且從河東一直到陝西、兩川,這些地方到處都在上報水災,眼下又是春耕時節,水災要誤農時了。從民間到朝堂,議論紛紛。

為此,官家憂心忡忡,撥款賑災,光著腳站在福寧殿祈禱。就連聖人,也派人出宮去寺廟祈禱。

雲初吃著羊脂韭餅,滿嘴流油,斷斷續續說道,“我早上聽宮女們說,今天朝堂上,幾位宰相又因為異常天象和大災時節,起了爭論,上疏官家反省自身,是否最近德行有錯,引發上天警告。”

“是呢,官家頭疼不已,散朝後,走到禦花園散心,哪知苑圃被挖的七零八落。官家最喜歡的牡丹花被偷了,官家每天都去給它們除除草,再過二十天,就要開花了。聽說官家站在苑圃旁邊,望著滿地狼藉,氣的臉色慘白,當時就下令抓住偷花賊,嚴懲不貸。”春桃一臉八卦。

雲初三兩口就把玉帶羹喝掉了,滿足的擦擦嘴,畢竟昨晚加班乾活一晚上,身體又在恢複期。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一個女官帶著幾個宮女、小黃門闖了進來,隨後是燕三公子和侍衛。

他們掃了一眼趴在床上的雲初,為首的女官麵無表情的說道,“昨晚禦花園遭了賊,把官家最喜歡的魏紫給偷了個精光,一棵沒剩。奉聖人旨意,今日嚴查。”

燕馳眼神掃了掃雲初的鞋子,又掃了她的衣服,讓人打開她的全部櫃子,什麼都沒發現,最後又把眼神停留在雲初的臉上和臀部上,來回切換。

這個煞神的眼神,雲初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蠢樣,又拉了拉自己的被子,低頭含羞道,“燕大人,你莫非是想········扒我被子不成。”

看著燕馳不置可否的樣子,眾人也是一驚,春桃立馬叫道:“啊,啊,不可以,周內人畢竟是女子,女子的清白多重要。更何況,周內人前天才挨了廷杖,太醫都說傷勢很嚴重,王押班,您是親眼見過周內人傷勢的,對不對。當時大家都以為她活不成了。她這兩天,都在這裡趴著,傷的那麼嚴重能去哪。要說抓偷花賊,最沒有嫌疑的,就是她了,請您三思。”

春桃一口氣說了很多,雲初很是感動,眼含熱淚的對她點點頭,患難見真知。

王押班四周又掃了一眼,這廬舍就這麼點大,沒有帶一絲泥土,也沒見一片葉子。

雖然現在馮婕妤失了寵,但保不齊明天就複寵,她沒必要在這裡得罪她的人。更何況,馮婕妤是個潑辣的性子,這宮內誰人不知。一揮手,眾人會意,陸續撤出。

雲初心頭一動,這就結束了?畢竟做賊還是有一點心虛,她的演技沒有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

人高馬大的燕馳依然矗立在那裡,一動沒動,還在盯著她的被子。

“燕大人,我承認我以前做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請您高抬貴手,我保證,以後看見您,我繞道走,再也不會擋著您的道了。”您敢掀我被子就是公報私仇啊,燕大人。

女人的被窩,不是你想掀就能掀的。

燕馳眉毛一挑,“在下身為禦龍直指揮使,公事在身,按例巡查,不能因為周內人養傷就不入內檢查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參一本,對你我,都辯解不清。不如,周內人,自己掀開被子,讓王押班看一眼。”

春桃正準備開口,被雲初眼神製止了,“好,那就請燕大人出去。”

王押班點頭,燕馳轉身,大馬金刀的走到門外背對著雲初。

雲初眼含淚花,咬著唇,自己一把掀開了薄薄的被子,裡麵隻有帶血褲子,一股濃濃的苦藥味竄了出來。

王押班仍然麵無表情,柔聲說道,“周內人好好休息吧,這事跟你沒關係。”

忽聽外麵一陣腳步聲,小黃門氣喘籲籲來報,“押班,查出來了,在方內人的輪值廬舍發現了陛下的兩顆牡丹。其他幼苗還沒找到。”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找到了就好,他們也能交差了,快速離開。隻有燕馳狐疑的又看了一眼雲初。

“燕大人,你舍不得走,莫非是傾心於我?雖說我未嫁,你未娶,可是咱倆有差距。”雲初咬牙,似笑非笑道。

燕馳一言不發,冷著臉走了。

春桃在一旁吃瓜,“周內人,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可不敢調戲燕大人。燕大人是官家伴讀,小時候還救過駕,從來在這宮裡,都是橫著走的。你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調戲他,他小心眼出了名的,你小心了。”

雲初歎了口氣,“我都趴在這裡了,他還不放過我。春桃,你真好,謝謝你仗義直言。”

春桃臉一紅,“周內人,言重了,之前我打碎了馮婕妤的玉盞,還好你替我擋下了,不然我少不得被逐出去。我家裡已經沒人了,父母都走了,倘若出去了,我連口飯都吃不上,更彆提住的地方了。聖人聖明,體諒咱們做女子的不易,讓宮中女官不僅教咱們禮儀規矩,還教咱們識字讀書刺繡。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春桃走後,雲初立馬閃現空間,她驚奇的發現,昨晚才種下的幼苗,有的已經長出的新的植株,那四棵她不認識的樹苗已經長高了兩尺,枝條抽出好多,枝條上長了些芽。

牡丹更是枝葉繁茂,可以進行分株了,但雲初不想以分株的形式繁殖,按照現在的生長速度,很快就會開花結籽,到時候她用成熟種子播種就可以了。

她蹲在旁邊仔細觀察,黑土沒錯,田地沿著河道一側鋪開,這裡的水,以一畝地為單位,自動流入四周的田溝。不論河水還是泉水,都可以讓植物快速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