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1 / 1)

趙雲荷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的雙手也如曾經的孟錦亦一般沾滿鮮血。

為權政,屠九族、殺滿門,她似乎已經不再動搖。因她知曉自己想要什麼。

而那天被她刺中腹部的孟錦亦,已經被關入大牢。

至於原東宮的其他人,都被侍衛看住,禁止外出,等候發落。

他們等得太久了,朝廷上腥風血雨的換了一批朝臣,他們依舊還在東宮。

他們甚至以為不會對他們再進行發落了,隻因為……如今登上皇位的“月明”,曾經是他們東宮的人;或許她還對東宮有感情。

而連襄知道,如今的月明其實並非月明,而是趙雲荷。雖然沒人告訴過她,但隻消從孟錦亦對明月的重視與態度來看就知道了。

或許孟錦亦真的成功將趙雲荷招魂了回來,落在了月明身上。

起初她很害怕。畢竟是她把她逼走的,如今回來了,怎會不報複?

卻未想到報複遲遲未到。

她幾乎都要以為是她對孟錦亦還有情義,不舍傷及東宮眾人。

直到她聽聞皇帝駕到。

趙雲荷來了。

連襄防的就是這天,她思索片刻,立即跑去將昭晏抱住;又讓阿敏將海棠看好。

而阿敏卻是跌跌撞撞地回了屋,一臉慌張地看向連襄,後者心裡一顫,連聲問她:“怎麼了?海棠呢?”

“小世子他……他在趙雲……不,在皇上身旁,”阿敏低頭:“皇上讓奴婢喚您帶著昭宴出去……”

“怎麼這麼快!”連襄也慌張起來,站起來時險些跌倒,早已無曾經的端莊。

她手忙腳亂地抱起昭宴,慌裡慌張地朝屋外走去。

她不知道該以昭宴作威脅,使趙雲荷不敢動他們;還是以昭宴作為交換,至其她把海棠還給她。

在路上,連襄不斷祈求著,隻希望趙雲荷對昭宴的重視程度足夠讓她們都能全身而退。

可在與她視線相對時,連襄的心涼了半截。

她努力拉起嘴角:“好久不見啊。看,你的孩子被我養得很好,她還學會了走路。”

“放肆!麵見皇上為何不拜?”趙雲荷還未說話,她身邊的大丫鬟星稀就站出來吼道。

連襄有些愣住,咬住下嘴唇跪下拜見。

她是皇帝,拜見她並非不合適;可她拜見的是趙雲荷,不管怎樣心裡都是怪異的。

連襄怎麼都沒想到,趙雲荷居然能成為皇帝,她運氣太好了。

“這幾年你照顧昭宴辛苦了,你身為長封公主,雖為逆賊孟錦亦的妻子,但我不會對你趕緊殺絕,”趙雲荷摸著海棠的腦袋,緩緩將手挪向他的脖子,幾乎是威脅:“隻要你彆耍花招。”

連襄嘴角顫抖,努力瞪她:“皇上可知,您的親生女兒在我手上。”

趙雲荷輕輕掠過她的臉,輕笑著將一切攤開來講:“若沒有那個實力,就彆做威脅的事了。”

她伸出手,指她、又指了阿敏,最後輕點海棠的腦袋:“隻要我想,你們都活不了。”

“我是長封公主!”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誰都活不了。”她一字一句地說著。

連襄渾身戰栗。

她何嘗不明白趙雲荷的意思……她不怕得罪長風,甚至……有意繼續掠奪長封的土地。

她扯了扯嘴角,緩緩將昭宴遞給她:“既是皇上的孩子,自然要由皇上撫育。”

趙雲荷輕拍海棠的後腦勺:“去吧。找你母親。”

“如今東宮已不適合再給你們居住了,搬出去吧,京城外,我給你們安排了住處。”

這句話自然是明晃晃的命令。他們沒有拒絕的權利;至於她為什麼還要特意給他們安排住處,當然不是好心,而是為了監視他們。

這也就意味著,海棠不再是小世子,而是逆賊之子。

離開之前,趙雲荷看到了燕貴妃;如今她已經算是太妃了。

哦對了,是了,還有她。

她特意讓侍衛們把燕貴妃也帶來東宮看管,怎麼會把她忘記呢?

趙雲荷隻招招手,便由兩個公公將燕貴妃帶來了。

“許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她撫上她的臉頰,掐住她的下巴:“年齡似乎並未在你身上留下痕跡。不愧是名動京城的美貌。”

“可你還記得,這樣的容貌是誰人給你的嗎?”

燕容語微微抬頭,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便急忙低頭下去。

“我要拿回來。”

燕容語立即抬頭起來,不住地搖頭、跪在地上拉著她的衣角:“不要!求您了,皇上……我不能沒有容貌……”

這般卑微的模樣,就好像曾經為了孟錦亦滿臉憎惡地扇她耳光的不是她。

趙雲荷扯開自己的衣角,隻給了星稀一個眼神,她便明白過來,令人按住燕容語,隨後拿出了手中的毒藥。

她對此並不感興趣,隻是聽到身後的慘叫聲時,忽而有些悵然。

她曾與她約定要為她恢複容貌的那個夜晚,那些純粹和善意的心情她沒忘,隻是再回不去從前。

不出數日,東宮被清空了。

或許有的人死去了,或許有的人再也不會出現。

東宮諸事處理完畢,如當日強行給趙家付諸罪名一樣,孟錦亦也成了逆賊。

他已然被關入大牢,隻消等他自生自滅。

隻不過意料之外的,他挺到了現在,直至今日,他還在求侍衛讓他見一麵她。

日日如此,從不間斷。

趙雲荷無奈,都快要覺得如果她不去,那麼孟錦亦會這樣永遠吊著一口氣礙她的眼。

那便隻看一眼吧。

牢獄昏暗,趙雲荷點了一盞燭火,款款來到孟錦亦麵前。

光亮刺眼,卻讓他迫不及待地追尋過去,又恐自身汙穢玷汙了那光亮,不敢靠得太近。

她聲音冷淡高傲,已再無曾深愛他的模樣:“朕隻見你最後一麵,還有何言?”

那時候,他腦海裡早已構建好的話語儘數崩塌。

他想問她為什麼這麼絕情,想問她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愛他了……想問她,他們真的一丁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這番情景,早已告訴了他答案。

他隻能在腦海中不斷翻閱,挑選一個最有可能繼續的話題:“昭宴,昭宴她還好嗎?我想她了……”

“那又如何?”

“我、我至少是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有很多個,不缺你。”

“可我是她的親生父親!沒人比我更愛她!”

“隻要我想,就能有,”趙雲荷皺眉看他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難道你愛她能愛過皇位麼?”

“況且,你現在說這些,也不過是為給自己尋求一線生機吧。如果你還要說這些,那麼便不必浪費時間。”

沉默片刻後,趙雲荷幾欲要走,孟錦亦忽然淡淡說了一句:“對不起……”

趙雲荷腳微頓,隨後便毫不猶豫地向外走去,隻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不必,如果不是你,我也到不了這個位置。你讓我明白,皇位是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