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武聞言,頓了頓,移開眼神,笑而不語。
王將匪見他這般神情,也覺古怪,正欲追問,王金武點點石桌:“丫頭,倒酒!”
王將匪眼珠一轉,對對對,她光顧著告狀,倒忘了此行的目的。
王將匪滿上酒,看見王金武眼角的皺紋,一想到此次一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不禁有些難過湧上心頭,叮囑道:
“姥爺,今日便算了,日後你要少飲酒,要注意身體。還有,你記得告訴娘,讓她少生氣,氣大傷身。”
王將匪說著說著,眸色一暗,平日裡也沒覺得,今日細細一想,娘大多都是為她生氣,想必她離開後,娘也不會再如此操心了吧?
王金武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小丫頭年紀輕輕的,怎麼這般囉嗦!”
王將匪擠出一抹笑容,舉起酒壇:“姥爺,今日高興,咱們喝得儘興,不醉不歸!”
一刻鐘後,王將匪攙扶著爛醉如泥的王金武回到房間,蓋好被子後,悄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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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安三人離開柴房後,借著夜色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寨中,尋找出路。陸清安在前,銀魚斷後,孟驚鴻亦步亦趨跟在陸清安身後,生怕哪裡放出一支冷箭要了他小命。
陸清安似是發現什麼,倏地停下腳步,抬手示意銀魚,三人隱於樹叢之中。陸清安定睛一看,瞧見前方小池旁的山石下正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背上扛著一把金燦燦的大刀,神情焦急,不時探頭望向一旁,似乎在等什麼人。
不多時,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從小池旁竄出,孟驚鴻看到那人,震驚不已,壓低聲音道:“這不是那個女土匪嘛!”
王將匪看見王將石,未等出聲,視線瞟到王將石背上之物,便氣不打一出來,抬手就要揍他:“王將石啊王將石,你可是真是!”
王將石不明所以,解下那把刀,獻寶似地伸出來:“阿姐,你說讓我去拿值錢的,我挑來挑去,就屬姥爺這把金刀最值錢!”
“所以你就拿來了?”王將匪看著他單純的神情,被氣笑了:
“此刀與姥爺出生入死多年,曆經風風雨雨,山寨的人都知道,平日裡姥爺最寶貝的就是這把金刀,我讓你偷金銀之物,你倒好,把姥爺的寶貝偷來了!你信不信,若是明日姥爺發現這把金刀不翼而飛,就是咱們跑到天涯海角,姥爺也定會尋到咱們,然後扒了你的皮!”
“那、那怎麼辦?”王將石被點醒,不知如何是好,王將匪拿過金刀,無奈歎道:“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她說完,便如一陣旋風般離開。
見王將匪離開,孟驚鴻小聲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陸清安略一思量,微微一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先靜觀其變。
不多時,王將匪回到小池,氣喘籲籲地扶著山石,拿出一個小匣子。
王將石接過,打開一看,眼睛一亮,那裡麵竟然是滿滿兩層黃澄澄的金錠,足足有百金!
“阿姐,你太厲害了!”
王將匪看到他眼裡滿滿的崇拜,擺擺手,毫不謙虛道:“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王將石又道:“對了,阿姐,今日綁上山那兩人怎麼辦?”
“哎,依現在情形來看,明日的贖金是來不及取了,”王將匪心疼歎氣:“至於那兩個人……”
聽到他們提到自己,孟驚鴻屏氣凝神,王將匪停頓一下,沉思道:“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直接殺了?”
孟驚鴻聽到王將匪輕飄飄地說出如此驚世駭俗之語,嚇得差點驚叫出來,他死死捂住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讓王將匪聽到,那他就真的完蛋了。
孟驚鴻拚命眨眼,用眼神暗示陸清安,趕緊抓住先機,現在快點跑,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陸清安對銀魚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看好孟驚鴻,彆惹出什麼亂子。
不遠處又傳來王將匪的聲音:“算了,還是放了吧。”
她雖是土匪,但也有道義,隻劫財,不要命。
“也好。”王將石對姐姐的話自是說一不二。
“這樣,你我先回房間拿些必需之物,一刻鐘後去柴房,帶著他們直接下山。”王將匪交代完後,兩人離開。
陸清安瞥見他們離去的身影,他想了想,低聲道:“回柴房。”
“回去?”孟驚鴻大驚:“咱們還是跑吧!誰知道那女土匪會不會又改了主意!”
“你若是能破解這山寨的奇門遁甲之術,便跑吧。”陸清安聲音淡淡,孟驚鴻聽到後,馬上偃旗息鼓。見他安靜下來,陸清安對銀魚交代道:“一會兒你跟在我們身後下山,切記,他們二人武功高強,萬不可被他們發現。”
銀魚點頭應下,身為暗衛,斂息隱藏是他最擅長的,定不會被他人發現破綻。
三人回到柴房,剛將一切都恢複成原樣,柴房門便被推開,時間緊急,王將匪粗魯地拉起陸清安:“跟我走!”
陸清安嘴裡塞著布,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王將匪看了眼陸清安,望見他小鹿般的眼眸中滿是驚慌,心一軟,動作也輕柔了許多,她拿出發帶,重新給陸清安綁好,這次她才發現,他竟這般高,高到她要微微踮腳才能在他的腦後係上結扣。
反觀孟驚鴻就沒這麼好命,先是被王將石隨手拿個筐扣在腦袋上,那筐一股雞屎味,要不是嘴巴被堵住,他肯定會吐。然後又被王將石拖著,在山路匆匆行走,腳下一滑,還狠狠摔了一跤,身上沾滿泥巴,狼狽至極。
王將匪拉著他們快速下山,來到幾人午時相遇的地方,她解開發帶,又取出堵嘴的布,盯著陸清安,惡狠狠道:“算你們命好,贖金我不要了,你們的命也留著的,但是,你們記住,回京後,絕對不能報官,我在京城遍布眼線,若是讓我發現你們膽敢報官,我一定親自把你們的腦袋摘下來!”
孟驚鴻聽到她的威脅,嚇得一個哆嗦,他壯壯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那個……,此處離華京尚有四十餘裡……,若是單靠步行,要走三四個時辰呢!”,他吞吞吐吐,硬著頭皮道:“不如、不如您將馬車還——”
孟驚鴻話沒說完,就挨了王將石一巴掌:“馬車,我看你像馬車!”
王將匪眉頭一皺,冷聲道:“還真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啊,一點苦都吃不得。不如我親自駕車將你送回府中,你看可好?”
孟驚鴻聽見他陰森森的語氣,嚇得一哆嗦:“多謝女俠好意,不過我、我改變了主意,突然覺得,走回去也蠻好的,可以賞賞夜景,彆有一番趣味。”
“趕緊滾!”王將石抬起腳踹向他屁股:“再敢得寸進尺,小心我改主意!”
陸清安看向王將匪,輕聲道:“多謝女俠不殺之恩。”
王將匪看到他這張臉,火氣消下去一半。她揮揮手,直到看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便對王將石說道:“跟我來!”
轉角後,陸清安察覺到王將匪離開後,隱身與一旁的樹林中,孟驚鴻見狀,也躲在一旁,左等右等,月明星稀,除了蟬鳴蟲叫,再無其他聲音。他忍不住問:“我們到底在等什麼啊?”
陸清安默了一瞬,淡淡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另一邊,王將匪領著王將石回到山上,她從陰影處牽出兩匹馬,王將石看到那兩匹馬,眼睛一亮:“這不是那馬車上的兩匹寶駒嗎?”
王將匪點點頭:“我早前留了一手,將它們和馬車藏在山洞中,現在我們正好可以騎這兩匹馬下山。”
“哇!阿姐,你是太有先見之明了!”王將石對她佩服到五體投地:“幸虧當時未射馬,如今看來,倒給咱們留了後路。”
王將匪愛惜地摸摸馬頭:“當時覺著這兩匹馬是好駒,起了惜才之心,不忍見它們絕於箭下,沒想到反而幫了大忙。”
時間緊急,兩人騎馬下山。
此時銀魚也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陸清安身邊,他拿出煙筒,正要放出,陸清安聽見馬蹄聲,伸手按下煙筒。
馬蹄聲由遠及近,王將匪姐弟從山林小道中出來,孟驚鴻看見他們,低聲道:“他們怎麼又回來了?真是冤家路窄,不會是後悔了想要抓咱們回去吧?”
月明如晝,王將匪勒緊韁繩,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青雲山,又看向空無一人的官道,她斂下眸中的眷戀,一股壯誌豪情之氣油然而生,不禁沉吟道:
“從現在開始,此後每一步路,都要靠我們自己了。不論前方有何艱難險阻,我王將匪必將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這話說得蕩氣回腸,陸清安聽到,唇角輕輕翹起,他看著馬背上少女意氣風發的背影,忍不住想: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王將石被王將匪的豪氣感染,朗聲問道:“阿姐,咱們去哪?”
“天地之大,東西南北任君行!”王將匪一揚馬鞭,笑聲飄散在風中:“聽說曆州正在招兵,咱們便去曆州吧!”
馬蹄聲漸行漸遠,轉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陸清安看了眼銀魚,銀魚點頭,放出手中的煙筒,紅色的煙花綻放在夜空中,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一隊黑甲護衛齊齊出現,如黑夜中的一支利箭,極具壓迫感。
孟驚鴻見到黑甲衛,不禁埋怨道:“你這麼多侍衛,為何中午不在?”
陸清安瞄了他一眼,涼涼道:“我派他們去查線索了,怎麼,你有意見?”
“我哪敢啊!”孟驚鴻擺擺手,嘀嘀咕咕道:“若是他們在,那兩個土匪保準嚇破了膽,也定不會有被綁之事,咱們早就到了京城,現在這個時辰,我已經躺在檀木床上安枕而眠了!”
陸清安聽到他的抱怨,也沒搭理他。銀魚上前,低聲問道:“殿下,要不要直接除掉青雲山的土匪?”
陸清安沉思一瞬,這王家寨外有奇兵遁甲之術,內有巡邏之人,如此井然有序,卻隱於青雲山上,定不是普通土匪。
他道:“不用,你去查一查這山寨,不要打草驚蛇。”
銀魚應下,陸清安上了馬車,車馬隱於夜色中,向著京城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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