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我會向父親提起取消婚約，殿下最好也做這樣的準備。”

“怎麼突然變了心思？”

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沈一笑平靜的語調令裴璟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寒意。

沈一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夾著盤子裡的菜，夾起一塊片茄鯗放在麵前的小碟子裡。她把筷子放在一邊，看著裴璟的眼睛，認真道:“畢竟太子殿下對我毫無男女之情，難道不是嗎？”

“男女之情？”

也許有吧，但這是現在對他而言最不重要的東西。

他微微挑起眉，低頭發出一聲悶笑，“像我們這樣的人也需要這種東西嗎？你呢？倘若我沒有太子的這層身份，你還會選我嗎？”

沈一笑沒有說話，她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問出這個問題。說到底，她和裴璟根本上是同一類人，她不也隻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嗎？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自己的觀念發生了改變。從每天睜眼閉眼就是查看攻略數值，到現在係統顯示了幾百遍的查無所蹤，如果她存在的意義隻是為了攻略，那她不想再這樣活了。

長久的沉默已經給出了答案，裴璟眼裡閃過一絲自嘲，“晚一些吧。”

裴璟移開了搭在椅臂上的手，將茶杯不輕不重的放在桌上，通知似的發話:“如今西南水患，父皇已經決定推遲了婚約，等時局再穩定一些，我會親自向父皇稟明原由取消這份婚約。你不會連這點時間都等不起吧？”

“可以。”

沈一笑答應得很乾脆，裴璟需要時間穩定政局，她也需要時間做沈元成跟劉代荷的思想工作。

再回到府裡時，時辰已經不早了，門口仍支著燈籠，正屋的燈也還亮著，沈一笑心口頓時湧上一股暖意。

如果得不到真心的話，有這樣的親人在身邊也不錯。

次日一早，一家人聚在一起用早膳。

相府的早膳並不鋪張，嚴格遵守著劉代荷精而細的飲食理念，幾道精致的小菜，再加上白麵饃饃，沈一笑吃得津津有味。

旁邊的兩個人到沒怎麼動筷子，隻是一直給她夾菜，“囡囡啊，昨天晚上你們都聊些什麼了？”

“也沒什麼，隻是婚約推遲了而已。”

“隻是推遲？”

這件事情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

難道消息有誤？可下人們親眼看見囡囡把藥遞到了裴玄手裡，兩人或許真有私情，也未可知。

沈元成麵露疑惑，“不需要為父出麵幫你取消婚約？”

沈一笑一口菜噎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差點嗆死自己，“不用，不用。”她擺手，連忙婉拒。要是沈元成再早一天提起這茬便剛好正中下懷，可偏偏她已經答應了裴璟過段時間再提這件事。

“囡囡，你老實說，你和裴玄是不是有些私交？”

“確實沒有。”她連忙解釋，“婚約推遲也不是因為裴玄，而是西南發生了水患，裴璟最近因為這些事情忙得腳不沾地，他哪裡有時間再去處理彆的事情嘛。”

劉代荷睨了他一眼，“早和你說了，囡囡有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瞎拿主意了。”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忍不住感歎囡囡年紀還小，就是再多留幾年她也是養得起的。

——

之後這段日子也不知怎的，大概是裴璟真的太忙了吧，總之自樊樓一彆之後沈一笑就沒再見過他，反倒是時不時能在一些她意想不到的地方撞見裴玄。

京城最近來了一家妝釵店，一來便氣勢洶洶，甚至一舉奪下了“京中第一齋”的名頭。與其他首飾店不同，這家典玉齋以彆出心裁、款式多樣著稱，因而最受官家小姐們追捧——這種地方，一看就不是裴玄會來的地方吧。

但他偏偏就來了。

聯係不到裴璟，沈一笑就隻能不斷往他府裡下拜帖，一連下了幾次都毫無音訊。

左右都是等，秉持著與其坐等不如主動出擊的念頭，沈一笑帶著流螢直接找上了門。

從前門到後院，這一路都沒有人攔她，甚至連一聲詢問也沒有。

流螢扯著她的衣袖，怯怯的開口:“小姐，我們就這樣進來了？連個引路的人都沒有，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們不偷不搶，隻是來找人而已。”

話說這麼說，但沈一笑心裡也拿不定主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偌大個太子府管理如此鬆散，說出去誰信啊。

如果不算大婚那一次，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裴璟府裡。前院沒找到裴璟，她循著當時的記憶，一步步往後院走去。

大婚時的裝飾全都已經撤了，這院裡又變得空落落的，映入眼簾全是磚石的灰和院牆的白，連點其他顏色也無，一點兒人氣也沒有。

沈一笑一邊打量，一邊往深處走去。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時一道聲音響起，“沈小姐留步。”

她應聲回頭，倒是個熟人——裴璟身邊的侍衛，白羽。

沈一笑道:“你來得正好。你們殿下呢？我有事情要找他。”

“殿下一大早就進了宮，說是和都水台幾位大人有要事相商，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沈小姐有什麼事情不如先告訴我，我一定代為轉達。”

“這樣啊，也沒什麼要緊事。”

沈一笑若有所思，她和裴璟的約定還是不讓彆人知道為好，她將隨身攜帶的帖子放在白羽手裡，叮囑他一定要交給裴璟。

有本事進了門還能吃閉門羹的，應該隻有她一個了吧。

看著沈一笑提不起一點兒興致，神情低落的樣子，流螢想著法逗她開心，“京中興時的料子都換了好幾批了，我看小姐也好久沒有買東西了，不如我們去街上逛逛？”

沈一笑興致懨懨:“沒意思，看來看去都是那些東西。”

“那不如去典玉齋看看，夫人可喜歡裡麵的簪子了，就算小姐自己不喜歡，買回去送給夫人也好啊。”

這下倒是說到了沈一笑心坎上，沈一笑心下一動，立馬掉頭往典玉齋趕去。

倒也不愧它“京中第一齋”的名號，裡麵的釵飾不僅彆出新意而且用料考究，大多都是些珍珠、珊瑚之類沿海材料。

沈一笑挑得入迷，身邊驀然被一方陰影籠罩，手中的簪子也被人一把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