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宮(1 / 1)

“雲荷,你回來了。”

他肯定的語氣,倒讓趙雲荷沒辦法否認了。

孟顯朝她抬手,又放下,輕聲說:“在府內歇下便好,我這便吩咐人去準備你的寢屋。”

“寧王殿下厚愛,民女如今身份低微,實在不值得殿下這般用心。”

孟顯注意到了,她說的是“民女”,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對孟錦亦徹底死心,脫離了“太子妃”這一身份呢?

他嘴角微微上揚,說道:“此為我自己心意,還望你不要回絕。”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趙雲荷自然是應下了。

她隻是沒想到,孟顯還會對她這麼好……她一直以為,她退了婚,孟顯該對她有怨才是。

死過一次之後,趙雲荷深知自己不該再有惻隱之心,所以即使麵對孟顯也一樣。

她要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

趙雲荷將寫好的信卷好,放入信鴿腿上的竹筒。

沉思過後,她動身去尋孟顯。

要完成計劃,需先將孟顯騙出京城——去往新遼是最好的選擇。

“你想去新遼?”孟顯略顯意外地問。

“是。太子已經知曉我是趙雲荷,想必已經知道我在王爺這裡了。實不相瞞,我依然不想與太子糾葛,隻好遠走高飛。”

她思考良久,自覺與孟顯有幾分交情,若要引孟顯去新遼,可以借口自己一人前行道阻且長,希望陪同雲雲。

她正要開口,孟顯倒主動說:“那我與你一同去便好。”

說著,又補充道:“賊寇雖除,但也不可大意,我陪同也更安全。”

“多謝王爺。”

為了避免孟錦亦又把人要回去,孟顯比趙雲荷還急,當晚就收拾東西要出發了。

趙雲荷懵懵地應下,隨他出發。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到了新遼,他們受到了嘉穎的接待。

這裡與她記憶裡的苦寒之地已然有了很大的不同,看著就是個普通的小鎮。

跟在嘉穎身後時,還能時常看見有人與嘉穎打招呼。

嘉穎身上再無曾經華麗的布料與飾品,卻能看得出來她心情不錯,雖然她語氣冷淡,但嘴角的笑容不會作假。

“你們就住這兒吧。”嘉穎指了兩個簡陋的房間,也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了。

似是看出了趙雲荷的疑惑,孟顯解釋道:“在新遼這幾年,嘉穎樂善布施,催官府興土木,逐漸有了成效,百姓過得仍然苦,卻也還算活得下去。現如今,她也算是在新遼有了名望,不少人都認識嘉穎。”

“甚至傳出‘隻知新遼嘉穎公主,不知官府’的話來。”

趙雲荷有些意外嘉穎會做這些,可又想到那日臨彆前的談話,她又覺得不奇怪了。

是她不夠了解她,又有什麼資格以為她會如何呢?

“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至於自己的身份……能多瞞著便瞞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白。”

趙雲荷知道他的意思是也儘量瞞著嘉穎。

但實際上,嘉穎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她通過信封將情況告知了她,並且……請求她幫忙。

但回信都是嘉穎在罵她,所以她不確定嘉穎會不會按照約定與她商議計劃。

子時。

趙雲荷靠在床邊幾乎睡著了。

嘉穎從支起的窗戶爬入她的房間,嚇得星稀一陣尖叫,趙雲荷立馬清醒過來,讓星稀小點兒聲。

“真服了,你讓彆人晚上見麵談話,自個兒卻睡著了。”

趙雲荷將窗戶關上,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怎麼不走大門?”

“小心為上,這點道理都不懂?”

“……為難你了。”

“知道就好,”嘉穎直接坐下:“說吧,你的計劃。把九叔騙來新遼是做什麼目的?”

“皇帝如今病重,除了太子,還有誰可能繼承大統?”

“自然是九叔,”嘉穎說著,皺眉看她:“你是什麼意思?”

“既然孟顯不想當皇帝,我們就逼他做皇帝。”

嘉穎忽地站起來,冷笑著:“就憑你?彆說你如今是個沒家世的丫鬟,縱是曾經的趙二姑娘,也沒有那個能力。”

“所以還有你。在新遼許多年,隻靠錢財和嘴皮子,恐怕也難能使官府心甘情願屈服於你的吧?”

“……你知道得倒是多。”

趙雲荷繼續道:“孟錦亦登基之日,就是我們行動之時。你,做不做?”

嘉穎定定看她:“你知道如若失敗了,便是極刑至死吧?”

“知道,但像這樣活著,堪若行屍走肉。”

她們就這樣對視著,對視了許久。

最終嘉穎歎了口氣:“如若隻是我們二人,我一定拒絕你。”

聽到這句話,趙雲荷就明白了。

她站起來,凳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找到我哥了?”

看到嘉穎點頭,趙雲荷幾乎是立刻落下了眼淚,隨後便再也止不住。

老天在幫她,一定是這樣!

說實話,起初她自己也沒有自信說服嘉穎,也知道不該讓人家去白白送死。於是與她約定好了,如果在計劃那一天到來之前能找到她哥一同,還能尚且一試。

“你兄長在軍中多年,建立威望不容小覷,若有他相助,改朝換代倒也算不上奢望。”嘉穎表情認真起來,也含著笑意,隻退開一步,慢慢看向門外。

那裡站著的,是她的兄長!

趙雲荷眼淚更是止不住,眼前模糊一片。

她撲向趙護烈的懷裡,嘴裡直念叨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妹妹,你受苦了……”

趙雲荷擦著眼淚,抬頭看他,心中一酸:“我哪裡受苦,哥哥才是,瘦了許多,憔悴許多。”

“畢竟趙家一日之間……”趙護烈眼見著雲荷又要哭,換了話頭:“如今隻剩你我二人相依為命,更是要彼此守護。”

“公主已與我說過你的打算,說實話,實在危險,我不願你也參與其中,但我知道你的性子,怕是攔也攔不住的。所以,我會儘力護你周全。”

“我知道哥哥懂我。隻問哥哥,尚有把握否?儘可直言。”

“宮中自是孟姓的天地,何人敢有不從?”趙護烈這麼說,忽然冷笑道:“可皇帝恐怕也不曾料到,他如此急迫地除卻趙家,反倒令朝廷動蕩不安,軍心有變。趙家為皇帝馬首是瞻,戰沙場、衛祖國、退長封,誰人不知?卻落得這般下場,誰人不懼?從此處下手,可得民心。”

趙雲荷點頭:“那哥哥便按著自己想法去做,先拉攏軍心。若是能除去孟錦亦,最大的麻煩便是孟顯,我會盯緊他,時機合適時,便將他關押脅迫。”

“好。”

三人聚在一處,一夜未眠。

這是一場豪賭,嘉穎知道,但她覺得趙雲荷說得不錯。

若真就這般窩窩囊囊地活一輩子,如同行屍走肉,不如拿命,賭一次。

至於她那個快死的父皇……既然已經命她永不得入京,那自然也不能去看他一眼。

嘉穎明白,即使自己再如何受寵愛,也不如身為太子的孟錦亦重要。她心念父皇養育愛護之恩,但她想要的太多,父皇給不了她。

皇帝的狀況愈加嚴峻,他們的計劃也穩步進行。

而這一天,他們準備要出發去往京城了。

趙雲荷為了盯住孟顯,日日找他逛街聊天。不知是他過於單純,還是如何,他也日日笑著開心,讓趙雲荷盯住他的任務變得十分簡單。

她隻是偶爾覺得奇怪,孟顯好歹也是皇家中人,怎會單純?

來不及思考太多,今晚就須得動身。

當夜色降臨,趙雲荷一如既往地送孟顯進屋,而這一次,她沒有那麼快離開,反而是轉身關上了門。

她試探地詢問:“明日我們打算回京城,你呢?”

“自是跟你一處的。”

孟顯的心跳……在逐漸加快。這幾天雲荷每日都陪著他,常常關心他如何,問了許多事。

他覺得,一定是雲荷在對他……暗送秋波。

現在的意思更是明顯,關了門,在屋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之後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

他有些緊張了。

趙雲荷無意間拂過袖子裡的匕首,偶爾看一眼孟顯。

他的神情已然有些不自然,恐怕是有所預料。需速戰速決。

就在這時,窗戶猛地關上。

孟顯剛想著,還有助攻呢,眼前的人兒就欺身而上,將匕首架在他脖子間,已然劃開淺淺的口子。

這是什麼玩法?孟顯有些懵逼。

還不等他問,趙雲荷就暗聲靠近他的耳朵,脅迫他:“接下來你都得聽我們的,否則……”

她說著,發狠壓住他:“你會死無葬身之地!我會時刻盯著你。”

孟顯隻覺得耳朵有些酥。

說讓他聽她的話麼?這……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到了京城,你我同乘,傳出消息,就說我是你的王妃。不許輕舉妄動,不該說的話彆說,需得知道,我就在你身旁。”

孟顯都快有一點壓抑不住嘴角。這不是求之不得嗎!

他點了頭,趙雲荷才從他身上下來。

有一會兒,孟顯覺得懷裡空蕩蕩的。什麼都好,就是脖子痛得很。

不過沒關係,他還是開心。

這是他的寧王妃……給他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