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處黑漆漆的石牢,頂上方的石牆上,有一個洞口,發出微弱的亮光。
而亮光裡,站著幾個女人,這光亮離他們很遠,蘇幼眨了眨眼。
頂上這場景......好像還珠格格裡的老佛爺看受刑的格格,她虛弱的又眨了眨眼,看清來人。
那些女人是......
她穿越第一天,在船坊看到穿著比她還少的那個中年婦女,還有一些讓她不知真心假意當時關心她的女子。
現在知道了......是假意。
總之......她們必定與蘇娘子熟識——問題解決了,聞風破沒時間認出她,這些娘子必定早早發現她不對勁。
這時司殤也從旁邊慢慢坐了起來,啞聲道:“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啞的不像話,蘇幼忙問:“大人您沒事吧!”
聞言,頂上幾個女人笑了起來:“他當然沒事了~隻不過我們給他多用了點東西。”
“好東西喲!就夾在那些書裡,翻得越多,藥力越深哦~”
什麼東西啊......蘇幼有些害怕的看著那些人,也難怪她說暈就暈了,她還隻翻了一點點書,其他基本都是靠司殤。
但她沒忽略,她們口中的‘多’用了一點東西,這個多在哪裡?不會除了昏迷藥,還下了毒?
司殤繼續啞聲道:“原先的蘇娘子是你們害的。”
這是個肯定句,頂上那些女子又笑了起來,那中年女人道:“不然呢?我們姐妹一同相守多年,蘇娘子更是狠辣的手上不知暗裡過了多少人命,數年前我們姐妹幾人來到京中,吃了多少苦,花費巨大,謀劃良久,好不容易造起聲勢,可以慢慢的,挨個挨個,取那些賤男人的賤命,還可以花他們的錢~不成想——”
她聲音陡轉陰寒:“蘇娘子竟然為了一個江湖上的醜八怪,打亂全盤計劃!事後還準備棄我們姐妹而去!”
“對啊!那個什麼聞風破,什麼醜東西——”
悲憤完,另一個女人嗬嗬樂道:“所以我們就遂了蘇娘子的願了,她不是說乾完最後一票分道揚鑣麼,我們就把她分了啊~誰知道蘇娘子喝了奴家親手調的酒,竟然還沒死,她自小不耐酒精,我又加了那許多東西進去,嘗聞起來雖無色無味,但劑量足夠要她命了。”
她道:“所以‘蘇娘子’醒來的時刻,我便知,絕不是她本人,又偶在前些日子殺傅員外一家的時候,知道他們家有一本奇人異士的寶貝書,老頭兒看顧的比金子還珍貴,搶來看了,上麵記載了這種離奇的事,這樣一猜測,蘇娘子莫不是——‘非蘇娘子’。”
“那就~隻好和那些臭男人一樣,通通為我們的宏圖大業做屍骨磚吧!”
蘇幼怔怔片刻,竟然對她們的“宏圖大業”一時間無法反駁。
也難怪,她和司殤找了這麼久,連‘書’的影子都沒翻到,是被她們拿走了。
司殤自然也沒想到一個船坊都是賊窩,他注意力全放在了聞風破身上,也是想著若能活捉——
上方又道:“當然,這位蘇娘子我們也是喜歡的,好歹我們姐妹與這具身體是自小到大的情分,那麼讓兩位蘇娘子,在死之前,好好嘗一嘗,玉麵閻羅的身子吧,可不能便宜了那些賤男人醜八怪。”
說著笑著,頂上的光亮慢慢消失。
接著蘇幼聽見大石板壓下的“悉索”聲,還有“滋滋”的牆泥嵌合聲,她們......竟封了洞口!
沒一會兒石牢裡全黑了下來,蘇幼藥效還沒退,依然暈乎乎的,黑暗中,她回頭去尋司殤:“大人!”
哪知剛一碰到旁邊的人,司殤的手滾燙的讓她瑟縮了一下。
“大人......”大人怎麼這麼燙?
“彆碰我!”隨即而來的低喝。
這是怎麼了?
司殤道:“彆......”
“大人你是不是中毒了?”
的確是毒......還是那種毒,因為下一刻,司殤突地靠近抱住了她。
還全身燙的跟個熱水瓶一樣,蘇幼腦袋當機,美男入懷,就是不太是時候......
“大......人......”您是翻了多少書啊。
她聽見自己僵硬開口,不論這具身體如何,在二十一世紀裡,她還是一朵盛世高山蓮花......
沒有想象中的非想象畫麵,司殤很快放開了她,同時往後退了好幾米,蜷在了石牆邊。
“大人......大人也可以自行疏解吧?彆......彆憋壞了。”
“住口!”
蘇幼:“......”
司殤道:“你當我是什麼人!”
也是......蘇幼實在想象不了,這頂著這麼一張冷臉的玉麵閻羅,在黑暗中,做出自我疏解這種事。
這真的是非想象畫麵......
“可是大人......”
“本官叫你住嘴!”
“......”
這嘴一住就是許久,因著藥力,蘇幼全身疲軟,直接昏睡了過去。
司殤亦中了使人全身無力的迷香,可他又中了彆的......簡直是冰火兩重天,蘇幼不知道他睡沒睡著,她隻是自己不停醒,又不停睡。
再醒來時,不知道是凍醒還是餓醒,這會兒藥力終於消散了一些,但比起昏沉,似乎更要命的是......肚子裡的空乏,和周身的寒涼。
這石牢很黑,她看不清司殤在哪縮著,隻低低喊道:“大人......你身上帶食物了嗎?”
“沒有。”司殤冰冷的回答。
蘇幼:“......”
“那......”
那你現在還難受嗎?她又不敢問。
她突然驚覺,船坊上那些女子,哪是讓他們歡愉而死......分明......是準備活活將他們餓死!
這真是殘酷的刑罰!
蘇幼道:“大......”
“蘇娘子有力氣不如留省著,看看怎麼出去吧。”
這大人實在說笑,這副副軀體將將才夠力氣爬起來,還談何走出去。
蘇幼凍的打了兩個噴嚏,她很想知道很想問,大人您的那個熱水瓶迷情藥,還有效果嗎?如果沒有的話,這兒這麼冷,不如抱團取暖。
如果還有的話......這兒這麼冷,給她抱抱。
她也隻敢想想,這要是一過去,司殤不掐她才怪。
末了,實在凍的受不了,蘇幼搓了搓自己手:“大人......我們聊聊天吧......”
沒人理她。
她自顧自:“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不是蘇娘子,但其實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遙遠的21世紀,我在那裡叫蘇幼,大人你不方便還是叫我蘇娘子便可。”
其實......叫娘子的話,也不是不行,念頭一閃而過,她可不敢說。
“大人您的司殤是歹徒旁那個殤嗎?我換藥的時候,看到了你胸前那塊玄鐵牌子,上麵有幾個字,最下麵印了一個殤,不得不說,質量真好,大人您的身體素質也很好,跟鐵一樣強!就是‘殤’字吧......有點非主流......”
“大人......太冷了,我說不下去了......”
凍著凍著,她又睡了過去,也許一天,也許兩天,又也許隻有幾分鐘,她根本不知道時辰,神智也總是迷迷糊糊的,身體也無力。
這樣到了突然某一刻,她覺得睜眼皮子都費勁兒的時候,蘇幼真的開始害怕了。
她們是真的準備把她和司殤在這困死!
她乾啞的叫道:“大人......”
發出聲音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喉嚨難受的不行。
她喊完才想起司殤身體裡的藥物比她多,先前還受過傷,她尚且有餘力說話,司殤恐怕......
“大人......”
“嗯。”
黑暗中,司殤低聲應了一聲。
“大人......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司殤依然沒有回答她,蘇幼道:“大人我好冷,也很餓,我......”
那邊默了一會兒,蘇幼聽見朝向她的腳步聲。
“大人......”
下一刻,司殤抱住了她,最外層的黑墨大氅緊緊裹住二人。
而把外麵冷空氣隔絕的,是司殤火一般滾燙的身體。
終於沒那麼冷了,蘇幼這下神誌慢慢清明起來,也明白......司殤的藥效一直都在。
抱住她的那雙手臂,十分緊實有力,她臉頰貼著司殤跳動的心臟,感受到那蓬勃,有規律,卻又急切地跳動。
蘇幼一言不敢發。
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蘇幼醒了睡,睡了醒,真真是應了那句“洞中無年歲”。
不知道第幾次,她虛虛問道:“大人......我們還出得去嗎?”
有沒有人,那個大理寺大胡子小土人,不會來尋他們麼?
司殤道:“我觀察過了,這裡是死牢,沒有任何出口。”
意思就是來人要想尋他們——也十分困難。
“大人......我還不想死......”
司殤沒再開口,隻剩下蘇幼在他懷中,害怕無助地閉上眼。
就這樣,二人困守在這裡,蘇幼胃疼了幾次,最後連傷心都沒有氣力,隻剩疲乏的昏沉和等不到的等待。
這樣下去,有一次她睜眼的時候,聞到了很強的血腥味。
她驚醒,瞬刻又覺頭暈目眩,有氣無力的道:“大人!你在乾嘛......”
也是這一刻,蘇幼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遲鈍傻帽兒......自己這麼久,隻覺餓,不覺冷,若不是司殤這藥效......還未消失,她早就餓死之前先凍死了。
可司殤如何忍住的?莫不成這血腥味......他在自殘傷害自己......
“司殤......”
“彆說話......”司殤聲音乾啞到了極致,“我......我......”
“大人......”
蘇幼伸手摸到他的臉頰,她頹然地發現,連探頭伸手這個動作,都這般吃力。
她幾乎沒有了力氣開口,艱難道:“反正......也快餓死了......死之前......不如讓你不那麼痛苦。”
“你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蘇幼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大人......我胃都疼了好多次了......我好渴......”
“我這......隻有血......”
“你胡說什麼呢......我才不做這麼變態的事......”蘇幼小聲哭了起來,又實在沒力氣傷心,緩聲道,“你待會兒輕一點......我......我還是......但我想你大概也沒有力氣了......誰能來救救我們啊......”
她極其傷心,又因太過疲憊,收起了想哭的欲望。
司殤隻是依然抱著她,什麼都沒說,亦什麼都沒做。
隨之而來是聽覺的消失,她又睡了過去,這次輕飄飄的,也不餓了,然後便是被一掌大力拍醒。
“彆睡!蘇幼!醒過來!”
好累啊......蘇幼一點都不想醒來。
她疲乏的睜開眼,看向黑暗裡,司殤的大致輪廓,太模糊了,但她知道,就在眼前。
“大人......你想做什麼就做吧......反正也快......”
她可能真的快了......
接下來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蘇幼的脖子被人再次掐住。
第三次了......
隻不過這一次,極其溫柔,極其小心,生怕傷到她似的。
滾燙的唇終於貼了上來,帶著溫潤的濕感。
大人終於釋放他的天性了——
怎麼......好像也不怎麼抗拒,反倒有些隱隱的開心。
死之前能親上這麼帥的大人......還是被強吻,實在是......
實在是......蘇幼不得不承認,原來,接吻,這麼美好。
原來,和司殤唇齒相依,這麼令人開心......
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蘇幼還沒來得及多感受,喉間陡然傳來了一股鐵鏽般腥甜的液體。
是......
“司......”
她低喊了一句,多餘的話被儘數吞沒。
司殤一隻手掐住她的喉頭,固定住她,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讓她隻能張口。
他熱烈的,渴望的,又那般不容置喙的。然後便是,源源不斷的,腥紅的液體。
是血,許多血,卻不是她的......
司殤這是在......
司殤!不要這樣!這樣你會失血過多死亡的!司殤!
你在乾嘛!在乾嘛!
原來他不是......而是——在救她!他在救她!
她湧起最後一絲力氣奮力掙紮,卻在司殤麵前隻是徒勞。
無論她怎樣掙紮,司殤都不為所動,緊緊牢牢,禁錮著她。
這漫了一室的血腥味,被儘數相依的唇齒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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