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張斐兒的遺體,葉姝君見四下無人,邁步朝林中走去。
那晚張斐兒應該遇到了楚焰之才對,既然沒遇到,那楚焰之現在會在哪裡?
葉姝君順著一條路找到了一個小村莊。
她遠遠觀望著。
難不成跑到村子裡去了?
這麼想著,葉姝君悄摸溜進了村莊,聽見一堵矮牆內,一戶人家的主人正在談論著什麼。
“可惡,要是被我知道是哪個偷雞賊子偷走了我的衣裳,我定要打的他哭爹喊娘!”
說話的是個男人,他的妻子安撫道:“唉,趕明兒我再上村裡問問,夜裡涼,進屋吧。”
葉姝君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妻子關上木門。
有件男衣被偷了,會是楚焰之嗎?
離開村莊,葉姝君又在林子裡到處找了找,依舊沒有有關楚焰之的蹤跡。
她隻能先回城內。
要是楚焰之已經換上了古時的衣裳,那她那天在橋上看到的真的是楚焰之?
翌日。
葉姝君昨晚徒步走了個來回,後半夜才回來。
鐘宴見她睡得香,也沒有打擾。
直到正午時刻葉姝君才依依不舍地從床上爬起來。
“行主真是準時,剛好用午膳了。”鐘宴挑眉看她,“昨夜偷牛去了?”
葉姝君懶聲道:“偷屍體去了。”
“?”
皇宮,大殿之上。
“啟稟陛下,那夜殺害賢親王世子的歹徒身份已查明,乃梁國奸細,臣的人發現他們時……”
刑部尚書關肅頓了下,道:“歹徒五人已失去生息。”
“死了?”
賢親王和聖安帝聽到人已經死了,都有些驚訝。
聖安帝:“誰殺的?”
“臣還在調查中。”
“還沒調查出來?你們刑部的速度一向如此龜速嗎?”賢親王不滿道。
關肅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世子之死對賢親王的影響看來不小,從前那麼唯諾和藹的人,如今倒是裝不下去了。
……
“什麼?!梁國奸細?”
葉姝君緊擰著眉,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賢親王世子遇害那日。”鐘宴道。
“不是、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鐘宴拍拍手,讓外麵的五個青年進來,“你們,將那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再說一遍。”
“是!”
葉姝君抱著僥幸的心態聽著,可越往後聽越心如死灰。
這五個人那晚奉了鐘宴的命令出城,返回京城的途中,他們恰好撞見了五個歹徒在人跡罕至的山野殺人越貨。
受害者是一男一女,歹徒殺害了男子後將屍體推入山崖,所以五個青年沒有看清男子的樣貌。
歹徒劫掠了錢財之後還不肯罷休,竟想對那女子行不軌之事。
山野中荒無人煙,又是夜晚,若不是被他們五人發現,恐怕那女子也難逃一死。
看見這樣的場麵,五位青年非常憤恨。
商行的規矩有一條便是不得隨意欺辱任何人,更不能欺淩弱小,壓榨百姓。
並且大殷律法也明明白白地寫著,猥褻強迫女子者,當行絞刑、閹割之刑,屬於重罪。
他們在這樣的環境下耳濡目染,自然見不得如此小人行徑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
於是五位青年挺身而出,本想將人帶去官府,卻在發現歹徒身上梁國的標記時,想也沒想便直接殺了。
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女子已經趁亂逃走,不知去向。
葉姝君忙問:“那你們殺了歹徒之後可有見到另一名男子?穿著或許有些怪異。”
“不曾。”
一位青年昂首挺胸,驕傲地說:“鐘首領,我們做的不錯吧?”
鐘宴:“不錯不錯,甚好甚好。”
五人又將視線移向葉姝君。
姝兒姑娘是鐘首領的座上賓,想必也是商行中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
葉姝君頂著他們灼熱的目光,當即拍桌,“好,乾得好!你們簡直就是吾輩楷模,下去領賞吧!”
“是,多謝鐘首領,多謝姝兒姑娘!”
葉姝君誇是真心誇的,但頭疼也是真的頭疼。
歹徒既然被商行的人殺了,那豈不是沒有遇到楚焰之?
雙方在碰麵之前歹徒就已經死了,張斐兒慌亂中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跑了,沒有遇到楚焰之,反而被賢親王的人抓了。
嘖,應該是楚焰之救下了張斐兒,帶著她逃脫了歹徒,逃脫了賢親王的追捕才對啊。
葉姝君抓著太陽穴,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楚焰之,你龜兒到底死到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鐘宴:“行主,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唉,彆那麼激動嘛,這種好品德是我們商行中人必備的。”
此時,窗外響起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還有鞭炮聲,頓時吸引了一眾行人的注意。
“誰啊,這時候擾民?”葉姝君起身朝地下看去。
街道上,一條隊伍橫在中間,領頭的小廝敲敲銅鑼,麵上洋溢著笑容。
行人裡有人問道:“這是哪家的人?是有什麼喜事嗎?”
“那可是天大的喜事,這楚家失蹤多年的小少爺被找回來了,能不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嗎。”
“楚家的小少爺?哎喲,聽說是前幾日在楚家馬棚裡被發現的,可慘了,也不知道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麼。”
有人嘲笑道:“馬棚?自己跑進去的嗎?這小少爺離家多年,想來是記起了幼時的榮華富貴,聞著銀子的味兒找回來了哈哈哈!”
“謔。”鐘宴捧著熱茶看熱鬨,“這麼多年了,忠國公家的小少爺還活著呢?”
“賢親王死了個世子,忠國公回了個次子,行主,你說這,誒——行主!”
葉姝君兩眼一翻,直挺挺往後倒去。
亂套了,完全亂套了!
-
大殷國邊疆。
隱秘的客棧中,一穿著樸素,乍一看去像是客棧小二的女子拿著封信跑上二樓。
“桑首領。”女子將信交給房中的人,“這是京城寄來的信件。”
“京城?是鐘宴姐姐的信麼?”坐在書案前的女孩放下狼毫筆。
桑靈撕開信封掃了兩眼,甩了甩散落在肩側的幾綹麻花辮。
“鮫?”
她神了個懶腰,隨手將信燒了,喟歎一聲。
“唉,本來還想啟程回京去見行主呢,沒想到來新任務了。”
送信上來的下屬問道:“桑首領,有任務了?”
桑靈:“不錯,吩咐大夥都準備準備,後日,隨本姑娘穿大漠,入西域。”
“是。”
紅日墜下,京師的夜再次迎來了一場大雪。
凜凜寒風穿梭在雪點中,吹的滿城輕雪傾斜而下。
一片冷冽間,街上的小販紛紛收攤回屋,兩邊的鋪子也心照不宣地閉門謝客。
唯有飄濃著烈酒香氣的酒塔依然大開店門,於淩冽嚴冬中熱情待客。
一壺濁酒桌桌有,喝上一口便得以在如此環境下溫暖身子,再加上岐桑酒塔此時客源不斷,四方來人聚集在這,飲酒暢談。
葉姝君和鐘宴挨個桌敬酒,一輪下來,將塔內氣氛烘托得更上一層樓。
喝完一壺酒,葉姝君隨意摸了摸後腦勺。
麵具沒鬆,幸好她打了個死結。
酒塔門外,小廝招呼著走來的兩兄弟,把人請進屋內。
“大哥不了不了,真不了,我這酒量不是很好。”被紅衣男子抓著的紫衣男子連連擺手。
紅衣男子“誒”了聲,騷氣地勾唇拍拍他,“你我兄弟二人多年不見,今日,大哥便把你我這幾年缺席的酒都請回來!”
“不不不不是,大可不必啊……”
紫衣男子力氣沒他大,隻能被按著坐到了位置上。
櫃台邊,自他們二人踏進酒塔時葉姝君便時刻關注他們的動向。
這會兒見人坐下要了幾壇酒,也重新開了壺,上前給新客敬酒。
“兩位公子。”
葉姝君揚起紅唇,麵具下的雙頰微微泛著粉紅,黑色的眸子卻不見丁點醉意。
“這位姑娘是……”紅衣男子舉起酒杯,試探地問。
他也算是岐桑酒塔的熟客,不過幾日沒來,竟不知何時多了位姑娘。
“我是鐘掌櫃的好友,前段日子才來的京城,公子可以喚我姝兒。”
見葉姝君豪飲下一口酒,紅衣男子牽唇挑了挑眉,“原是如此,姝兒姑娘好酒量。”
“公子也不差。”說著,葉姝君轉向紫衣男子,“公子,請。”
紫衣男子見狀愣了愣,求助般看向紅衣男子。
“給來客敬酒是岐桑酒塔的規矩,焰之不必拘束,大方回敬便是。”紅衣男子為他解釋道。
葉姝君手中舉著酒,聽言,唇角的弓度微不可察的僵了下,指尖握著的杯中物水麵微微蕩漾。
焰、之?
楚焰之這才反應過來,拿起酒杯同她一點頭,“姝兒姑娘。”
葉姝君與他對視。
後者跟燙眼似的慌忙移開。
神知道楚焰之現在有多緊張,袖子下的手指都要擰成結了。
穿越到陌生的古代,還糊裡糊塗被當朝忠國公認回家成了他兒子,現在還被他的好大哥帶來了酒吧。
他在現代的時候都沒談過對象,也不怎麼碰酒。
楚焰之隻希望自己千萬彆喝醉了,也彆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他真的不想被砍頭。
葉姝君輕笑了聲,“恕我眼拙,一時竟沒認出來世子。”
“哦?”紅衣男子詫異道:“姝兒姑娘知道本世子?”
“自然,這京城誰人不知楚世子玉樹臨風,耍槍是一絕,酒量更是好上加好。”拍完馬屁,葉姝君的視線落在紫衣男子身上。
“想必這位,應當就是前幾日回京的楚焰之小少爺了吧?”
她特地咬重了楚焰之三個字,仔細打量著他的臉。
“姑娘好眼力,這位正是本世子的親弟弟,楚焰之。”
葉姝君以笑回應,再聊了幾句便離開。
這個楚焰之的原型不是她現代的前男友嗎,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
和預知夢中的楚焰之也是兩張臉,她起初還沒認出來。
說起楚焰之和他這個哥哥,這倆人倒也是奇葩,給他倆取名字的更是奇葩。
兩兄弟一個叫楚焰之,一個叫楚之硯。
光是想想葉姝君就忍不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