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妍從穿越後就繃緊一根弦。
獨女這個身份,放在法律齊全能保證人權的現代,尚且惹人垂涎。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古代,失去父親庇佑的醫館獨女,猶如無主的獵物,抱金的嬰孩。
這不,惡狼聞著味兒來了。
蘇顏妍回敬白延琅:“托福,還不錯。”
她十分佩服白延琅,明明做著壞事,卻能神色自若,一點沒被門外的議論影響到,這是個狠人。
怪不得能騙蘇父蘇母十多年,直到蘇父失蹤才露出真麵目。
這演技生在新世紀能得影帝,屈才了。
“蘇師妹人沒事我就放心了,師父人不在,師母身體素來不好,師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師母怎麼活。”
白延琅說著,垂下眼,不露眸中情緒。
“我自然會好好的,畢竟如你所說,我要照顧母親,繼續尋找父親,回春堂是父親的心血,我會幫父親一直照看經營。”
沒事少惦記她家的醫館!
“哈!你一姑娘家,學過望聞問切嗎?醫館需要的是大夫,有真本事才能坐堂看診,可不是任誰嘴一張就能經營好!”跟在白延琅身後的婦人搶白道。
蘇顏妍冷眼看向尖酸開口的婦人,緩緩說道:“確實,我家的醫館,可不是任誰嘴一張就能奪走霸占的。”
“蘇師妹,彆任性。你或許對我有誤會,我絕沒有霸占醫館的心思。”
白延琅說:“回春堂是師父的心血,我跟隨師父十多年,比師妹更懂他的心意。醫者懸壺濟世,醫館存在的意義就是治病救人。”
“師妹從小學的是琴棋書畫,習的是廚藝女紅,師父從不曾教你醫術。我雖學藝不精,自忖也有師父八成火候。之前師父出診,也是我守在回春堂,替鄉親父老看病。蘇師妹還是不要固執,在家多陪師母,安心待嫁吧。”
白延琅此話一出,周邊圍觀的眾人也是啞然。
從道德上,白延琅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忘恩負義,不是好人。從實際上,他說的,也不算強詞奪理。
城中醫館,必有拿手本事,才能立得住。醫館不是菜攤子,肉鋪子,換個賣的人大夥兒能繼續照顧生意。
病人去醫館,求的就是大夫醫術高明,經驗豐富,藥到病除。
醫館換個新的郎中,大家都會心有疑慮,想找相熟的大夫,這是人之常情。
他們四鄰百姓承蘇大夫的仁心恩情,現在憐憫幫扶蘇姑娘。
但蘇姑娘不通醫術,白延琅學醫十年,真遇上有個頭疼腦熱,誰還真敢放棄白延琅去找蘇姑娘這個外行人看病?
胖婦人眼見白延琅幾句話說的眾人沉默,很是沾沾自喜。
她輕蔑瞥著蘇顏妍,說道:“蘇姑娘,彆不識好歹了。白哥念著你爹的恩情,現在還想養著你和你娘兩個外人。沒了他,這回春堂隻能關門大吉,你和你娘,等著坐吃山空,搞不好連嫁妝都湊不出,那才丟人呢。”
聽著這番胡言亂語,蘇顏妍氣得笑出聲:“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趕走我,搶我們蘇家的家產。真有心,何必緊咬著醫館歸屬謀算呢?我話撂在這,回春堂是我蘇家的,有我蘇家女在,斷沒有讓給旁人的道理。”
“女兒哪能承家業?白哥是蘇大夫的愛徒,如同他的親兒子,醫館就該給白哥。”
“我爹姓蘇,我也姓蘇。這裡不需要姓白的做主。”蘇顏妍寸步不讓。
胖婦人氣了個仰倒,指著蘇顏妍叫罵起來。
真好奇那麼難聽的渾話,她怎麼說的出口。一般小娘子聽了會哭出來吧?可惜她遇見的是見多識廣的蘇顏妍。
哼,想當年,她可是經曆過無數遊戲高端局,什麼話沒見識過。這點兒算什麼毛毛雨,嘿tui!
白延琅挑起事端就隱身不語,放任各種指點議論,任憑胖婦人衝鋒陷陣。
他看蘇顏妍絲毫不受影響,上前拉住婦人,邊搖頭製止邊說:“蘇師妹勿怪,她也是有口無心。”
“白哥,我是心疼你,為你打抱不平!看看蘇姑娘這做派,為了搶醫館,連連戳你心窩。你姓白是不忘本,蘇大夫就你一個徒兒,回春堂就應該是你的。”
“這位大嬸,我強調一遍,回春堂是我蘇家的,絕不交給外姓人。”蘇顏妍好聲好氣道。
白延琅麵露不愉,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道:“這樣吧,師妹如果堅持要醫館,自己當家,我們不妨約定一下。如果師妹有本事接診醫治患者,自然能證明你撐的起門戶。如果師妹連一個患者都治不好,便由我來接手回春堂。”
“白延琅,你明知妍娘沒學過診療,何必難為她!”
蘇夫人聽聞蘇顏妍被白延琅圍堵在回春堂,又驚又怕,掙紮趕到現場,就聽到他故意為難的話,又氣又急,身形一晃,險些暈倒。
蘇顏妍連忙攙扶住蘇夫人,柔聲寬慰她:“母親,彆著急,我不怕。”
她將蘇夫人扶坐在堂凳上,眼睛眨也不眨瞪著白延琅,說道:“一言為定,這醫館,我要定了。”
“師妹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想出診,又有誰敢找你來治?醫病不是兒戲,關乎的是性命。你這又是何苦。”
“是啊,蘇姑娘,不然就讓白郎中坐診吧。我們街坊四鄰幫你盯著他,按時給你們銀錢花用。”圍觀的熱心人忍不住開口勸道。
白延琅打蛇隨棍,立刻承諾:“師妹若肯,我保證除卻個人嚼用,其餘銀錢分文不取,全部給師母。”
“妍娘…”蘇夫人握著蘇顏妍的手,眼中泛起淚光,她一時想著女兒力爭醫館的決心,一時又想著丈夫對女兒的嬌寵,心亂如麻。
蘇顏妍才不吃他這一套!現在說的好聽,話裡藏著好幾個坑。
她與蘇夫人在醫館並無人手,醫館收入多少,全憑白延琅一張嘴。更彆說還要扣除吃穿花用,剩下多少又有誰能監管?
話說的好聽,人如此狡猾,白延琅這渣男真是難纏。
蘇顏妍更加堅定心意,絕不能將醫館拱手相讓。今日讓出一分,來日要讓一寸。這人喂不飽的。
她輕拍安慰蘇夫人,任憑眾人勸說,就是不點頭鬆口。
白延琅對身旁隨從使了個眼色,眸中冷光一閃而過:“蘇師妹固執,那便依她。咱們便以三日為期,看看師妹的本事吧。”
“倘若三日內,師妹一人也沒能救治,這回春堂,我白延琅為了師承,也必要來爭一爭了。”
白延琅放話,蘇顏妍應戰,這約定算是成了。
圍觀的人散開時,個個搖頭歎息,猜測蘇姑娘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白延琅背後還有濟世堂,林家勢大,背地裡下個絆子,蘇姑娘一個女子,如何應付得了。
事情發展也確實如大家猜測的那樣,白延琅背地裡安排人手,暗中把所有想去回春堂找蘇大夫看病的人攔下了。
攔下患者直接解釋:回春堂蘇大夫失蹤,他唯一的徒弟白郎中人在濟世堂。
說的都是實話,被攔下的人衡量一番,全去了彆的醫館。
蘇顏妍呆在回春堂,無人可醫。
轉眼三天,蘇夫人日夜憂思,時時垂淚。蘇顏妍哄著她服下安神藥,讓她在家休息。
“妍娘,今天沒有人來看診,藥館就給他們吧,彆和他們爭了。”
“娘隻想要你好好的。”
一片慈母心腸。
蘇顏妍想到這,沉沉歎口氣。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照常來到回春堂,通風換氣,打水擦拭,把診室打掃的乾淨整潔。
她清潔完地麵,思忖著:山不來就我,那就去就山。今日主動出去找找,或許能找到願意讓來回春堂的病人呢。
她剛準備離開,一個身著黑衣,滿身戾氣的男子如攜風雷,疾步走進醫館內。
“此處的大夫呢?讓他出來!”
蘇顏妍挑眉,這聲音一聽就是位不好惹的主兒。難道是看她每天開門不準備放棄,那位惡徒白延琅指派人手打上門來?
青天白日,這麼囂張嗎?
“我就是,這位公子找我?”蘇顏妍手中握緊掃把,做好了隨時揮打的準備。
“你?”語氣透著壓抑過的怒意。
男子眉目銳利,眯眼盯著蘇顏妍,讓她聯想到森林裡尾隨獵物不放的狼。
隨時能覷住機會咬向獵物的喉嚨,一擊致命。
危險!
她的第六感在發出尖叫,但蘇顏妍並沒有躲開。
她不能躲,想要守住醫館,彆說一個上門的男人,哪怕他是敵人指派,帶著滿肚子惡意來鬨事的,她也不能躲。
麵對困難,不能怕,氣勢不能輸,等和麻煩鬥個幾回合,沒有破不開的局。
讓她看看,他們出得是哪一招!
蘇顏妍屏息憋氣,嚴陣以待,腦子裡都是現代醫鬨的各種奇葩新聞。
來吧!出招吧!她可是見識過千百種無理取鬨、故意製造事端、登月碰瓷、輿論炒作的網絡衝浪一級選手!
讓她看看古代人的手段!
然後,蘇顏妍就看著這個英俊男子氣息一滯,泄氣皮球般癟了下來。
一級戒備,難不成準備碰瓷了?
請開始你的表演!蘇顏妍虎視眈眈,瞪大了眼睛。
黑衣男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坐到診台前,把多餘的案凳踹到一邊。
他悶悶擠出話來:“我牙疼。”
蘇顏妍呆呆重複:“牙疼…”
不是來找茬的嗎?
居然是野生患者嗎?
還是牙疼耶!
專業對口了家人們!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她的強來了!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嘴角,臉上甜美的笑能撐死八百隻蜜蜂。
她聲音柔軟八度,熱情飽滿仁愛世人:
“尊敬的患者,請不要擔心。本人專業口腔醫學生,將竭力虔心,為您的牙齒保駕護航。”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得來全不費工夫。
提前準備好隨身攜帶的口罩手套醫生裝有用啦。
治好這位患者,醫館歸她,誰也彆想搶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