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1 / 1)

要是實在躲不過,至少讓她在拜堂之前搞清楚對方多大年紀。

如果對方是中老年人,她是死都不會同意的。

蘇夏張開嘴巴,喉嚨動了動,一陣劇痛襲來。

她的喉嚨是怎麼了?

張大娘看到她臉上的痛楚,忙提醒她,“你吃東西吃傷了嗓子,還是先彆說話了。”

語焉不詳的,吃什麼東西能把嗓子吃得這麼痛。

蘇夏嗓子疼得開不了口問。

這會兒,張大娘看蘇夏神態眼神不像傻子,心裡大鬆一口氣。

她歡歡喜喜的給蘇夏蓋上了紅蓋頭。

蘇夏掙紮,但使出來的力氣近似於無。

張大娘根本都不知道她在抗拒拜堂。

蓋好蓋頭,張大娘和另外一個婦人一起扶起蘇夏就往拜堂的屋子走。

蘇夏這具身體瘦弱,幾乎是被架進了屋子。

屋子裡,人聲嘈雜,氣味汙濁。

蘇夏嗅覺敏銳,屋子裡的味道讓她呼吸困難,人都快被熏暈了。

她沒有力氣,像個木偶似的被擺弄著拜完了堂。

但蘇夏死命轉動著唯一能受自己控製的腦袋,想把蓋頭弄掉,好看清楚新郎官的長相。

不過,拜堂拜的過於迅速,蘇夏的腦袋隻來得及轉幾個圈就結束了。

蘇夏急死了,她不想嫁給中老年人。

屋子裡人這麼多,怎麼就不知道聊聊新郎官呢!

好讓她探聽探聽消息呀。

拜完了堂,又該回到新房。

臨出門時,不知道是不是蘇夏心裡的急切撼動了哪路神仙。

有個人小聲說了句,“陽哥兒,可要快點好起來。”

聽到陽哥兒,蘇夏放心了,是個年輕人。

可後一句快點好起來,以及突兀的雞叫,讓蘇夏心裡一寒。

根據她多年的閱讀經驗,她十有八九是嫁進來衝喜的。

怎麼這麼對她。

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穿了,穿就穿吧,怎麼還穿成衝喜的了。

要是對方死了,她不會被配陰婚吧。

現代關於女性題材裡描述的陰婚,對活人女性是摧殘和折磨。

可,隻要不是在山裡,她還是有希望逃跑的吧?

反正得見機行事了。

蘇夏乖乖的被扶回新房,老老實實的坐到床邊。

張大娘對她說:“陽哥兒媳婦,你先歇歇。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我去給你端碗麵來。”

這大娘人還不錯。

張大娘一走,蘇夏立刻就扯開了蓋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做新房裝飾的屋子。

大紅喜字龍鳳燭,早生貴子乾果盤。

鴛鴦戲水紅雙枕,百子千孫大喜被。

衝喜的人家應該不窮。

如果她是以正常的妻子身份嫁進來的,蘇夏還是願意在有錢的人家過日子的。

但現在她可能有生命危險。

還是先填飽肚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跑。

蘇夏端起果盤,悄悄靠近了房門,想聽聽門外有沒有人聊天。

偏偏不湊巧,今天是個雨天,而且沒人在院子裡聊天。

衝喜酒席要擺十六桌,葉家放不下這麼多桌子。

再加上病人要靜養。

而高坡村高家人有個大祠堂,裡麵就能擺十桌。

葉家人便想把宴席擺到高家祠堂裡。

起初葉家人和高家人說這事,高家人不同意。

但葉家人說會在高家人重陽節祭祖的時候送一份祭祖厚禮。

高家人便同意了。

所以,葉家今天的衝喜酒席擺在了高家的大祠堂,和祠堂附近的人家家裡。

宴席上的飯菜都是在祠堂附近的人家的廚房裡做的。

隻拜堂在葉家拜。

葉家廚房裡沒有吃的,麵條隻能現做。

蘇夏不知道這些,靠在房門上仔細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等了好一會兒外麵都沒動靜,隻有淅瀝瀝的雨聲。

蘇夏都想打開門出去了。

外麵卻傳來了說話聲。

是有人來找張大娘,問張大娘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

兩人寒暄了幾句。

期間,空氣中的中藥味卻忽然濃鬱起來。

從蘇夏頭腦清醒以來,她都聞到了中藥味。

葉家有病人,有中藥味很正常。

不過,空氣中藥味的濃度一直都比較平穩,濃度值變化不大。

剛剛濃度值忽然升高了。

而且好像多了什麼。

她在現代聞過。

蘇夏沒穿之前是香料廠的聞香師。

中藥材也可以做香料。

所以蘇夏對中藥材的味道也了解一些。

不過,中藥材太多了。

蘇夏的閱曆還不夠,她隻能辨彆其中一部分的味道。

多出來的是什麼味道,蘇夏職業性的思考起來。

就像以往在香料廠做聞香練習時那樣。

蘇夏思考得太認真,張大娘都做完麵條了。

當傳來蔥花麵條的氣味時,她才中斷思考。

她趕快把果盤和自己歸到原位。

片刻後,張大娘端著麵條推門進來。

看蘇夏的紅蓋頭蓋著,張大娘便笑了起來,“陽哥兒媳婦,你把蓋頭拿下來吧。”

蘇夏就拿下來了。

“過來吃麵吧,”張大娘把麵放在了桌子上。

蘇夏溫順的走過去坐下。

張大娘看著蘇夏歎了一口氣。

蘇夏被她歎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是斷頭麵嗎?

死之前吃這麼寒酸?

蘇夏胃口全無。

她低著頭,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一副可憐樣。

同時暗暗觀察著張大娘的反應。

蘇夏也歎了一口氣,她怎麼就擺脫不了要察言觀色的命呢?

在現代是,在這也是。

張大娘看蘇夏不敢吃東西的樣子,急忙道:“嚇到你了,沒事沒事,放心吃,”邊說邊把筷子往蘇夏手裡放。

蘇夏裝作猶猶豫豫的不敢接。

她得知道眼前的大娘為什麼歎氣。

“真沒事,真沒事,跟你沒關係,”張大娘慌亂的解釋。

蘇夏接過筷子轉手就小心翼翼的放下,重複剛才的表演。

張大娘再次歎了口氣,說出了歎氣的原因,“我隻是覺得姑娘家的日子不好過。”

蘇夏非常讚同,重男輕女這事,從古至今都沒斷過。

現代女性依然麵臨著很多困難。

彆說幾千年前的古代了。

張大娘應該日子過得不太好,要不然不會有這樣的感慨。

蘇夏擔心起來,她衝喜的人家到底什麼情況。

偏偏這該死的嗓子又說不了話。

蘇夏非常輕的發力,淺淺吐出一個“這”。

看蘇夏臉色焦急,張大娘不好意思笑了笑,“嚇到你了,你是想問這裡的事吧?”

蘇夏連忙點頭。

張大娘便介紹起來。

蘇夏嫁的這戶人家姓葉,有祖孫三代。

祖輩有葉老太爺。

父輩有葉老爺、葉二爺。

孫輩有葉初陽,葉初晴。

葉初陽,十五歲,小名陽哥兒,蘇夏的古代丈夫。

葉初晴,十歲,小名晴姐兒,蘇夏的古代小姑子。

葉老爺的妻子不在了。

葉二爺的妻子姓趙,人家都叫趙娘子。

至於張大娘,她是葉家的仆人。

葉老太爺和葉老爺是秀才,家裡田產眾多。

葉老爺還開了私塾,教十來個學生。

葉家的日子過得寬裕,主子們都是好人,不會苛待下人。

張大娘說這話的時候表情自然,沒有勉強。

蘇夏想,看來是真的。

張大娘也犯不著騙我。

但是衝喜這事,不是什麼好事,一般人家都不會這麼做。

因為衝好了當然好,如果衝失敗了,對衝喜娘子可是很大的傷害。

意味著一個年輕的姑娘要當寡婦。

良善的人家也不願意耽誤人。

所以,蘇夏對葉家人是不是好人持保留意見。

張大娘最見不得彆人不相信葉家好。

她看出了蘇夏心裡的想法。

“滿高坡村,不,滿水雲縣也找不到比我們葉家還好的人家了,”張大娘很激動,要不是她沒去過府城,她就要說滿東水府了。

張大娘這表現,讓蘇夏必須繼續不相信她。

她得多探聽葉家的消息。

所以,她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

“陽哥兒媳婦,你都嫁給陽哥兒了,你就是葉家的人了,你怎麼還不相信我說的話呢?”張大娘不高興。

“等老太爺他們好了,你上外頭去,隨便找人問,看他們說不說葉家人好。哪回修路架橋,我們葉家人不拿錢啊?”

“而且,葉家的佃戶可是水雲縣日子最好過的。村裡的人搶著做我們家的佃戶呢。”

這都是對外人好,對葉家家裡的人好不好還不知道呢。

虛偽的人很會裝。

在外麵和家裡麵是不一樣的。

張大娘猶豫要不要說自己的,“拿我來說,……,我的事也不是什麼好事。”

張大娘會為女孩子心疼,蘇夏也心疼張大娘。

如果回憶過去,會讓張大娘不開心,那消息以後再探也可以。

而且,能讓張大娘這麼維護,葉家人應該真的不錯。

或許,即便她衝喜失敗,她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從張大娘的表現看來,葉家人不是狠心人。

蘇夏拿起了筷子,笑著輕輕說了個“信”。

張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真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光顧著說話,還好現在倒春寒過去了,要不然麵都涼了。你快吃,如果不夠,鍋裡還有。”

張大娘手藝不錯,蘇夏的味蕾得到了滿足。

此時,空中的中藥味更濃了。

蘇夏想起來她方才思考的中藥,忍不住往藥味濃鬱的看了看。

“是老太爺他們的藥,在用文火熬。熬的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把藥倒起來,待會要給老太爺他們喂藥。”張大娘邊說邊起身。

大門正好“咯吱”響了一聲。

“許是二爺回來了,回來給老太爺和老爺喂藥。我力氣不夠,扶不起人,很多次都是二爺喂老太爺和老爺。”張大娘說。

蘇夏也跟著站了起來。

衝喜這事不似尋常婚事,大多數人沒什麼經驗。

張大娘也拿不準,蘇夏這會兒是該待在新房還是能出門。

片刻功夫,葉二爺葉平帶著媳婦趙小小進來了。

這倒是省得張大娘糾結了。

張大娘分彆介紹了葉家人。

蘇夏喉嚨痛,沒法打招呼,隻好點頭示意。

葉平奇怪的問,“陽哥兒媳婦的嗓子怎麼了?”

現在葉家人都在,也沒有外人,張大娘簡略的說了下蘇夏被糖嗆到嗓子眼的事。

趙小小和葉平臉色微變。

隨後,趙小小溫和的笑著說:“沒事,天長日久的,說話也不差眼下。”

初來乍到,葉家人為人究竟如何,蘇夏還摸不準。

先以弱示人。

蘇夏回了趙小小一個靦腆的笑。

葉家人還沒來得及和蘇夏聊。

大門口又有人來了。

許是吃酒的人發現主家不在,又關心葉家病人。

想著有事好搭把手。

呼啦啦的來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的有七八個。

當先一個婦女打頭,率先走了過來。

張大娘跟蘇夏介紹,這是葉老太爺親妹妹葉家老姑太太的三媳婦,蘇夏要叫她三表嬸。

“這就是陽哥兒媳婦吧,”三表嬸柳王氏對蘇夏打招呼。

蘇夏禮貌的彎了彎身子。

因知道蘇夏是山裡人,柳王氏便沒計較蘇夏沒開口喊她。

轉身跟趙小小說話,“舅舅該喝藥了,我們過來瞧瞧情況。”

也是想看看衝喜效果如何。

其他人全都在打量蘇夏。

蘇夏不耐煩給人當猴子看,便站到了張大娘身後。

張大娘當蘇夏怕生,便讓蘇夏把房門關上待在裡麵彆出來。

天上還飄著雨,大家收了傘,都往屋簷下走。

蘇夏關門的一瞬間,流動的空氣使得中藥味撲麵而來。

蘇夏終於想清楚了多出來的味道。

是寶玉說的虎狼藥,麻黃。

她高中的時候讀《紅樓夢》,好奇麻黃是什麼味,特地去藥店買麻黃聞。

太多年了,她對這個味道不那麼熟悉。

寶玉說麻黃對姑娘家是虎狼藥。

那對五六十歲重病在身起不來床的人也是虎狼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