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動的山洞裡,少女縮在火旁取暖。
她的身旁,男子熟稔地用小刀清理好魚,放在火上烘烤。
沈南嬌就這麼直勾勾盯著男子的側顏,心想裴衍不毒舌的時候,還真是秀色可餐。
她小臉一紅,自己真是什麼詞都敢想,也真是餓了。
“算是時辰,白墨他們應該很快就能找來。”
裴衍將烤好的魚遞給了眼巴巴的少女,看著她紅潤的小嘴試探性地咬了一小口。
有些好笑。
“雖算不上好吃,但總能下肚。”
沈南嬌一向挑食,他的語氣裡含著幾分哄孩子的意味,搞得她有些不服氣,憤憤不平地吞著魚肉,“我這是淑女。”
和平相處不過三秒,二人又開始拌嘴。
不過沈南嬌總是覺得裴衍甚是臉皮厚。
“不過,你要是背刺我,我做小鬼也不放過你。”
火光下,少女張牙舞爪,隻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怕,至少在他裴衍眼裡。
他挑眉,“哦?這麼自信。”
沈南嬌倒也不是自信,隻是裴衍他從來不會出爾反爾。
“準確來說,我是相信你。”
少女的嗓音柔柔軟軟地,撓在裴衍心上有些癢。知道沈南嬌是有心奉承他,便靠在石壁上假寐不再言語。
沈南嬌識趣地閉上嘴,遙想起小時候裴沈兩家還有來往之時,初見裴衍那年,她才四歲。
八歲的裴衍,就已經名動京城,人人都誇讚他是少年良才。那個時候的他,總是在看書。而她,從小就知道這哥們悶騷。
每每調皮逗弄他,他雖一臉嫌棄,可那耳朵卻是瞞不住的紅。
後來裴沈兩家生了嫌隙,她便再也沒去過裴家,甚至於厭惡裴家。
雖說如今因為雪狐珠,二人達成一致對付天子和裴恒。可他父親裴元間接害死她娘親之仇,她也不可能忘卻。
正好裴恒是裴元的心頭肉,殺了裴恒,裴老爺子也就去了半條命。
初夏的深夜露珠濃重,京城早已漆黑,隻聽得幾聲犬吠。
平日裡早睡的裴老爺子麵色沉重,他這個長子越發得不知禮數了,竟和沈家那丫頭糾纏不清,如今二人一起在天泉失蹤,那些閒話不過半日就落在了他的耳中。
“真是不爭氣啊。”
中年男人沉沉地歎了口氣。
黃金鳥籠前,少年郎拿著粟米喂著金絲雀,“哥哥他不讓我插手朱家對付沈小姐的事情。”
“不過,沈府裡的人已經出動了,爹爹當真不去找找哥哥?”
裴元不悅地冷哼,“這點事情都應付不過來,也不配做我裴元的兒子。”
燭火下,少年微勾起笑意。
他這哥哥,當真是失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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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小姐失蹤了,沈府的人急瘋了。
天泉圍獵結束後,春眠就再也沒看到沈南嬌,直覺便是她出事了。
她快馬加鞭乘著沈府的馬車回到府中,王嬤嬤就已經接到了老爺安排的眼線急報,她左右踱步焦急萬分,見到春眠這丫頭回來,那一臉的凝重,便知道找尋未果。
再說計謀得逞的皇帝,走了個形式派人去林中尋找,不過也是徒勞而返。
沈府的人都是和沈自證摸爬滾打十幾年的,不會不知道這陛下是有意看沈家與裴家生亂。
春眠帶著沈府的人腳程未停地去了天泉,隻是天泉密林若非成群結隊而入內,獨自一人必然走散。
“誒,你這腦子不好的丫頭。”
白墨拉住了春眠要單獨行動的身影,就算她一身蠻力,但隱匿的危險她應付不了。
春眠瞪著他,“我要是找不到小姐,我就殺了所有人。”
彆人說,白墨隻會覺得他是異想天開。可麵前的姑娘說的話,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比起沈小姐,他家公子才是最慘的,從來遇到危險都是公子一個人獨當一麵。在密密麻麻的沈家人麵前,他顯得十分的孤零零。
“你彆急,你家小姐做的記號在這裡斷了,也不會走太遠。”
白墨到底是殺手,沉著冷靜地吩咐身後的眾人,“大家擴散,方圓十裡之內仔細搜索。”
春眠甩開了男子的手,舉著火把繼續尋找著。
這邊人找瘋了,沈南嬌在洞裡也要餓瘋了。
閉目養神的裴衍睜開了雙眸,看了眼蔫頭耷腦的少女,站起身朝洞外走去,“走吧,這出戲可以收場了。”
沈南嬌以極緩的速度眨巴了幾下眼,恍然大悟後有些咬牙切齒,“裴衍你這腹黑大狐狸!”
裴衍無辜聳肩,若他不負傷,陛下隻會以為他們裴沈兩家串通一氣。他這般做,回宮便可以演下一出苦肉計了。
沈南嬌咂舌,論心黑還真黑不過裴衍,她最起碼是有所需才有所取。裴衍倒好,君子愛財偏取之無道。
不敢想,君臣二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下,陛下得給裴衍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才能安撫他受傷的心靈。
“白墨他們能找來嗎?”
沈南嬌站在半丈石台上眺望,在找尋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裴衍唇色有些慘白,身上的毒素已然將他的雙臂麻木,他強撐著精神,打趣地說:“白墨不是傻子,到了時辰戲也就做足了。”
少女在風中淩亂。
原來連逃跑的路徑這家夥都計劃好了,害得她白擔心了那麼久。
她縮在袖子裡的手指摩挲著,上麵被弓弦劃開的細小口子結痂,痛意是滯後性的來臨。
寂靜的深林裡,由遠及近淩亂的腳步聲拖遝,驚起了棲息在枝頭沉睡的烏鴉,成群結隊地在天上飛舞。
看見春眠那可愛的兩個發髻晃動著跑過來,沈南嬌終於是解脫了,可以回府去吃糖念桂花藕了。
她迎了上去,沈府來人皆恭敬地喚了聲小姐。
春眠發覺最近一年沈南嬌遇到的危險越來越多了,超出了她那小腦仁的認知,她像小孩子般撲到了沈南嬌身上。
沈南嬌被壓得喘不過來氣,笑著拍拍姑娘的後背。
簇簇火光下,裴衍蕭索一人站在不遠處,眸光忽明忽暗,“沈小姐,若有時間,彆忘記去裴府選個寶貝。”
沈南嬌揮揮手表示知道了,這次不僅毫發無傷,還和宿敵建立了短暫的盟友關係,春眠的病也就要治好了。
她對裴衍由內而外都是好臉色,“裴大人受了傷,還是早些回府裡醫治。”
不過,這密林她再也不會來了。
實在是太過凶險。
沈家的人浩浩蕩蕩地護送著自家小姐出了林,白墨打量著男子的神色,見他嘴唇烏青,慌忙從腰間掏出百毒丹。
“公子,陛下那邊已經知道您脫困了。”
裴衍吞下了藥丸,疲倦地揉著眉骨,“那件事也該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