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十月初十,天剛破曉,柳飛和林葵在村口等候顧家父子。

伴隨沙沙腳步聲,顧清澤的身影出現在道路儘頭。

見隻有他一人,林葵有些奇怪:“之前不是說顧伯父同你一道去嗎?怎麼隻有你一個?”

顧清澤笑意清淺,“大兄那邊出了些狀況,父親擔憂不已,昨晚連夜往那邊去了。”

見他不願多說,林葵也不再追問。

驢車很快,不過半個時辰,他們就到了武威城門口。

林葵前幾日進入武威時舟車勞頓,一身疲憊,除了覺得這裡建築風格與其他地方迥異,卻沒有仔細打量過。

武威城池與青梧不同,如果說青梧是一種婉約秀麗的江南風情,那麼武威則儘顯雄渾壯麗的北方豪情。

就連街上行走的百姓骨子裡都透著一股豪邁。

柳飛自豪道:“彆看我們武威偏遠,但我們城池可是仿照長安建造的,怎麼樣?好看吧!”

林葵點頭,繼續好奇打量著。

道路兩邊,一排排高得出奇的院牆吸引了她的視線。

見她好奇,柳飛主動解釋:“林姑娘有所不知,武威地處涼州邊陲。這些年雖然朝廷一直派兵駐守,但還是會有小股胡族人馬繞開守軍,來此劫掠。所以,城中百姓為求自保,大多修建較高外牆。”

說著,他笑了起來,“也是,你們這些天也沒出村逛逛。咱們村往外走走,四麵也都有夯土高台,村裡人輪流換人值守,時間長了,你們也會被排上。”

柳飛的聲音低沉下來,嚴肅中透著刻骨的仇恨:“那胡人最是可恨,每年秋收之後都南下劫掠糧草。咱們村李大娘的獨子五年前就是被胡人殺害。”

林葵出生時國家承平已久,她從沒見過真正的戰爭。對柳飛言語中流露的情感不甚了解,隻懵懂的點頭。

柳飛見狀不再多言,“等你見過就明白了。”

沿著道路向南,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多,聲音也嘈雜起來。

坊市到了。

柳飛與林葵兩人目的地不同,約定一會兒在門口彙合就各自分開。

林葵在和顧清澤短暫商議後,兩人決定先去購買保暖物品。來之前,她就聽說這裡很冷,特意多準備了一床厚被子。來了之後才發現完全不行,這兩天晚上她都得把所有被褥堆在一起才不至於凍得睡不著。

挑了一家鋪子走進,琳琅滿目的各式被褥衣服映入眼簾,光材質就有好多種,從最便宜的麻絮到昂貴的絲綿一應俱全,最多的還是各種動物皮毛製作的裘衣。

店小二笑眯眯的走了過來。

“不知兩位客官想要些什麼東西?整個武威就屬我們店裡的東西最為齊全。”

林葵猶豫了一下,她對保暖需求更為迫切,但又不敢在這部分上花銷太大。

“我需要兩件足矣過冬的裘衣,還有一套厚實的被褥。”

擔心價格負擔不起,她補充道:“不需要質量特彆好,能頂過冬天就可以。”

等到明年,她借助係統,生意走上正軌,自然能換更好的。隻要能湊合著把今年冬天度過去就行。

顧清澤與她的選擇不同。他大哥雖然被發配,但之前也存下不少的俸祿,加上原本的積蓄和臨行前變賣,他現在還算富裕。

兩人挑選完畢後,約好了送貨時間,告訴小二他們驢車存放的位置。

完成了最大的任務,兩人又去一旁店鋪買了彆的針頭線腦之類的小玩意。臨出門前看到有賣抹臉的油脂,也一人拿了些。這裡氣候乾燥,裸露在外的皮膚不用油脂滋潤很快就會皸裂。

不多會兒,兩人又買了好幾包東西。抬頭看看天色,日近中天,跟柳飛約定時間已經到了,慌忙朝門口走。

柳飛買得不多,早已在坊市入口等待,見兩人提著幾包東西。

“隻買了這些?被褥衣物都沒買?”

聽到店家傍晚送到牲畜棚,柳飛才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忘了,這邊入冬可冷的厲害,沒有厚衣服可不行。”

顧清澤笑道:“我方才看到有個錦繡樓,來往之人絡繹不絕,想來是個不錯的食肆。今日我厚顏搭了便車,中午就由我來做東,你們可彆推拒!”

林葵幫著打邊鼓:“既如此,柳大哥,我們也彆辜負顧公子美意。”

柳飛推辭不掉,半推半就跟著他們往錦繡樓走去。

錦繡樓的店小二是個勢利眼,他上下打量三人,見林葵柳飛二人穿著簡樸,隻有顧清澤一人穿著文士長衫。但能和兩個窮酸鬼湊到一起,想來也不過是個落魄學子。

他隨手一指一樓大廳角落的桌子,“喏,你們就坐那好了。”

顧清澤有些不滿,他這次做東是為了感謝柳飛,不說去三樓雅間,怎麼也該指個二樓雅座,一樓大堂是個什麼說法!

他正準備發作店小二,卻被柳飛攔了下來。

柳飛是個本分人,出門在外不願意徒增麻煩。

顧清澤隻得作罷,在一樓角落落座,菜單很快送了上來。

柳飛上過幾年蒙學,菜單上的字認識個七七八八。此刻他正看著菜單發愣,“我的乖乖,這一盤小菜都得一百二十文,來搶錢的吧!”

他一個月才能攢下一二百文,隻夠來這酒樓吃道黃花菜。太貴了,這價格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現在就想走。

店小二覺得接待這幾個窮鬼真是浪費時間。連最便宜的菜都吃不起,還來錦繡樓。也不知道來這吃一頓回去得吹噓幾個月呢。

他瞥了一眼,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催促道:“你們倒是點不點菜啊?吃不起就趕緊走,彆在這裡磨磨蹭蹭的浪費小爺時間。彆擱這豬鼻子插大蔥-裝相!”

林葵一下就火了,你不過是個跑腿的店小二,酒樓再大也跟你有什麼關係,狗眼看人低。這和現代某些大牌的櫃哥櫃姐因為品牌高端就也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一樣,就是欠抽。

“哎呦喂,你這話說的我還以為這麼大的錦繡樓離了你就不能轉呢!這可嚇死人了。誰承想我左看右看,好像這樓裡有你沒你也區彆不大呢!”

“我原來常聽彆人講,一個人的修養品德與他的職業無關。但現在看來嘛,某些人簡直連城裡的乞丐都不如。你給乞丐幾文錢,他還知道說幾句好話呢,我們在你這酒樓吃飯消費,你作為店小二就差拿著掃帚攆我們走了。像你這樣今天攆走幾個,明天攆走幾個,我看呐,這酒樓早晚被你搞黃攤子!”

“對!說的好!”

“小姑娘有膽氣!”

“這店裡的小二早就該管製管製了!鬨得不像樣子。”

一樓大堂裡的人紛紛附和,他們大多也不是什麼富裕出生,也屬於小二眼裡的窮措大。

指著和尚罵禿驢,都被人指著鼻子罵了,誰還能不幫兩句腔。

樓上聽到一樓動靜,看熱鬨是人的天性。幾個雅間的窗戶被人打開,很快就有不少腦袋湊了過來。

很快樓裡管事從後麵出來,一溜煙小跑到林葵三人麵前。

管事的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對不住三位客官,我們錦繡樓一向致力於滿足客人不同的需求與偏好。絕對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

管事被闖禍的小二氣個半死。他們錦繡樓消費是高些,若是平時這種話說了也就說了,反正這些人一年也不見得來一次,更彆說大額消費了,安撫一下,送個小菜也就得了。

可今天不同,東家在樓裡宴請貴客。這個混賬東西把事情鬨大,貴客全聽到了,挺不滿意的。人家發話了,說酒樓做不到一視同仁,以貧富貴賤來區分客人,實在是擔不起武威第一的名號。

這不,他就被踹出來負責解決問題了。

他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看著眼前的群情激奮,揚聲道:“第一,這小二所作所為實在不符合我們店裡的規矩,從現在起他不再是我們酒樓的夥計了。”

“第二,東家知道大家受了委屈,所以今天大堂所有點單統統給大家夥打對折。此外我們錦繡樓還給在座每桌送三道小菜。還望大家原諒酒樓一時疏忽,以後多多捧場啊!”

打折?送菜?

一樓大堂瞬間陷入興奮,大家紛紛盤算著點些平時不舍得點的貴菜嘗嘗,也算一飽口福。

另一邊,林葵三人早在大家注意力轉移的時候就離開了錦繡樓,不管管事說的再天花亂墜,他們還是不願意繼續在錦繡樓吃飯了。

顧清澤滿臉歉意,“柳大哥,我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本想著請您好好吃一頓,結果...”

“想找個合適地方吃飯還不容易。在下蘇施琅,家中正有一間酒樓就在附近。說句大話,除了開業時間以外並沒有什麼比錦繡樓差的。”

一道華麗男聲從側後方傳來。

三人轉頭,隻見一錦衣公子含笑看來,修眉俊目,是位難得的美男子。

“剛才那番話說得太好了。如若幾位不棄,就由小可做東。至少,我家酒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