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 / 1)

“快來人!蘇姑娘落水了!”一個婦人驚聲喊著,扔下手中水桶,抄起竹竿衝到河邊。

初夏的河水尚帶涼意,一道纖瘦人影在水中掙紮浮沉,趕過來的村民們麵色著急,不顧湍急水流,互相搭把手將人救起。

蘇顏妍嗆吐出一口水,隻覺胸口悶痛,咳嗽兩聲,睜開眼睛。

周圍一圈古裝百姓,麵露擔憂,齊齊看她。

蘇顏妍:什麼神奇現場,她這是被哪個劇組群演救了?

她迅速回憶:放假回家路上遇見小孩失足落水,身為正氣十足的五講四美好青年,她毫不猶豫選擇見義勇為。孩子救上岸了,她自己突然小腿抽筋,沉入水底…

她再次慢慢掃視四周人和景,陌生且古韻十足,心中浮起一個驚人的猜想:難道她穿越了?!

見她醒來不言不語,隻怔怔看人,圍在她身邊的婦人們趕忙問她:“蘇姑娘,可是有哪裡難受?蘇大夫隻暫時沒回來,說不定在哪裡休整呢,你可彆想不開。”

“是啊,你家裡藥館還需要人哩,再著急也彆把路走窄了。蘇大夫仁義,咱們鄉裡鄉親哪個沒受他的恩惠。這回春堂,大夥兒隻認你們蘇家人,蘇姑娘你放心。”

“你爹那徒弟,可真不是好人。蘇大夫隻是失蹤,他竟跳出來欺負你們孤女寡母,侵占財產,令人不齒。蘇姑娘,你一出事,你娘也受不住,那白眼狼就得逞了。”

蘇顏妍壓下心中驚濤駭浪,聽著四周你一言他一語,逐漸搞清楚狀況。

這是一個叫景朝的地方,這具身體是東城中藥館“回春堂”蘇大夫的獨女。

蘇大夫幾日前出診未歸,音訊全無。他的徒弟白延琅不去找人,反倒是趕走尋人的街坊四鄰,圖謀起藥館來。

蘇夫人連受打擊,一病不起。蘇姑娘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竟跑到城郊渃河投了水。

投水的是蘇姑娘,被救起來的,就是換了個芯子的蘇顏妍了。

蘇顏妍:見義勇為還包托底服務的嗎?她隻是個口腔醫學待畢業學生啊,處理家產這種事怎麼不安排個法學專業的同學來啊!

謝過熱心群眾,蘇顏妍被送回蘇家。

回春堂南北四進,最北側隔離出一進小院,蘇家人就住在裡麵。

蘇顏妍帶著一身水汽進了宅院,蘇夫人臉色蒼白,消瘦病弱,一見她就落下淚來。

得嘞,失蹤的爹,柔弱的媽,破碎的家庭落水的她。這場子她還真得使點力氣才鎮得住。

洗漱,換衣,熱騰騰的薑茶倒在杯裡,一口下肚,終於有了辛辣滾燙的真實感。

穿越她不怕,就當是出國留學,她獨立自主能適應,在哪裡都可以活的好好的。

樂觀點想,她沒畢業就有了家傳事業,醫館不就是社區診醫院嘛,就業前景還是很棒的。

先搞搞調查,看看怎麼穩妥繼承藥館,彆的不敢保證,口腔醫學這塊兒,她絕對有把握。優勢在她,要有信心。

不過,困難也是擺在眼前的,她要想個法子保住醫館。

蘇夫人卻說道:“你父親沒有音訊,就這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報官也有三日,官爺都找不到人。我們兩個女子,如何能撐的起門戶,不如把醫館讓給渡出去吧。”

蘇顏妍歎氣,細細給蘇夫人解釋:“醫館讓出去,我們連安身立命的根本都沒有。如您所說,我們兩個女子,如何賺錢養活自己?是能種地還是能做工?不若保住醫館,還可以想法子雇傭人手,憑著父親留下的人脈庇蔭,尚可生活。”

蘇夫人憂愁道:“你父親在時,我們盼著你知書達理,女夫子教的是琴棋詩書。咱們不明白藥理,就是雇了人,也經營不來。何況現在白延琅存心使壞,他學得你父親八成的本事,收攏了不少人手。有他算計,醫館招不到人。”

“總要去試一試,不努力一把積累經驗,平白放棄父親的心血,我不甘心。”蘇顏妍握住蘇夫人的手問:“父親隻是失蹤,我相信他總會回來的。母親,我們一起守住醫館,好不好?”

蘇夫人聽到這裡不住點頭,擦乾眼淚,反握住蘇顏妍,道:“妍娘,你說得對。你爹最愛醫館,我們得守住他的心血。”

這就對了!蘇顏妍暗自鼓勁,夫妻共同財產,哪有拱手讓人的。今日讓醫館,貪婪之輩不會滿足,隻會更加得寸進尺,直至將她們吞噬殆儘。

唯有爭,才有路。

有路,才能活。

她隻能爭。

“妍娘一夕之間,長大了。”蘇夫人柔柔注視著蘇顏妍,欣慰又感傷。她一時想起丈夫在時女兒嬌憨姿態,又看著現在突逢變故變得堅韌的模樣,如同喝了一壺梅子酒,酸澀中帶著回甘。

她起身,謹慎確認四下無人,從床櫃暗格裡取出一個多寶盒。

“我與你父親,一生恩愛,隻得你一個孩兒。這是我們置辦的家產,連同醫館家宅的房契地契,現在都給你。妍娘,要小心白延琅,他十三歲就跟著你父親學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偽裝到現在,心機忍耐遠勝常人。”

“我知道。”蘇顏妍將契書一一收好,攙扶蘇夫人回房歇息。

轉瞬一日夜。

初夏清晨,風還帶著涼意,徐徐吹過屋堂。

蘇顏妍挽起長發,擦乾臉上水漬,坐在銅鏡前打量。光滑鏡麵映照一張秀美標致的芙蓉臉,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放在哪裡都是個美人——雖然是同樣的臉,和她短發利落的打扮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腳步聲從遠及近,輕輕重重傳來一陣滴哩咣啷的碰撞音。

是張大娘家的小桃!蘇夫人感謝鄉親們及時援手救她,安排她挨家上門送些果脯點心。小桃和她年歲相近,手腳麻利,蘇顏妍正想找個人手協助調研,得來全不費工夫。

蘇顏妍一下子就振奮精神,她想要的東西送來了。

“粗鹽,竹筒,田七,無患子……沒錯,就是這些,小桃你做事真細致。”

小桃被誇,咧開嘴笑道:“蘇姑娘都一樣樣列好名字,還畫出圖案,我挨個去找,又方便又清楚。還是蘇姑娘聰明,又會寫又會畫,大夥兒都誇蘇姑娘呢。”

那是,發明購物清單的人真是天才。蘇顏妍核對無誤在紙上打勾,開始分類放置這些材料。

“蘇姑娘要這許多東西,是準備做什麼?”小桃好奇問。

“做牙膏。”

“牙糕是什麼?這麼多青鹽,會不會太鹹了?”小桃皺眉。

蘇顏妍被逗笑:“牙膏不是糕點,不用咽到肚裡。咱們一起在村子調研,不是發現很多鄉親牙齒疏鬆嚼食無力嗎?我調製的這種牙膏,日日使用,能固齒清潔。”

小桃瞪圓了眼:“給牙齒用的?”

“對,我們平日裡很容易忽略牙齒,等它疼起來,那可就要命嘍。牙齒好,吃東西也香,牙齒白,笑起來也美啊。”

“對對對!”小桃連連點頭,眼睛亮亮,崇拜地看著蘇顏妍。

蘇姑娘真是太聰慧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想過要愛護牙齒。想想阿公阿婆牙齒酥軟脫落,一點硬食都吃不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一定要跟蘇姑娘好好學,保護好自己的牙齒健康!

蘇顏妍帶著小桃,研磨青鹽藥粉,混合灌進竹筒。封泥灼燒,過濾堿水。等到最後把烏黑的古法牙膏封入罐中,兩人都汗濕額發,累的不輕。

看著整整齊齊擺著的瓶瓶罐罐,蘇顏妍開心又堅定。

她愛甜食,幼時有過一顆蛀牙,讓小小的她吃過牙痛的苦。她立誌成為優秀的牙醫,幫助牙齒生病的人們,讓他們擁有健康的牙齒。

一朝穿越,她也不會改變她的初心。她家的醫館,她一定會保住。

送走小桃,蘇顏妍繞回醫館前門,仰頭仔仔細細打量。

古樸的建築靜靜矗立,磚石素淨,帶著醫者寬仁氣息,守護周邊百姓。這就是她將要接手的大本營。

原本應該人來人往,現在卻門窗緊閉。收徒不當,真是害人不淺。

蘇顏妍珍惜撫摸古樸的門戶,用備份鑰匙打開門。蘇父失蹤,此處被匆匆關閉,無人打掃,隻是幾日,竟積了一層薄灰。

她打開門窗,找出工具,從藥櫃到桌台,挨個擦拭乾淨。

太陽已經高高掛起,街市上人聲漸沸,如潮水般湧動著,起伏著。

蘇顏妍正待關門回家,一群人麵色不善,闖進醫館。

“蘇姑娘,聽說你想不開去投了河,怎麼現在竟跑到回春堂,蘇大夫不在,你開門誰來給人坐堂看診。”

蘇顏妍攥緊掃把,緊緊盯著他們。

為首的是一個清瘦男子,臉白,眉淡,臉上掛著笑,笑意又到不了眼睛。

在他右後側,一個矮胖婦人恨恨地瞪她,剛才充滿惡意的話正是出自她口。

其他人衣著打扮相似,應是哪家仆從們,將醫館門口團團圍攏。

這動靜,很快引起街坊四鄰和周邊百姓注意,有好事的人,湊在門外指指點點低聲議論。

“這不是蘇大夫的徒弟白延琅嗎?怎麼帶著林家的人?”

“你還不知道?濟世堂林家女看上白延琅了,倆人商議著要成親呢。”

“欸欸,我記得林家女成過親了——”

“小聲些!前幾年嫁了杏林館的獨子,去年人沒了,連同杏林館一起回歸濟世堂嘍!”

“哎呀,這蘇大夫失蹤,不會是回春堂也被盯上了吧?”

“保不準,蘇大夫家就一個獨女,教的徒弟還是白眼狼,我看蘇姑娘落水也有蹊蹺…”

“這會兒帶這許多外人欺淩人孤兒寡母,缺德呀…”

“濟世堂後台硬,多少藥材商供著,聽說定價都是林家發話才行呢。本來低價平價還吃得起,定價一高,多少人家出的起錢,造孽啊。”

細碎聲斷斷續續傳進屋裡,蘇顏妍心下明了,這清瘦男就是那個阻止彆人尋找蘇父,一心謀奪藥館的白延琅。

“蘇師妹,”白延琅拱手行禮,“彆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