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大手掰過她的臉,徐悲麵具後狹長的瞳映進了女孩的臉。
“在看什麼?”
“沒什麼。”葉姝君環視了周圍一圈,依舊沒有看到熟悉的絕樂商行標識。
“真不愧是京城呀,繁華盛景,令天下眾人心馳神往。”
她隨口讚歎了句,指著一處高樓對徐悲道:“阿兄,我想去那裡,高處的風景一定更好,我想看。”
不僅風景好,站得高還看得遠。
徐悲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
隻頓了一瞬,他便攬住葉姝君的腰,往那高處飛去。
那最高的塔頂之上掛著一隻銅鈴,隨著夜色下徐徐而來的微風擺動起身姿,清脆的聲音叮鈴作響。
葉姝君伸著頭,從亭中探出去望著。
還是沒有,難不成不在這一片?
高處的清風吹起她鬢角的發絲,迷了女孩的眸。
徐悲不在意的瞟了兩眼下麵熱鬨的街市,目光落在葉姝君側臉。
男人向來古井無波的墨瞳深處泛起了層層漣漪,刹那間似乎還掠過了點點失落。
為何你就是不記得我了呢……
塔頂後,一上來的夥計看見了這一幕,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找到一名女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
女子一身勁裝,聞言眉頭蹙了蹙,“淩王?他來我們這做什麼?”
若是她沒記錯,這淩王如今應該被禁足在府上吧?竟還敢跑出來,違抗聖命?
“屬下不知,他身邊還帶著位姑娘,但屬下未看清麵容。”
姑娘?
難道是為了心上人不惜抗命?
勁裝女子想了想,放下手中正在處理的事物,道:“我一會兒就上去,你先派幾個人上去伺候著,可彆怠慢了我們淩王。”
“是。”
塔頂,夥計帶了兩個小廝兩個丫鬟上來,恭敬道:“殿下,這是我們掌櫃吩咐帶上來伺候的。”
徐悲淡淡瞥了眼,“嗯。”
葉姝君卻驚了,湊到他身邊低聲道:“殿下,你不是戴上了麵具的嗎?為什麼他們還能認出你來?”
徐悲這回選擇了沉默。
見狀,葉姝君也沒有追問。
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算了,她還是彆知道了。
觀察了下那邊的四個下人,葉姝君眼珠子一轉。
是個好機會。
“阿兄,我想……”她縮著身子,做出著急模樣,“上茅房。”
月光照在她臉上,葉姝君可憐兮兮地衝徐悲眨眼。
眼前的一幕和記憶中的畫麵重疊在一起,徐悲猝不及防的怔住,心底那塊藏在陰影中的空地照進了一束耀眼的光芒。
“阿兄?”
男人回神,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我……”
葉姝君打斷了他的話,“那我去啦,阿兄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她對一名丫鬟道:“勞煩帶我去下茅廁。”
徐悲沒有阻止,他雖然和這裡的人不對付,但總歸還是相信她們的人品的。
畢竟這座樓的主人,是他這些年為數不多敬佩的對手。
徐悲看著葉姝君蹦蹦跳跳的背影,想起了剛才那一幕。
兩個畫麵重合,唯一不同的,是那雙靈動的眉眼。
那年,姑娘的眼睛纏了一圈布條,十五歲的少年從始至終都沒能等到她瞳孔映入自己身影的那一天。
……
不多時,勁裝女子出現在彎道左側。
右側跑過一抹女子歡快的倩影,那一閃而過的背影讓鐘宴覺得有些熟悉。
她來不及多想,便見那邊的男子射過來一道極具威嚴與冷意的視線。
鐘宴立馬掛上笑容,“不知淩王大駕,有失遠迎。”
“鐘掌櫃。”徐悲道。
“聽聞淩王是帶著一名女子來的,想必是美人心念這塔樓高處的美景。”鐘宴道:“淩王若是喜歡,我們岐桑酒塔隨時歡迎。”
說完,她又小聲補了句:“今日,我們不曾見過殿下。”
徐悲沒什麼情緒地說:“謝過鐘掌櫃。”
對於這個鐘宴,徐悲唯一的印象就是這座塔樓主人的部下。
雖然京城人人都傳鐘宴就是這座岐桑酒塔的主人,但徐悲不信。
這座酒塔背後有著更大的靠山,那靠山的掌管者才是酒塔真正的主人。
徐悲曾無數次和那人交手,彆人不知道,可他卻敢篤定。
這裡的主人絕對不是鐘宴。
想到這,他眸色一深。
那人已經一年多都沒有出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
.
葉姝君提著裙擺,把丫鬟忽悠到了茅廁十米之外。
趁著夜色看不清東西,她在丫鬟轉身的那一刻撒丫子就跑,看都沒看那茅房一眼。
一路奔騰找到了後門,葉姝君大喜,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就往外跑。
隨手丟掉了麵具,她抱著裙擺左拐右拐,繞了好幾條小巷子才敢走上大道。
“哈哈哈哈哈!”
徐悲小兒,沒想到吧,姑奶奶我終於逃出來了!
葉姝君攔住了一名路人。
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找到絕樂商行開在京城的哪裡,她好去自己的地盤躲著,不被徐悲和賢親王找到。
“這位公子,你可知絕樂商行在哪裡?”
“絕樂商行?沒聽過。”
“……謝謝啊。”葉姝君問了十幾個人,沒有人知道京城的絕樂商行開在哪個地方。
她都要絕望了。
再找不到地方,徐悲估計就要派人來抓她回去了,倒時候再想要跑出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絕樂商行不是很出名嗎?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呢?”
葉姝君整個人都焉了。
這時,一旁小巷子裡卻傳來聲音,“絕樂商行在江南一帶和其他各國出名,但京城又沒有叫絕樂商行的,他們自然回答你不知道。”
“可我倒是知道一個和絕樂商行有關的東西。”
葉姝君看向說話的人,那是一個乞丐,灰頭土臉的,手上還捧著一個酒葫蘆喝著。
“這位老者,你知道呀?那……”女孩雙眼發亮。
乞丐老者喝的臉蛋紅撲撲的,滿身酒氣,彌漫在窄小的巷子裡。
最後一滴酒下肚,他雙眼清明地看著葉姝君,“想知道?”
“想,很想!”
乞丐老者衝她搖了搖酒葫蘆,“哎呀,沒有酒喝了,沒心情。”
葉姝君見狀,連忙取下隻有幾兩碎銀的錢袋子,還拆下了幾支珠釵遞給老者。
“老人家,這些東西你收著,絕對夠你的喝酒錢了,就當是晚輩給你的見麵禮。”
“嘿喲!”乞丐老者一下就笑出了聲,粗糙的手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小姑娘,上道。”
“不就是絕樂商行嘛。”乞丐老者收好銀子,從腰上取下了一個較小一點的酒壺,打開塞喝著。
葉姝君:“……”
不是還有酒嗎。
乞丐老者舒適地“啊”了聲,懶洋洋地開腔,“絕樂商行沒有開進京城,但是有一家披著賣酒的名頭,實際卻乾著絕樂商行事務的酒樓。”
葉姝君期盼道:“那是?”
“這條路直走,再拐個幾個彎你就能看見岐桑酒塔。”
乞丐老者吧唧了下嘴,“鮮少數人知道,這岐桑酒塔啊,就是開在京城的絕樂商行,各國消息應有儘有,小姑娘,你要是想和他們做買賣……”
他伸出一隻手搓了搓,“這個可得準備齊全咯。”
聽完他說的話,葉姝君卻感覺有一道雷電直擊她的天靈蓋,把她整個人從中間劈成了兩半。
岐桑酒塔??
那不就是她剛剛逃出來的地方嗎!!!
開什麼國際玩笑!!!!
葉姝君神情龜裂,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深呼吸著,眸光瞥向乞丐老者。
“既然京城鮮少數人才知道,那想必老人家您就是那其中之一了?”
街頭乞丐,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是說明身份不凡?
難不成他是京城丐幫的大哥大?
乞丐老者喝完酒,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就地躺下。
“年輕人,不該打聽的彆打聽。”
呼嚕聲很快響起,葉姝君羨慕極了他這樣好的睡眠。
她起身,對老者鞠了一躬,心如死灰地往來時的方向跑回去。
希望不要正麵撞上徐悲才好……
岐桑酒塔。
丫鬟驚慌失措地跑回來,“不好了,那姑娘不見了!”
“不見了?”鐘宴挑眉。
徐悲怔了一瞬,臉色倏地沉了下來。
“鐘掌櫃,我的人在你的地盤不見了,煩請配合。”
說完,他用輕功飛下塔樓。
落到地上時,身後出現了一名暗衛。
徐悲側頭道:“封鎖岐桑酒塔,周邊街道嚴密搜查,務必把她給本王找回來。”
“是!”
不遠處,葉姝君跑的氣喘籲籲,她沒敢靠近酒塔,隻能遠遠望著那邊的情形。
淩王府的守衛包圍住了岐桑酒塔,裡裡外外都被人群堵的水泄不通。
見守衛要朝這邊來,葉姝君一驚,連忙躲進一旁的木桶裡。
“你們搜這邊,其他人跟我來。”
腳步聲漸行漸遠,葉姝君鬆了口氣,打開木桶的蓋子探出頭來。
應該走遠了吧?
她注意著周圍,小心翼翼地從木桶中翻出來。
“姑娘好身手,不過在下有一事不解,跟著淩王必定是錦衣玉食,姑娘為何要逃呢?”
一道女聲從側邊傳來。
“!”
葉姝君的動作霎時停住,一隻邁出去的腳出也不是收也不是。
耳朵動了動,女孩的眉宇間劃過一抹困惑。
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她沒說話,那道女聲無奈道:“姑娘啊,你逃不逃與在下無關,但你是在我岐桑酒塔消失的,淩王的怒火,我們可真真是承受不住。”
“還請姑娘莫怪啊。”
葉姝君回頭,鐘宴的話音頓時止住。
“……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