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難容(1 / 1)

踏雲程 千瀾引霄 5217 字 3個月前

高長軒腰間係著一塊價值不菲的玉佩,在這昏暗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紮眼。

他手中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慢悠悠地走到蘇清如對麵,優雅地坐下,輕輕抿了一口茶,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

“蘇小姐,哦不,如今該稱翰王妃了。自你與我五弟新婚之後,可還安好?”

蘇清如心中憤怒,厲聲說道:“公然綁架王妃!卑鄙無恥!”

高長軒卻未動怒,輕笑了一聲。

他緩緩傾身,幾近貼至蘇清如耳畔,

“蘇清如,你莫要忘了,你我本是一路人,皆為求目的不擇手段。不過短短幾日,就這般端起王妃的架子了?”

蘇清如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和厭惡,“呸” 的一聲,啐道:“休要將我與你這等小人相提並論,我豈會與你同流合汙!”

高長軒不慌不忙地用絲帕擦了擦臉上的唾沫,坐回了座位上,

“蘇清如,你可彆忘了當初應允我的事。如今我已信守承諾,助你成為王妃,是時候你兌現諾言了!”

看來自己魂穿前真正的蘇清如真的和這個二皇子背地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她不知道真正的蘇清如到底和他達成了怎樣的交易。

她一心想要套出高長軒的話,便故作疑惑道:

“近來府中諸事繁雜,我竟一時忘了與殿下所允之事。還望殿下明示,也好讓我憶起。”

高長軒此時直接起身,疾步上前,一把捏住蘇清如的下巴,手指發力,幾欲嵌入她的肌膚。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蘇清如,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當初你信誓旦旦,如今正是履約之時。”

“究竟何事?” 蘇清如追問道,“殿下不妨直言,也好幫我回想回想。”

高長軒一字一頓地說:“怎麼,忘了?那我不介意讓五弟瞧瞧你的真麵目,看他還認不認你這個王妃!”

安靜下,隔壁廂房傳來一陣熟悉的玩樂嬉笑之聲,她再清楚不過,那正是高長澤的聲音。

高長軒聽到聲音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五弟玩得很儘興啊,不知道他要是看到你的真麵目,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殿下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威脅我?”蘇清如語氣中滿是嘲諷,“若真有什麼把柄,殿下不妨直接說出來,何必這般遮遮掩掩。”

高長軒鬆開了她的下巴,在她麵前來回踱步。

“你隻需明白,若你不配合,莫說你,便是整個翰王府,都彆想安寧。”

蘇清如不屑地撇他一眼,心中暗自嘲笑:“好啊,竟想與本相耍心眼,你還遠遠不夠格!”

念及此,蘇清如直接開口大喊,“澤郎!救我!二皇兄喪心病狂,竟將我擄至此!”

她的聲音高亢激昂,衝破房梁,就連外頭熱鬨的鬨市都瞬間安靜下來。

高長軒嚇得一哆嗦,驚恐之下,跳窗而逃。

偏巧不巧,窗下正是一方池塘,他直直墜入水中,成了落湯雞。他手忙腳亂地撲騰上岸,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水珠順著衣角不斷落下。

彼時,街頭行人如織,眾人的目光紛紛投來,高長軒隻覺臉上滾燙如炙,羞愧得無地自容。慌亂之中,他瞧見路邊停著一頂氣派的大轎子,仿若抓到救命稻草,直接鑽了進去。

這轎中,正端坐著當朝赫赫有名的武將沈策。沈策平日裡最是剛正不阿。見有人貿然闖入,沈策二話不說,揪住高長軒的衣領將他扔了出去。

高長軒摔在地上,灰頭土臉。

而沈策呢,次日早朝,在金鑾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此事一五一十奏明皇帝。指責高長軒行為失當,有失皇家體統。

一時間,朝堂之上議論紛紛,皇帝聽聞,龍顏震怒,當朝賞了高長軒五十廷杖。

幾位平日裡與高長軒關係密切的大臣,見狀趕忙出列,紛紛跪地求情,皇帝正怒火中燒,哪裡聽得進去這些話,當場將替高長軒說情的大臣全部降職一等。

五皇子高長澤在早朝上,也連著昨晚綁架翰王妃一事,上告皇帝。

殿中氣氛凝重,滿朝文武皆垂手而立,目光聚焦在大殿中央的高長軒身上。

興許是見二皇子高長軒的大勢已去,這時,為首的禦史大夫,手捧笏板,緩緩出列。

“陛下,臣有要事啟奏。近些時日,臣察覺朝堂之上諸多決策背後,似有人暗中操控。經臣多方查訪,發現這與二皇子脫不了乾係。他……”

禦史大夫稍作停頓,“他與朝中數位大臣往來密切,行為甚是可疑,恐有結黨營私之嫌。”

此言一出,朝堂瞬間炸開了鍋。

大臣們交頭接耳,眼神在高長軒和老臣之間來回遊走。

高長軒顧不得剛被廷杖的疼痛,立刻跳出來,言辭激烈地反駁:

“禦史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您僅憑幾句猜測,就汙蔑本皇子結黨營私,可有真憑實據?莫不是看本皇子平日裡行事果敢,礙了某些人的眼,便要如此陷害?”

他一邊說著,目光在身後那群大臣的臉上來回掃過,拚命地向自己的黨羽使著眼色,示意他們趕緊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征西大將軍大步上前,單膝跪地:

“陛下,臣也有話要說。數月前,邊疆戰事吃緊,臣奉命出征。然而,在戰事關鍵時刻,軍中糧草卻屢屢供應不足,致使我軍士氣受挫,險些大敗。事後,臣暗中調查,發現竟是二皇子收受了敵軍好處,故意在糧草供應上做手腳。”

征西大將軍說罷,從懷中掏出一份糧草運輸記錄的副本,雙手呈上。

高長軒聽到此處,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

此時,蘇清如手持一疊厚厚的賬本和往來書信,從大殿外走進來。

她先是向皇帝行了大禮,然後朗聲道:“陛下,這些便是二皇子結黨營私、收受賄賂以及與敵軍勾結的鐵證。”

高長軒的親信見狀,立刻站出來,大聲質疑:“陛下,這賬本和書信定是翰王妃偽造,意圖陷害二皇子。她一介女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陛下不可輕信啊!”

“是啊父皇!這分明是蓄意陷害偽造出來的,不可信呐!”高長軒連忙附和。

蘇清如神色鎮定,不慌不忙地回應:

“你說這賬本是偽造,可這賬本上每一筆賬目都有詳細的日期、金額和用途,還有相關經手人的簽字畫押。比如這一筆,是去年秋季為購買軍糧所支出的款項,上麵不僅有負責采購官員的簽名,還有糧商的印章,與當時的市場行情也完全相符。若不信,可傳相關官員前來對質。”

接著,她又拿起一封往來書信:“至於這書信,乃是從二皇子的書房中尋得,信封上的火漆印和二皇子平日裡所用的一模一樣。且信中的內容,與之前武將大人所提及的糧草舞弊之事相互印證。若你們仍有疑慮,我已傳喚了書信傳遞之人,他就在殿外候著,可隨時上堂作證。”

在蘇清如有理有據的反駁下,高長軒親信們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皇帝一直端坐在龍椅之上,起初,他隻是偶爾微微皺眉。隨著證據越來越多,皇帝的臉色逐漸陰沉。

終於,在蘇清如拿出最後一份關鍵證據後,皇帝再也無法忍耐,猛地一拍龍案,怒聲斥責:

“朕自問待你不薄,從小給你最好的教導,封你靖王之位,許你榮華富貴,盼你能為皇室分憂,為社稷出力。可你呢?竟與敵軍勾結,克扣軍糧,讓邊疆將士們在冰天雪地中忍饑挨餓,命懸一線!那些因你而戰死的將士,他們的冤魂如何能安?那些失去丈夫、兒子的百姓,又該如何度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大臣們紛紛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蘇清如靜靜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靜,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皇帝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沉聲道:“高長軒犯下如此大罪,天理難容,國法難恕。若不嚴懲,朕有何顏麵麵對天下?”

高長軒突然抬起頭,眼中滿是哀求:“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也是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饒兒臣這一次吧。兒臣願意戴罪立功,以後定當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磕頭,額頭很快便紅腫起來。

皇帝看著他,眼中滿是失望與厭惡:“到了如今,你還心存僥幸?你犯下的罪孽,豈是一句知錯就能彌補的?朕今日若饒了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又如何維護我皇家的威嚴,如何彰顯國法的公正?”

說罷,皇帝轉頭看向身旁的太監:

“擬旨!二皇子高長軒,行為不端,結黨營私,通敵叛國,罪大惡極。著即貶為庶民,沒收全部家產,流放至極北苦寒之地,終身不得回京。其黨羽,一並徹查,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高長軒聽到後,如遭雷擊,癱倒在地,眼神空洞,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著,那笑容扭曲而猙獰,分不清是宣泄,還是精神的崩潰。

朝會結束,眾人熙熙攘攘離場。

平日裡鮮少與人親近的沈策款步走來,先是朝蘇清如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向高長澤點頭問好:“王妃,您與我的一位故人頗有幾分相似。翰王殿下,當真是洪福齊天呐!” 說罷,未等二人回應,便捋了捋胡須,長笑而去。

高長澤聽著這語氣怪怪的,問道:“王妃,沈將軍這是在嘲笑本王嗎?”

“正是,沈策分明在暗諷於你,言你遠不及我。你得我這個賢妻,就暗自慶幸去吧!”

蘇清如看著沈策遠去的背影,心中滿是驕傲。前世,經她提拔的少年將軍,此刻也繼承了她的一身風骨。

二人尚未走遠,皇帝身旁的大太監德榮,身著蟒袍,走到他們麵前。

德榮公公微微欠身,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聲音尖細又清晰地說道:“翰王殿下,陛下有請,煩請移步龍駕之前。”

高長澤頷首示意知曉,轉而看向蘇清如,柔聲道:“王妃,你且先行回府。”

......

等高長澤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王府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

燈籠昏黃的光暈在微風中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他每走一步都顯得極為艱難,身上的鞭痕和臉上那刺目的巴掌印在昏暗的光線下愈發醒目。

蘇清如早已在府中焦急地等候,看到高長澤這般狼狽的模樣,快步迎上前去。

“殿下,這是怎麼了?”

高長澤隻是微微搖頭,沒有說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蘇清如趕忙讓人拿來藥箱,扶著高長澤在榻上坐下,準備幫他處理傷口。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輕輕解開高長澤的衣衫,露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傷,皮開肉綻,鮮血已經乾涸,與衣衫粘連在一起。

蘇清如心疼不已,拿起濕布,小心翼翼地為高長澤擦拭傷口。

當濕布觸碰到傷口的那一刻,高長澤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蘇清如的胳膊,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去。

蘇清如的心跳瞬間如雷,臉頰微微泛紅,手也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從未與高長澤如此親近過,此刻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和痛苦的氣息,心中五味雜陳。

“殿下,再忍一忍,馬上就好。”蘇清如輕聲安慰道。

高長澤緊閉雙眼,微微點頭,額頭上滿是汗珠,緊緊抓著蘇清如胳膊的手卻沒有鬆開。

蘇清如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專注地為高長澤處理傷口,可心跳卻始終無法平靜。

高長澤半靠在榻上,目光望向蘇清如,開口道:“母親身為宮女,就活該被視作皇室的汙點,永遠抬不起頭嗎?”

蘇清如聞言,手中正擦拭傷口的動作停滯,她緩緩抬起頭,與高長澤對視:

“皇子降世,身負天命,其出身無關乎母儀貴賤,而係於君恩之厚重。”

“嗬,君恩?”高長澤聽聞,笑中滿是苦澀與不屑,

蘇清如繼續說道:“正是,此恩,賜其生命,予其身份。身為皇子,承蒙君恩......”

高長澤神色中滿是厭倦,不耐地打斷:“這些大道理,本王早就聽膩了。”

說罷,他起身欲走,卻因傷口牽扯,一個踉蹌。

蘇清如見狀,急忙伸手攙扶,卻被高長澤一把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