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保(1 / 1)

蘇顏妍總算切身體會到為什麼會有人寧肯給官差塞錢也不想被搜查了。這哪裡叫搜查,簡直就是一群哈士奇從籠子裡衝了出來,瘋狂拆家現場。桌椅板凳箱櫃藥架無一幸免,從井井有條到完全被破壞,隻用了幾息。

她此刻無比懷念網絡直播和法治社會,遇到粗暴執法還能曝光投訴,而不像現在這鬼地方,氣得頭腦空白還束手無策。

小桃緊緊托著她的手肘,消瘦的身體靠過來,帶來融融的暖意,蘇顏妍有意識地規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她的醫館,她倒要看看,能在她的地盤上搞出什麼幺蛾子!

官差們搜查仗勢不小,李真李善與前來看診的人一起,循著聲音沉默著站出來。人一多,搜查的動作小了點,官差很快帶著醫館裡找到的東西過來,和蘇顏妍麵對麵站成兩派。

官差方開始展示手裡的證物:剪刀狀尖頭扁口金屬工具數件、雙頭或尖或扁或彎的細長條狀金屬工具數件、尖錐狀或粗或細金屬數件……

蘇顏妍:……這些牙科工具是遭了天譴了嗎?反複被拖出來施加各種罪名?她是不是應該帶著這些工具去哪個寺廟道觀拜拜啊天菩薩的!

官差甲:“這些東西,都是罪證。不是我們不通融,蘇姑娘,我們收到的線索裡就有逆黨傳遞這些器物的圖紙和信件。現在整個京城裡,隻有回春堂出現了同樣的東西,我們也隻能請醫館當家人去衙門走一趟了。”

他沒動粗,蘇顏妍也平穩情緒客氣地詢問:“這位官爺,您一直說收到了線索,這個舉報我們的人一定是熟識我們的,那他是不是也有很大的嫌疑呢?”

“這……”官差甲乙丙丁互相看了看,為首的猶豫了下,說道:“傳信的人說是跟在姑娘身邊,日日貼身發現不妥,暗中觀察多日確定蘇姑娘與逆黨私下有勾結。我們本來半信半疑,到了醫館後,除了找出這些東西,也沒發現告密揭發的人。”

原來是這樣,官差也覺得此事多半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所以底氣不足,被小桃硬氣頂撞,怕碰著硬茬子,才不曾強硬拿人。

蘇顏妍想通官差的態度變化,心中更添幾分輕鬆。她問道:“那人躲躲藏藏,不敢出麵,定是自知欺瞞了各位官爺,心裡發虛呢。不知他是否留有什麼物件,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事已至此,官差也沒為難,直接掏出一個荷包放在中堂台桌上。

這個荷包,熟悉的材質,熟悉的做工,熟悉的款式——這和陳婆婆捎帶給小桃的荷包完全是雙胞胎吧!

蘇顏妍扭頭看小桃,小桃則驚愕地張大了嘴,停頓片刻後倏忽抬眼和蘇顏妍對視,握緊了拳頭。

倘若小桃不曾因齊大困在家中,這幾天一定片刻不離,跟蘇顏妍待一起。她們日日巡視醫館,教習牙科常識,熟悉外科工具,誌趣相合,無話不談。官差說的那個跟著蘇姑娘日日陪伴的人,分明暗指小桃!

可是小桃絕對不會是告密使壞的人,這個人在利用小桃,離間她們的關係。

小桃顯然也想到了,她站出來對官差們說:“這個荷包,前幾日有人留給我一個。恰好我家裡有事,一直沒有到醫館裡來,今天也是剛取到。這其中,必定有陰謀!”

她拿出陳婆婆送來的荷包,放在官差拿來的那個旁邊,果然兩個荷包形狀材料做工都相似,一看就同出自一人之手。

有人想要通過她謀害蘇姑娘,小桃一想到這個就騰起一陣怒火。她絕不會如那人的意,蘇姑娘是好人,她那樣正直善良,不看重出身也不看重才學,她給了小桃尊重與友愛。這樣的人竟然有人要汙蔑陷害,天理何在?

小桃絞儘腦汁,直直盯著那兩個荷包回憶。

既然那個設下陷阱的人想利用她給蘇姑娘埋雷,那一定是了解接觸過她的人。而最近,除了爹娘哥嫂這些親人,唯一讓她新出現她身邊的,是齊大郎!

這兩個荷包是不是齊大郎那邊搞出來的呢?齊家在城中經營幾家店鋪,其中就有一間綢緞莊。蘇綢貴重,尋常百姓可用不起,齊大郎是家中嫡長子,很得齊老太君喜愛,他的荷包,確實有可能使用蘇綢。

隻是他怎麼會針對蘇姑娘?難道是想打擊報複,搞垮蘇姑娘的醫館,逼迫她成親?她隻是一個農家女,那齊大郎會這樣執著嗎?

小桃越想越亂,可她決計不允許蘇姑娘被潑臟水的,這盆臟水,她寧肯潑彆人身上!

“官爺,您看這荷包,用的是昂貴的蘇綢。這搞鬼的人,一個給了您這邊,一個給了我。我隻是個農家女,親朋街坊都不是富貴人家。我唯一和我有關係能用得起蘇綢的,是城中齊家綢緞莊的少東家齊大郎。官爺,這人與我們有私怨,可不能聽信他的話,冤枉了好人。”小桃將齊大郎的可疑之處一一說與官差聽,越說越是堅定。

“你說的這些,也隻是你的猜測,還是請蘇姑娘跟我們走一趟,由大人親自審一下吧。”官差客氣地說道。

他們私下也認可,此事定是回春堂被人整了,可他們也隻是聽令辦事,隻管拿人,不管斷案。有沒有冤屈,那是青天大老爺的事。

蘇顏妍已然捋清楚整個事情的經過:京中嚴查叛黨,有人暗中搞鬼,利用小桃做實回春堂與叛黨勾結的罪狀,捅到官府那邊,借著官方的勢力找她的茬。官差收到消息,必然來找人,這是個陽謀。

她敢肯定,隻要官差一帶走她,對方必然有後手。哪怕後麵查證她與叛黨無關,她不在醫館的時候,輿論絕對會離譜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她要怎樣抗衡這些官差呢?如果有靠山大佬就好了,這會兒的情況正合適借力打力。

對了,她可以有靠山!蘇顏妍心思電轉,一下子想到了岐黃穀。

李真和李善這會兒正在醫館,他們出身岐黃穀,回春堂也是可以有背景的。哪怕她和岐黃穀實際並沒有鐵到能當靠山的地步,但就像設局的人算計的那樣,也是需要時間來查證的。

對方出招,等著蘇顏妍被扣在官府審查;她扯出岐黃穀,同樣等著官府審查。

不管後續官府查沒查出她和岐黃穀真實的關係,她都不會踏進布局人的陷阱。

蘇顏妍想罷,目光掃過李真李善兩人,對官差們說道:“好教官爺知曉,我們醫館絕對不曾與叛黨有關聯,你們可曾聽說過岐黃穀?那可是咱們景朝最出名的頂尖醫者聚集地。我們這裡就有兩位出身岐黃穀的良醫,現在就在此處。岐黃穀出了多少禦醫名醫,從不參與任何勢力中,你們不相信我,還不信他們麼?自京中開始嚴查叛黨之時,他們兩位就已經在醫館中坐診,他們就是最好的人證。”

岐黃穀在景朝名聲極廣,從不參與各派勢力爭鬥,是一股清流,舉世皆知。幾位官差果然清楚這些,被蘇顏妍幾句話說得動搖,看著李真李善兩人,麵露猶豫之色。

蘇顏妍一看,心中了然。這些官差明白岐黃穀的背景,她暗示自己背後有靠山,能保證自己與叛黨無關,任誰來也判不了她有罪。

她再加了一把火,繼續說道:“也不讓官爺們難做,我人在回春堂,家業在此,哪裡也不會去。你們要想找我,我隨時都在。這件事本就是有心人暗中謀劃搞鬼,利用官爺來算計我們醫館,咱們如何能讓這種小人得逞。官爺儘可以先回去稟告上官,如果需要我到場作證,我隨時可以前往效勞。”

先把人支走,後麵單獨去處理,占據主動,也能打亂藏在暗中搞鬼的人的計劃。

為首的官差沉吟了會兒,說道:“蘇姑娘如果真能讓岐黃穀中人出麵作保,自然可以留在醫館。我們也是為了儘快找出叛黨,您這邊有人保證,我們回去也好有個交待。”

李真和李善對視一眼,雙雙上前一步,行禮後,對官差說道:“岐黃穀紅葫醫者李真、李善,可以作證,回春堂蘇姑娘確實一直在醫館中,不曾與叛黨接觸過。官爺們可以回去如實告知上官,我們願意為蘇姑娘作保。”

李真和李善可是知曉蘇顏妍與蕭景琮交好的,他們能一起相約去往岐黃穀,蕭景琮什麼身份,淮山長老已經私下告知。就靠著這樣的貴人,蘇顏妍怎麼可能勾結叛黨?

他們留在回春堂,一則確實是受蘇顏妍邀請,出山坐診,精進醫術。再則,就是蕭景琮暗中安排,每日都要傳出密信,交待蘇顏妍做了什麼、吃了什麼,乾那私底下監視人的勾當。要不是蕭景琮手中掐著岐黃穀一眾人做人質,他們兩人萬萬不會乾這樣有損私德的事情的。奈何奈何,隻好愧對蘇姑娘了。

現下蘇姑娘需要岐黃穀出麵解困,李真和李善萬分願意,隻想幫助蘇顏妍,期盼以後能抵消一點愧疚。想來,蕭景琮也有讓兩人保護蘇顏妍的意思,就是蘇顏妍不說,他們也要出麵保人的。

希望這些官差們能識趣,不然到最後,捅出簍子來,倒黴的一定不是蘇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