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太醫鬥倒雙眼線(1 / 1)

人參在幾個山頭後麵藏著,來回路程遠得很,快馬加鞭送到魏枝蔓手裡的時候天邊已經泛黑了,魏枝蔓不敢耽擱,扭頭鑽進廚房。

這些日子,采購藥材,蒸煮湯藥,為軍發藥,皆是魏枝蔓親力親為,就連摘人參都是請江欲歸值得信賴的親兵做的。

他們想做什麼也沒有這個機會,但如今,魏枝蔓心善,決定給他們這個機會,畢竟先前的誤會還沒解除,正好一鍋端。

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線慢慢暈染開來,像是一幅細膩的水墨畫,山巒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層層疊疊,包裹著十幾個營帳。

魏枝蔓打了個哈切,在冷板凳上伸展著身體。

她為了熬藥一夜都未曾合眼,現下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再熬下去她就要猝死了。

袖子一甩,隨手掀開鍋蓋,一股屬於人參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絲絲縷縷甘甜的氣味,湯藥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深黃色,恰似秋日裡透過枝葉灑下的金色餘暉,在光線的映照下閃爍著淡淡的光澤。

大功告成。

既然要給他們做壞事的機會,就不能像從前那般事事親為。

魏枝蔓佯裝疲憊,抬抬手隨意吩咐了一個士兵去發湯藥。

那小兵一抬眸,與魏枝蔓對視上了。

他長相周正,看著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沒有任何問題,但經過她這幾日的觀察,皇後那眼線名為趙旭,這小兵叫趙二。

他二人在軍營關係最為親近,趙旭實錘是皇後眼線,那趙二大概率也是,退一萬步講,就算趙二不是皇後眼線,也不會是什麼省油的燈,廚房離發藥的固定地點還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夠乾好多事情了,他們絕對會趁機對這湯藥動手腳。

從這趙二的眼神看不出什麼東西,要麼是他相當的會藏拙,要麼就是真單純。

魏枝蔓不語,隻是懶懶的靠在椅子上,抬手遮住打哈切時大張的嘴,裝作一副什麼都不知情的摸樣。

畢竟多說多措,她若是跟他解釋了這麼些天都親自送藥反而今日沒去的原因,反而顯得心裡有鬼,平白惹人懷疑。

趙二前腳剛走,魏枝蔓唇角微勾,劈裡啪啦猛拍自己的臉蛋,拍了好一會終於不至於那麼困了,以防萬一,魏枝蔓還洗了一把臉,端著沒加任何“料”的“純天然”人參湯便腳底抹油往那邊趕。

她承認自己這釣魚釣的有些明顯,但這對於他們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他們身為皇後眼線這麼些日子都沒做出些像樣的成績,心裡不可謂不著急,這麼一個現成的機會擺在眼前,總要好好把握的。

山上灌木叢生,層層疊疊,彼此交錯,是天然的藏匿之地。

魏枝蔓依靠身材優勢躲在灌木叢後,目送著趙二進了公共營帳。

趙二進去後,魏枝蔓不敢過多耽擱,遲則生變,當下掀了帳簾。

將士們赤膊坐在一起,身上頭上纏著繃帶,臉卻紅潤,氣色比之魏枝蔓剛見他們的時候已然好了太多,藥膳效果顯著。

他們手裡都端著剛送來的人參湯,有人已經仰起頭準備喝了,還有幾人警惕的看著碗裡的藥,躊躇不定。

趙二與趙旭在旁坐著,手裡也各端著一碗湯藥,沒準備喝。

魏枝蔓進門,他們紛紛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抬眼看向她。

看來是沒人喝到嘴裡,魏枝蔓暗暗鬆了一口氣。

“慢著!”她捧著手裡的藥罐忙道:“大家先彆喝,湯裡,我好似少放了一味藥材,這才是完成版。”

她歉意的笑了笑,舉了舉懷裡的藥罐,示意大家看過來。

魏枝蔓並未直接說藥有問題。

一來是她目前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趙二下了毒,二來是直接說下毒一事旁人未必會懷疑到自己同袍的身上,多半又會認為是她乾的“好事”。

自魏枝蔓一進來,便感覺到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此言一出,本就對她沒什麼好感的軍隊頓感無語,暗暗蛐蛐,脾氣衝些的當時便發泄出來了,“連個湯都熬不好,能乾些什麼,女人家家的!”

魏枝蔓卻一反常態,沒反駁他,笑道:“不是故意的,將軍多擔待,我先來給你把湯換了吧。”

說著她便拿著湯罐走向那個罵她的男人。

以往有人拿女子說事魏枝蔓總會第一時間把說話的人懟的啞口無言,將士們都習慣了,今日她乍一溫柔,反倒讓人不適應。

那人抿了抿嘴,尷尬躲避了魏枝蔓的目光,頗有些受寵若驚。

魏枝蔓躬身碰到那人懷裡的藥罐,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她看在眼裡,並未指出。

魏枝蔓順手拿過那人手裡的湯藥,在接觸的一瞬間不知是誰手一鬆,湯藥摔在地上登時四分五裂,碎片混合湯汁飛濺,落在魏枝蔓的裙擺上,一片臟汙。

湯藥與泥土接觸,瞬時發出刺耳的撕拉聲,騰起一道詭異的白煙,搖搖晃晃的上升。

藥裡有毒!

在場之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射向了魏枝蔓,目光如箭矢,若是眼睛可以殺人,魏枝蔓早就屍骨無存了。

她亦是雙眸微睜,不可置信的看著湯藥。

“好啊你!”那人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氣的。

他指著魏枝蔓,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聲線發顫道:“我說你怎麼跟吃錯藥似的,感情是想害我,你這毒婦,我們不過說了你幾句,你竟然要毒死老子,我們可是朝廷的兵,死了,你一個小小醫師擔待的起嗎!”

四周漸漸響起質疑聲和吸氣聲。

“這醫師當真歹毒,害了我們一次不夠,還要害第二次。”

“最毒婦人心,看來以後就不該讓女人行醫!將軍不在,咱們趕緊上報副將將這女人浸豬籠,移交大理寺!”

在這清一色的辱罵中,還夾雜著幾縷微弱的聲音。

“這些日子醫師一直乾的挺好,挺負責的,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很快這個為魏枝蔓發聲的小兵就遭到了反駁,“你瘋了不成,她想下毒害咱們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和她什麼關係,你被她勾引了不成。”

那個小兵立即不說話了。

非但他不說話,其餘幾個為數不多發表中肯言論的人一開口就會被言語辱罵加造謠,一時間沒人再敢為魏枝蔓鳴不平。

在這一邊倒的謾罵聲中,魏枝蔓這個主角反而鎮定得很,目光猛地射向趙旭和趙二。

那二人也混在群情激奮的將士們中間,察覺到她的目光,趙旭眼裡是藏也藏不住的挑釁,嘲諷,諷刺。

魏枝蔓瞪著他們,眼眶微紅,滿眼憤恨,手足無措的重複著,“不是我,我不知道。”

赫然一副被陷害了的窩囊樣子。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最有演技的時刻就是當下了,心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皇後是千年的狐狸,她難以招架,他倆這種段位的,自己手拿把掐。

事已至此,基本上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趙旭扯著脖子大喊了一聲:“咱們還在等什麼,趕緊將這個妖婆送到大理寺!讓大理寺卿來評評理。”

幾個男人恍然大悟,湊了過來,一個比一個魁梧,麵色陰沉,虎視眈眈逼近魏枝蔓。

論力氣,魏枝蔓自知比不過這些人,但是被軍營裡赤著上身的男人抓著,她的名節也就毀了,在這個朝代,女子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這事若傳出去,傳到陛下的耳朵裡,她定不會再有拋頭露麵的機會。

魏枝蔓眼疾手快拔下簪子抵在喉嚨,“誰敢!”

“你們要乾什麼!誰讓你們這樣對待醫師的。”

人未到聲先到,營帳簾子被拉開,副將許鋤氣勢洶洶踏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她麵色刷一下白了,額頭冷汗直冒。

魏枝蔓看到她的一瞬,緊繃的身子鬆了些許,抓著木釵的手驟然落下。

這幾日江欲歸回朝中辦些事情,他身邊兩個副將都是好手,他走時帶走了男副將,給魏枝蔓留下了女副將,於是她來之前便找人去找許鋤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如今不偏不倚,正好趕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許鋤話音一落。

那趙旭上前一步,急匆匆回道:“這妖女給將士們熬的藥中有毒!”

急了。

魏枝蔓心中發笑,看來他終於發現事情不對勁了,會不會有些晚呢。

許鋤聞言蹙眉,說道:“醫師熬藥時,我一直在旁輔助,她的藥不可能有問題。”

她話音斬釘截鐵,極具威懾力。

為了防止被趙旭二人倒打一耙,魏枝蔓把能做的都做了,昨夜便叫她在一旁陪自己熬藥,打下手是假,尋人證是真。

也幸好江欲歸沒有古代男人那些大男子主義,願意重用女副將,否則還真沒這麼容易。

先前她看書看到江欲歸聽從燁帝命令執行女子行醫必須要有證的時候,魏枝蔓還當他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男人一樣,現下看來,似乎有隱情呢。

這下將士們都蒙了,不明所以的看著許鋤,有人說了一句,“誰把藥端過來的來著。”

魏枝蔓瞟了趙旭一眼,隻見他臉色蒼白如紙,惡狠狠盯著魏枝蔓,牙關緊咬,似要生吃了她,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她又瞟了趙二一眼。

那趙二依舊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樣子,張皇的擺手,“是我端來的,但是在我端來之前碰到了趙旭,把湯給他了!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他說的魏枝蔓一個字都不信。

魏枝蔓笑了笑,目光落在趙二身上,又緩緩移到趙旭身上,片刻後收回目光,將簪子重新插回頭上,下巴微抬,隨手理了一下劉海。

顯然,許鋤也不信他,冷嗤一聲,“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那腐肉一事也與你脫不了乾係吧,趙旭,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此話一出,如石破天驚,把昏聵的眾將士給砸醒了,先前他們默認是魏枝蔓毛手毛腳錯把腐肉放湯裡,畢竟廚子早死了,也沒什麼證據證明不是她乾的,他們也就這麼認為了。

如今看來,事情另有隱情,很有可能是趙旭乾的好事,想嫁禍她。

為了證實他們的猜想,魏枝蔓蹲下身子,纖長細嫩的手指撚了一把地上的藥渣,放在鼻尖嗅了嗅。

撲鼻而來的是腐肉那強烈的惡臭,幾乎瞬間就能占據嗅覺的主導地位,讓人難以忍受。而人參的藥香在這強烈的惡臭下,顯得十分微弱,隻能偶爾在腐肉惡臭的間隙被察覺到。

這料下的也太足了,怎麼可能會有人喝這東西。

魏枝蔓的鼻子皺了皺,嫌棄十足,卻沒表現出來。

她把那藥渣給了剛剛聽動靜趕過來的太醫。

太醫接過了藥渣,放在鼻尖嗅了嗅,下一秒嘴一撇,法令紋加深,眉頭皺的好像能夾死蚊子,麵向副將彙報道:“湯裡確確實實加了腐肉。”

人證物證俱在,賠了夫人又折兵。

魏枝蔓拍了拍手,垂下頭,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眼底漾起漣漪般的笑意。

縱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腐肉加人參再加一堆藥材,怎麼接觸到土地就會冒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