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與下河村相距不遠,看名字就知道,這是沿著同一條河上下遊的兩個村子。
林葵不是個喜好拖延的人,更何況她看過那張紙,現在對顧家有事相求的情況下,就更不會拖延時間了。
顧家位於上河村東頭,與林家一樣,與村裡彆的房子都相距有一段距離。
但與林家被排斥的情況不同,顧家光從占地麵積和裝潢上來看就是自己選擇孤立其他人。
通體一致的簇新青磚房上覆蓋黑瓦,占地麵積足有彆人三個大。
顧清澤見陌生人上門,臉上飛速閃過疑惑,還沒等細問,鄰居家傳來嘎吱的開門聲。他顧不得細想,一把把林葵扯進去,立刻關了門。
林葵有些無語,難道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顧清澤確定外麵的腳步聲走遠後,才掉頭打量林葵,好一會才認出了她。
林葵有些不滿,陰陽道:“顧家的待客之道算是讓我長見識了!”
顧清澤欲言又止,隻能沉默帶路。
林葵打量顧家,雖然有些缺乏細節上裝飾,但東西跨院,垂花門,抄手遊廊都一應俱全。
不由感歎,顧家也不知是做什麼的,家裡與後世她去參觀的那些古建築在構架上簡直如出一轍,隻是不如那些房子精致些。
顧清澤領她進了正堂,招呼她坐下並倒了杯水:“姑娘,是我之前在城門傷到你了嗎?”
他眼裡帶著些許擔憂,想要仔細打量了林葵的手臂和腿,突然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孟浪,移開視線。
林葵見眼前的漂亮少年白玉般的耳垂泛起血色,努力遏製自己上揚的嘴角。
林葵扯回紛飛的思緒,清了清喉嚨,嚴肅道:“顧公子,我這次來有兩件事。首先是顧公子之前不小心把重要物品遺落,特來歸還。”
說著,她就從懷中取出被保管很好的徙邊報名憑證遞還。
顧清澤萬沒想到自己在家中遍尋不到的憑證居然丟在外麵,他連忙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林葵其實不大確定自己的判斷有沒有錯,但她實在找不到第二家闔家徙邊的人了。後背汗液濡濕了衣物,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顧小公子品貌出眾,能養出這樣孩子的父母想來也不會有多差。
事已至此,她不應猶豫。
“實不相瞞,我還有一事相求。去歲家中父母重病,我向青梧錢家管事錢興借了五兩銀子看病抓藥,也沒能救回父母。去年年末契約期滿,我不敢拖延,趕忙上錢府歸還欠款。”
她長長歎息:“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沒想到前幾日錢興突然上門,假借還款之名,強逼我交出家中秘方。我若不交,就要把我賣進春華樓裡。”
顧清澤對這種仗勢欺人的行為十分氣憤,張了張嘴,神色又變的無奈起來。
“這錢興的行為很是可恨,但我恐怕無能為力。姑娘可能有所不知,家兄一月前就不再是青梧縣的縣令了。”
林葵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她不過是想著哪怕報複完錢興,這青梧縣估計也待不下去了。她打算搭上顧家,之後報名徙邊,正好同顧家一道前往涼州。
無論是路上還是到了涼州,一家子相互照應總是要比她孤身一人安全的多。
這怎麼又扯上了縣令?!林葵大腦飛速運算,難道那個被誣陷入獄的顧縣令是顧清澤長兄。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也難怪那天顧清澤那麼著急了。
顧清時,顧清澤,這兩個名字一看就知道有血緣關係。她這個豬腦子,之前居然沒發現。
不過話又說回來,誰會認為路上碰到的漂亮公子和從未見過的前任縣令會是一家人呢。
正當她想著如何措辭才更加合適,門外走進了一個留著山羊胡俊美中年人,眉目與顧清澤如出一轍。不必多問,眼前人想來就是顧清澤的父親。
顧源沒想到家中會有外人,神色有些訝異,他略微打量了林葵一眼。
眼前少女身形單薄,穿著一身煙青色粗布長裙,這是鄉間婦人最常見的打扮。在林葵身上卻襯得她仿佛月宮中的的神妃仙子,空靈出塵,仿佛隨時都有羽化登仙的可能。
林葵起身見禮,“小女林葵見過顧伯父。”
顧父在上首椅子坐下,神情緩和:“我碰巧路過,之前的事情也差不多都聽到了,正如犬子方才所言,現今我們自身難保,沒有幫助林姑娘的能力。”
林葵微笑:“小女也是剛剛才知道顧縣令的事情,我並無未卜先知的本事。這次前來請求本是為了另一件事。”
“哦?請林姑娘直言。”
“我開罪了錢興管事,這青梧縣也再找不到容身之所,前日無意撿到顧公子遺落物品,得知顧家報名了徙邊。想請顧伯父前往涼州時與我結伴,我也能安全一些。”
顧源被林葵的果決嚇了一跳。
要知道,大多數人安土重遷,就算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也寧願選擇賣身豪族而非前往陌生之地。
青梧縣隸屬荊州,離涼州足有兩三千裡,這麼遠的距離,林葵不過短短幾天就下了決定。
就憑這姑娘身上這股子勁,顧源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笑道:“林姑娘所求並無不可。”
林葵一直緊張的等待最後的答複,雖然她知道被拒絕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免不得提心吊膽。
見顧父一口應下,她鬆了口氣,告辭離開,接下來她可還有兩場硬仗要打。
...
快到下值的時間,縣衙裡大部分小吏都懶懶散散,隻有負責徙邊名冊的李逸愁眉不展,眼看著快月底了,名單上還是隻有大貓小貓兩三隻,就這樣交給許縣尊過目,他指不定會被攆回家吃自己。
要是以前的顧縣令還好,能體會他們這些小吏的艱難。許縣尊明擺著想積攢功績好當上縣令,但凡朝廷檢查的科目,沒有一項他不要求超額完成的。
至於下麵的小吏死活,又與他何乾?
沒辦法,大多數小吏為了養家糊口,加班加點,絞儘腦汁也能勉強完成任務。
但徙邊這事不同,普通百姓就是再畏懼縣衙也不可能答應。
畢竟青梧縣在荊州雖不出挑,但毗鄰州府,當地百姓大都生活不錯。這平民百姓但凡日子還過得下去,誰又願意背井離鄉呢。
李逸這陣子頭發愁的大把大把掉,就連他一向隻在乎首飾樣式的娘子都委婉勸他不要太過勞神,還特意跑去藥堂開了一副治脫發的方子。他這段時間天天喝,不敢漏掉一頓,頭發還是掉個沒完。
正在他愁眉不展的時候,見一少女站在他麵前,身形纖瘦,麵容姣好:“姑娘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那少女動也不動,笑道:“我想我沒找錯,我是來報名徙邊的。”
報名,徙邊?!
李逸搖了搖腦袋,生怕自己聽錯,確認之後,他大喜:“好好,姓甚名誰?年歲幾何?籍貫何在?”
林葵正準備同李逸商量填個彆的名字。李逸一下就看見她為難的表情,他可一點不想放過這隻自動送上門的呆兔子。
想來也不過是親戚欺壓,父母不慈這一類情況吧,但這又和李逸有什麼關係,他隻想湊夠名額,不至於被上司責罰。
想到這裡,他立刻動筆,刷刷兩下就把名單填好,遞給林葵,嘴裡飛速說道:“拿好這份憑證,本月二十北城門巳時出發,可彆遲到。”
說罷還親自送林葵出去,生怕她反悔。
林葵覺得自己好像天選之子,事情辦的一個比一個順利,不管是報複還是離開。
她不由又戳戳係統【你悄悄給我加幸運buff了嗎?】
【本係統是畜牧養殖輔助係統,無法調整氣運值。】
看係統回答的一板一眼,林葵無趣的哎了一聲。
...
林葵悄悄把收集到的錢興罪狀塞進了錢江大門門縫。
她仔細打聽過,錢興雖然是錢家大管事,但著並不是說他在錢府就一個對手也沒有了。
同為錢府管事的錢江對他素來恨得牙根癢癢,這倒不隻是錢興作為大管事一直壓在他頭上的原因。
錢江此人彆的倒也還好,隻是人到中年,膝下子息單薄,隻有一個兒子。可想而知,兒子就是他的心肝寶貝。前幾年,他兒子入府,他也特地替兒子挑了輕省的活計,卻被錢興故意在大冷天罰跪,損壞了雙腿,如今寸步難行。
這種仇怨,錢江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這些年來,他一直想方設法想把錢興拉下來。
林葵送上的這份證據足夠讓錢興死無葬身之地了,錢江一定會好好加以利用的。
這還不算完,她還打算做些彆的事情為錢興去死添上一把火。
...
第二天一早,錢江準備出門時看到自家大門裡紙包。
他撿起打開,草草一掃,眼睛就死死盯在上麵。
他夫人一直沒聽到開門聲,從房間走了出來,見自家良人魔怔的盯著手上的東西不放,有些擔憂,“夫君,這是怎麼了?”
見錢江沒有反應,她提高音調:“夫君,你不是說今天要早點進府有事要辦嗎?”
錢江笑了起來:“府裡事情不急,我手上這東西才重要。”
看夫人迷惑不解,他笑道:“我手上的東西,足夠讓錢興那匹夫死上十次!”
說著他老淚縱橫,錢江夫人先是驚喜,後也被錢江情緒感染,兩人抱頭痛哭。
好半晌,兩人才情緒才平複下來。
夫人開口:“能替兒子報仇,我們應該高興才對。隻是這證據來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錢江寬慰:“想來也是錢興的苦主,我覺得不必深究。不過,這事倒也不是一下就能辦成的,我得先在老爺那邊敲敲邊鼓。這段時間,你可一定不能讓消息泄漏。”
錢夫人重重點頭。
夫妻二人目光交彙,仿佛兩團燃燒的火焰碰撞,戰意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