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令辭邁步朝裡走去，一時間眾人紛紛回首看她。
陌又安直起身，看向她的目光裡充斥著經久不見的情意。
楊令辭心跳漏了一拍，眼睛也不自覺地眨動著。
她傾身朝陌又安走近，站在他身側，隨後朝著一眾長輩見禮。
沈雙兒看楊令辭的眼神愈發滿意，眼裡仿佛寫滿了不愧是我兒看中的人。
與長輩紛紛見禮之後，楊令辭才側身看向陌又安，“陌大人都好全了嗎？”
她的聲音輕顫，音色清婉又摻雜著甜媚，像極了他在百石窟中聽到的聲音。
陌又安心頭一窒，雖他心中早有預測，可如今親眼證實，還是忍不住的心顫。
他喉頭一堵，發出的聲音嘶啞，“多謝小姐關心，如今我已無礙。”
“沒事就好。”楊令辭抬眼看他，眼睛直直看進對方眼底，片刻過後她又挪開眼。
沈雙兒適時出聲：“你就是小辭吧，果真出落的亭亭玉立，和你娘真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此話不僅讚了楊令辭，也連帶著將孫欽雪一並誇了。
孫欽雪見沈雙兒這般會說話，一時臉上也是笑顏滿麵。
“夫人謬讚了，小辭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我沒怎麼操心。”
孫沈二人又客套一番，才將事情推入正規。
“不知小辭是否有婚配了？”
孫欽雪一臉為難，她私心並不想讓小辭嫁入官宦人家，官職越高，規矩越多，條條框框的，難免會受束縛。
而且小辭和蘇家那小子的事，是小辭自己也應允了的。
“真是對不住啊，我家小辭自小就定下了一門娃娃親。”
陌又安聞言看向楊令辭，眉心聚滿了憂愁。
孫欽雪麵上有些尷尬，接著說道：“況且陌相這樣的家世，我們怎可相配？”
“妹子哪裡的話，身世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還是得看孩子們是否互相喜歡啊！”沈雙兒一聽楊令辭定了娃娃親，一時有些心急。
“不知小辭和那家，是否已經見禮納征了？”
孫欽雪猶疑說道：“還沒......”
沈雙兒拍掌道：“那就做不得數！”
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沈雙兒一時收斂了下，“既然隻是口頭親事，妹子也不用太過糾結。”
“不妨讓孩子們先相處一段時間，婚姻大事不僅要聽父母之命，也得孩子們相處得合適、互相又喜歡，往後的日子才會琴瑟和鳴啊。”
沈雙兒對自家兒子非常有信心，她相信隻要楊令辭和陌又安相處上一段時間，這事十有八九能成。
“這......”孫欽雪一時有些犯難，蘇家那邊該如何交代？
“小辭你怎麼看？”最終她還是決定問過楊令辭的心意。
“我本想著往家裡招個贅婿的。”楊令辭突然出口。
什麼？沈雙兒大驚。
陌又安卻一臉興味地看著楊令辭的背影，沒有出聲。
“若是陌大人執意要娶我，那必也是不肯委身入我梨園咯？”楊令辭假裝為難道。
“更何況咱們早前已經和阿煜哥哥商量好了，給他一年之期。若是此時就把我另許出去，咱們豈不是得落個兩麵三刀、背信棄義、趨炎附勢的罵名？”
阿煜哥哥？陌又安頭一次覺得這麼火大。
看著她一張小嘴裡巴拉巴拉吐出的話，卻是為了回絕他的求親，陌又安的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孫欽雪應和道。
“孫夫人不必擔心，那便如約給那蘇家公子一年之期，也給我和楊小姐一年的相處時間。”
陌又安淡淡開口，眼底深處卻醞釀著怒色。
“以一年為期，到時候楊小姐想嫁給誰，都聽你的。”
雖目的已達到，可楊令辭還是有些心虛，她垂著頭不敢看他，支支吾吾道：“如此甚好。”
今日提親暫時告敗，不過陌又安也給自己贏得一年的相處機會，他就不信，這一年他還奪不回她的心。
大人們還在寒暄，陌又安邀約楊令辭到花園中賞花。
“楊小姐是不是曾去過亓天觀？”
怎麼問起這個了？楊令辭心下有些犯難，她答應過元印天師，不會乾擾陌又安，要等他自己認清的。
“也許吧。”她模棱兩可地回。
“陌大人要知道，我天生記性不好，許多地方去了之後，也不一定記得了。”楊令辭這麼說著，眼睛故作無辜地眨巴著，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
陌又安忽地湊近她，“在下的確聽聞，楊小姐有先天不足之症，可你我也並非第一次見麵了。”
“楊小姐是智是愚，我怎會不知？”他的鼻息噴灑在楊令辭耳邊，惹起陣陣酥癢。
楊令辭的眼睛如葡萄一般，大又透亮，此刻滿園花木都映在她眼眸之中。
她輕眨著眼，轉過頭來，陌又安身體未動，嘴唇就這麼印在她麵頰之上。
陌又安呼吸一窒，似沒料到她會突然轉身。
他抻直微僵的身體，哪怕她是阿溫，他骨子裡的教養也不允許他做出如此輕薄姑娘之舉。
可看清她眼裡的狡黠之色，他便知曉此舉是她故意為之。
眼見陌又安未如她所想的慌亂，楊令辭眉心一蹙，嘟囔著說道：“我不知道陌大人在說什麼，隻是你我並未定親，你怎能對我做此荒唐舉動呢？”
“是在下唐突了，給小姐賠不是了。”她的嘴唇豐潤，嘟翹起來顯得更加軟彈可口，陌又安盯著她的嘴唇，無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他挪開眼如她所願，低頭向她致歉。
楊令辭眉梢也染上喜色，促狹著彎腰抬頭看他的臉色，陌又安躬身垂首，就這麼直直地撞進她的眼底。
明明已是深秋，園中花草卻不敗仍舊綻放著，就連一旁的銀杏也似逢春起舞，搖曳下片片金黃。
似乎不論何時，陌又安這張臉都不會逾期，楊令辭就這樣怔怔地看著他如玉的麵容，淡淡吞了下口水。
陌又安被她熾熱的眼神盯得有些眼熱。
“咳咳——”
他清了下嗓子直起身，楊令辭也隨之起身。
陌又安一時有些尷尬，想了想還是邀約出口：“十日後便是賞秋燈會，不知陌某可有榮幸，邀楊小姐一同觀賞。”
“當然。”楊令辭沒有猶豫。
今日之事告一段落，而孫府孫菀寧也得知了此事。
“什麼？”
孫菀寧搖著頭不願相信，胸前也因暴怒不斷起伏著，“他竟真的向楊令辭提親了？他的家人竟也願意？”
丫鬟春絮抬手輕拍她的背脊，“小姐放寬心，如今不是還沒成呢嘛？”
“事在人為，即便是成了，咱們也還有機會。”春絮勸解著。
“是啊。”
孫菀寧漸漸鎮定下來，“我隻是沒想到，他都因為楊令辭變成那樣了，結果一醒來，就去向楊令辭提親了。”
她卸了力，往椅子上倒去，“為什麼？憑什麼？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他的，楊令辭憑什麼跟我搶？”
“她家世不如我，長相不如我，學識也不如我，我到底哪點比不上她？”淚從她眼眶溢出，孫菀寧就這樣陷入了自我懷疑。
“小姐是這世間頂好的女子，您和陌相才是最般配的。”春絮迎合道。
“是了。”孫菀寧眼神逐漸堅毅，有什麼想法在她心中形成了。
殊不知，這世間情愛，並不是外在般配即可，還得雙方心意相通。
這些日子，孫菀寧一直沒閒著，是她小看了楊令辭，所以最近她一直去和楊令辭溝通感情。
楊令辭雖不解，但也沒有排斥，畢竟是她表姐，搞好關係也沒什麼。
隻是她總覺得，孫菀寧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要細說哪裡不對，她暫時卻說不上來。
“明日便是賞秋燈會了，小辭，我們一塊兒出去賞燈吧。”孫菀寧饒有興趣地邀約她。
“......”
楊令辭卻猶豫著沒有應下，她本是和陌又安約好了的。
孫菀寧見楊令辭這樣，心下便有了猜測，她委婉問道：“是不方便嗎？”
“怕不是妹妹和旁人有約了，就要把我這個做姐姐的拋在一旁了？”孫菀寧眼睛一轉，裝作一副委屈模樣。
不是，這不是自己平常的手段嘛？楊令辭心裡一驚，怎的孫菀寧如今用這招來對付自己了？
眼見楊令辭不上套，孫菀寧接著道：“妹妹來京中，我都沒有好好和你一同出去逛逛，好不容易明兒個有機會，不若我約上一眾姐妹，咱們聚在一塊兒觀花賞燈？”
“這......”楊令辭頂不願意和京中貴女相處，女人多的地方極容易生事，更何況還是一堆女人。
“好不好嘛？”孫菀寧居然挽上了楊令辭的手，還跟她撒嬌？
楊令辭一臉黑線，忙掙脫開，“好好好——”
如此，第二日陌又安來到梨園之時，門口便聚上一群花花綠綠的女子。
“陌丞相來啦——”
眾人紛紛回頭，福身給陌又安行禮。
陌又安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他朝院裡探首，卻遲遲沒有見到楊令辭。
“楊小姐呢？”他忍不住問道。
這時劉若華忙上前來，諂媚回道：“楊妹妹許是起的晚了，孫姐姐已經進去喊她了。”
陌又安點點頭，出於禮貌還是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我們和楊妹妹約好了，包了船到花神湖遊湖賞光，然後一同到花神娘娘廟裡去求姻緣呢。”劉若華掩麵說道。
聽了她的話，陌又安眉頭微蹙，楊令辭不是一早就和他約好了，今天要和他一起的嗎？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時候，楊令辭和孫菀寧挽著手就出來了。
她們何時這樣好了？陌又安蹙著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已是晚秋時節，天氣漸寒，可一眾世家女子卻似覺察不到一般，紛紛穿著羅裙。
隻有楊令辭加了件青色外衫，裡麵穿的是綠色襦裙，發間係了根黃色發帶，倒是更顯得她在一眾清涼中有些特殊了。
孫菀寧見到陌又安，忙攙著楊令辭過去給他見禮。
“陌相今日怎的會來？”孫菀寧一臉驚喜地問。
陌又安卻沒回她，隻看向她身旁一臉不耐的楊令辭。
“怎的穿這樣少？丫鬟可備了外袍？”陌又安的聲音溫柔又體貼，楊令辭心裡揚起一抹暖色。
“都備了的，湖心風大，我娘都給我準備好了。”不知為何，楊令辭忽地有些羞赧。
明明他們之間更過分的事都做過，怎的如今她卻突然驕矜造作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