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星光閃爍,紫藤花瓣漫天飛舞,美輪美奐。
一片花瓣飛向了那玄色暗紋朝服,不偏不倚,落在了黑孔雀的喙上,如孔雀銜花求偶。
江欲歸撣掉花瓣,神色不明,“反派,是何意?”
魏枝蔓自然不會將小說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規勸幾句,已然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若她將穿書之事告知江欲歸,便等同於交底,事物是在不斷發展的,江欲歸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事,不知這個故事會產生什麼蝴蝶效應。
不可把控,這樣危險的事還是少做。
她轉移了目光,並未正麵回答,“你屢次相助,我該勸你幾句,以後不要和太子和太子妃作對,不要想當皇帝,你會變得不幸。”
魏枝蔓不讓江欲歸對魏氏江山有企圖,怎麼看都不像是好心規勸,尤其是最後那句話,落在不明真相之人的耳朵裡更是挑釁意味拉滿。
然天地良心,她真的是想改變江欲歸的慘死結局才出言規勸。魏家的江山與她無關,在這一大家子裡,她也就能對燁帝有點親情,其他人愛死不死愛活不活。
江欲歸雖聰明如斯,也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魏枝蔓不求江欲歸理解她,話已至此,信不信由他了。
她福了福身,“多謝太傅今日告訴我這些,我銘記於心,你我已然出來太久了,再不回去惹人懷疑。”
說罷,魏枝蔓轉過身去準備離開,江欲歸在她身後說道:“殿下的話,我亦會銘記於心。”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魏枝蔓身側停住。
魏枝蔓仰起頭,二人對視一眼,琥珀色的眸子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一個漩渦,要把人吞噬殆儘。
……
水麵漣漪蕩漾,緩緩散開,幾尾彩鯉遊來遊去,夕陽的光芒照在鱗片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映得水麵波光粼粼。
一道丁香紫的倩影斜坐在湖邊的躺椅上,饒有興趣的逗弄著魚兒。
“殿下,奴婢打聽到了。”
長信宮裝修華美,古色古香,長廊儘頭出現了思序的身影。
她俯身到魏枝蔓耳畔,麵色凝重,“陳國此次派來的使臣是他們的國師和陳國大皇子陳蠻兒。”
陳國土地麵積龐大,軍力強橫,朝中女帝勵精圖治,國師張高熾在旁輔佐,政治清明。女帝育有一子,名為陳蠻兒,天生智力有損,雖已二十出頭,心智卻還停留在三歲。
此次陳國作為戰敗國,派出皇夫和長子來充當使臣,可謂是誠意滿滿。
隻是為何,要把皇長子派過來呢,按照常理,應該在陳國待著,卻偏偏千裡迢迢帶到魏國,一個智力有損的皇子,能幫陳國和魏國交涉嗎?
魏枝蔓莞爾一笑,選擇繼續聽下去,“還真是有誠意,他們在殿裡都說了什麼?”
自江欲歸和她提到了遼國奸細和陳國出使一事,她便留了個心眼,陳國使臣前腳剛到,她便派思序前去打聽了。
思序似想到了什麼生氣的事,臉色瞬時變得極差,說道:“那國師說,陳國要與魏國和親,結百年之好,共同對抗遼國。他們希望,聯姻的那人,是惠德公主。”
這倒是與江欲歸告訴她的對上了。
魏枝蔓眉頭一挑,震驚之餘帶著疑惑,她說道:“朝中適齡女子眾多,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我皆不是最出色的那個,那皇子更是沒見過我,他們為何選我?”
“陛下也問過他們。”
思序強壓怒火,說道:“那國師說,女帝聽聞了惠德公主的事跡,覺得您是個勇敢又愛民的好公主,她很欣賞您。”
魏枝蔓無奈扶額。
選兒媳婦之前不能光看兒媳婦條件,也要看看自己兒子的條件。她雖不是好高騖遠之人,但也希望另一半與她相配,並不想隨意湊合,遠嫁他國。
這婚約,必不能成。退婚,她擅長。
魏枝蔓歎了一口氣,繼續給彩色錦鯉喂食,“父皇他答應了?”
思序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陛下說,得看公主的意願,那陳國國師認為陛下看不上他們皇長子,氣氛緊張,最後兩方決定,秋獵過了,再商議此事。”
魏枝蔓點點頭,若有所思。
看來是緩刑,秋獵之前,她要好好準備。
原著中對這陳國國師的描述甚少,是個不咋重要的炮灰,隻道他城府極深,不好對付,在後期魏尋風統一天下時順手就殺了。
陳國國師不好下手,她可以先從陳國皇子下手,小孩子嘛,好說話,好忽悠,也不懂什麼是喜歡。
若是陳國皇子對這婚約不滿,她再拒絕成親,那這婚約肯定就不了了之了。
秋獵,是個好機會,魏枝蔓和北堂荑聯合一眾官員上書,請皇帝準予女人參加圍獵,奏了一周,皇帝準了。
魏枝蔓正好可以在秋獵時找到那陳國皇子,與他說清楚。
天氣轉涼,紅楓漫天飛舞,洋洋灑灑的落了一地,皇室禁軍和江家軍隊烏壓壓一片,皆整裝待發,守在獵場外。
往年秋獵都是在皇家獵場,今年也不例外。
秋風瑟瑟,帶起了魏枝蔓的發絲,她是個中醫,不會打獵,才堪堪學會騎馬,參加圍獵不過是湊個數,在慶功宴之前聯係到陳國皇子才是她的目的。
大量士兵在獵場聚集,經驗豐富的獵戶在旁指導,好不壯觀。
圍獵開始前,照常祭祀。
皇帝白發蒼髯,卻硬朗的很,高坐在皇位上演講。
在台下第一排是身著天青勁裝的江欲歸。
江欲歸與一中年男子並排而行,男子眉眼銳利,留著山羊須,穿著華貴,想必就是陳國國師,張高熾。
魏枝蔓張望著四周,尋覓著陳國皇子的蹤跡。
左看右看,沒看到類似陳國皇子的人,倒是那秋風吹來,草叢裡稀稀疏疏,搖曳之間,露出了一隻人腳。
那靴子繡著花鳥,乃是陳國時興的款式。
“來人啊!這有人暈倒了!”
魏枝蔓不敢獨自上前,怕有埋伏,便大聲呼叫。
所幸她站的位置不遠,在場之人都能聽個大概,陸陸續續的,士兵都圍了過來。
江欲歸得了皇帝命令匆匆趕來,魏枝蔓給他遞了個眼神,江欲歸心領神會,不約而同看向陳國皇子空了的席位。
事不宜遲,陳國皇子若在魏國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魏枝蔓冷汗直流,牽住江欲歸的袖子,二人一前一後的靠近那草叢。
長劍出鞘,那草叢被掀開,露出一張肉嘟嘟的臉,此時正雙目緊閉,麵色青紫,渾身僵直,不知是生是死。
魏枝蔓見此情景,心突突直跳,忙推開江欲歸,跪倒在草坪上去探這人的呼吸。
沒呼吸了。
魏枝蔓嚇的立即縮回手,下意識看向江欲歸,搖了搖頭。
江欲歸亦是麵色凝重,先把魏枝蔓扶了起來,周遭圍了一堆士兵,軍人訓練有素,場麵不至於混亂,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皇帝與陳國國師姍姍來遲。
燁帝臉色極差,問道:“怎麼回事?”
江欲歸抱拳行禮,聲音沉重,“回陛下,周國皇子,已然沒了氣息。”
燁帝臉色大變,“什麼?”
周國皇子死在大魏,聯盟肯定是沒戲了,說不定還會立即派兵攻打,屆時生靈塗炭,流血漂櫓,兩敗俱傷後被遼國一鍋端。
張高熾愣了兩秒,身子一軟,失去渾身力氣險些跪倒在地上,朱統領忙伸手扶住,“國師小心。”
“小心?”張高熾雙眼赤紅,他狠狠甩開朱統領,身子向後趔趄幾步才站穩。
他顫顫巍巍的指著地上的陳蠻兒,分析道:“我國皇子死了,定是你們的人乾的,我先前提議聯姻,要蠻兒娶惠德為妻,你們不願,便痛下殺手!”
張高熾恍然大悟,惡狠狠的瞪向魏枝蔓,“是你殺了他。”
魏枝蔓在旁查探著陳蠻兒的狀況,沒料到會突然指向她,她指了指自己,擺了擺手。
江欲歸想都沒想,將她護在身後,隔絕了張高熾的視線,“國師節哀,公主無辜,她不知殿裡發生的事,請相信我們魏國的誠意,此事我等絕不知情,定是遼國人在背後算計,一周之內,我們定會找到害皇子的凶手,給陳國一個交代。”
如今隻能如此了,快些查到凶手,看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魏枝蔓抓著江欲歸的衣袖,躲在他身後,看著陳蠻兒的臉,害怕已然褪去,如今女人的第六感上來,感覺,事情不太對。
皇家獵場守衛森嚴,不可能敢有人進來下毒,問題隻能是出在陳蠻兒自己身上。
這個症狀,好似有點眼熟。
陳蠻兒麵色青紫,口吐白沫,四肢僵直。
《諸病源候論》記載:癲癇者,由血氣虛,邪入於陰經故也。陽癇病發於陽,陽盛則欲吐,目急,驚掣而涎出。陰癇病發於陰,陰盛則四肢逆冷,吐沫而不瘛疭。
得了癲癇的人,會目光急躁,四肢冰冷,口吐白沫,形同中毒。
為了驗證猜想,魏枝蔓掐了掐陳蠻兒的四肢,不出她所料,如寒冰徹骨,症狀基本都對上了。
“你做什麼?”
陳國國師發現了她的動作,忙出言製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