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直到被狠狠推倒在地,疼痛慢慢從四肢蔓延,林葵仿佛才從穿越後這一年多順風順水的美夢中清醒過來。
林葵是個穿越者。一年前,一場猝不及防的車禍讓她穿越到這個同名同姓的孤女身上。
雖然家裡一貧如洗,但仗著畜牧養殖輔助係統這個金手指,她仍覺得自己能在這個陌生朝代混的風生水起。直到這一場變故把她徹底打醒。
是啊,她不過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女,是這個時代的最底層。
像她這種身份,手裡又有好東西,正如小兒持金過市,任何一個動了心思的大人都可以輕易搶奪。
翻箱倒櫃的聲音在屋裡不斷傳來。好半晌,進屋翻找的其中一個小廝才滿臉是汗的跑了出來。
男人站在林葵麵前,攥著她的衣領,強迫她抬起頭,惡狠狠道:“快說!你把養雞秘方藏在哪裡?”
林葵心中冷笑,還好她當初留了個心眼,從係統得到的養殖手冊並沒有留下什麼記錄。
她勉強勾了勾唇角:“我早就告訴你們了,沒有秘方這種東西!”
男人見林葵還在嘴硬,氣急敗壞的揚起巴掌作勢要打。
一道溫和的嗓音打斷了他。
“忠福,她一個小姑娘的,許是被今天的大陣仗嚇到了,一時記不清也是有可能的,你手腳又重,一巴掌下去把小姑娘臉打壞了。事情可就不美了。”
剛剛還在林葵麵前凶神惡煞的忠福,此刻像隻被人拎在手裡的小雞,滿臉溫順謙卑。
忠福手一鬆,林葵重新跌在地上。
他忙不迭的拍著並不高超的馬屁:“管事說得真好,都怪我這笨腦袋,一著急手上就沒輕沒重的,多虧您指點才沒犯下大錯。”
話是好話,林葵也的確少挨了打,但她一點都提不起對管事的感激。
她現在之所以這麼慘,全都拜他所賜。
盯上她秘方的正是錢興錢管事,現在假惺惺的說這些,簡直讓人惡心透了。
剩下幾個小廝出來向錢興複命。他們就差掘地三尺了,除了放在暗格裡的幾吊銅錢之外,再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錢興見他忙活了這一通居然一無所獲,再也維持不住溫和假麵,抬腳踹倒麵前的小廝:“一幫廢物!”
他走到林葵麵前,神色陰狠:“姓林的,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到時候要是交不出方子子...”
他故意拖長語調:“你長得倒也還算周正,想來城裡春華樓是願意買你的!”
春華樓是城裡最葷素不忌的花樓,總有些愛好小眾的男人在那裡消費。因此,春華樓的姑娘在樓裡總呆不夠半年就被人一卷草席扔進城外亂葬崗了。
錢興正是拿這個來威脅林葵。
林葵並不上當,對於錢興這種壞到腳底流膿的人,哪怕她當真交出秘方,還是會被賣進春華樓。
她咬死說辭:“我真的從來沒有過養雞秘方!”
錢興冷笑:“不見棺材不掉淚。骨頭真硬,可惜春華樓最喜歡的就是烈性子!”
說罷,就在一群小廝的前擁後簇下揚長而去。
直到錢興一行人離開許久,村裡人才有人敢上門。
登門的是村長夫人王氏,她一邊把林葵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掉眼淚,“怎麼把你打成這樣,這些王八羔子下手太黑。”
林葵稍微一動就渾身都痛,她不敢逞強,任由王氏把她扶進房。
剛走進堂屋,隻見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就連供奉林葵父母的牌位也被推倒。
裡屋被糟蹋的更是厲害,床上的被褥鋪蓋也都被掀翻在地,有的還被撕扯開麻絮裸露出來。
“真是作孽啊!”
王氏扶著林葵坐下。
她站在林葵旁邊,咬了咬牙,語氣沉重:“小葵啊,胳膊擰不過大腿,咱們也沒辦法和人家錢家鬥啊。他們要的東西就給他們吧。”
為了進一步增強說服力,王氏繼續:“你是知道的,錢家不僅自己是青梧縣裡的大戶,前些年二房的四郎君可被調到京城裡當官了。咱們跟人家比,算什麼東西啊,人家隻要願意,輕輕鬆鬆就能捏死咱們啊。”
林葵不語,王氏說的道理她都明白,但王氏不清楚,錢興從啦沒打算放過她。
她的麵前從來沒有息事寧人這條路。
王氏算是原身的遠房姨母,自打原身父母撒手歸西後對她一直多有關照,林葵之前賣小雞的生意能這麼快的做起來也多虧了王氏的照顧。
如今,王氏這麼勸她,除了擔心惹禍上身之外,也不乏對她的擔憂。
林葵沒辦法跟她說實話,順著她的話道:“我會的,等我稍微將養一下,再把方子默下來送去錢家。”
王氏一聽這話,喜上眉梢,連連道:“好好好,小葵你知道輕重就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蒸個雞蛋一會兒送過來。”
王氏手腳麻利收拾好屋裡,確認林葵嚴嚴實實捂在被子裡。
這才扭頭出去,她背影裡都透著歡快,邊走嘴裡還嘟囔:“雞蛋這東西可最適合補身體...”
短暫的喧鬨過後,林家重歸寂靜。
...
青梧城
天剛蒙蒙亮,林葵就站在縣衙前。
四月的清早,就連刮過的風都還帶著涼意,林葵卻一點不覺得冷。她懷中的狀紙好像正發散著無窮的暖意。
負責守著衙門的小吏打著哈欠,看著這個麵色興奮的姑娘,升起一絲疑惑。
他開口問道:“姑娘怎麼一大早就過來?是來乾什麼的?”
林葵不覺得有隱瞞的必要:“我是來找顧縣令告狀的。我之前聽說顧縣令特彆體恤咱們老百姓。”
她之前聽說顧縣令愛民如子,幫助不少窮人打贏了官司。她在家裡翻來想去好久,都覺得應該先來告狀試試。
一聽這話,小吏臉上的漫不經心一下子就消散無蹤,他左右打量沒人,忙招呼林葵到一邊牆角處。
他壓低聲音:“哎呦,虧得我多問一句,要不然你今天就得把小命交代在這兒了!”
林葵納悶,難道這顧縣令也是沽名釣譽,實則和城中富戶沆瀣一氣?
這樣想著,她就直接問了出來。
“顧縣令才不是那樣的人!”小吏的聲音一下大了起來,反應過來重新壓低,“你不曉得,顧縣令犯了貪汙已經被壓入大牢了,現在是許縣丞在管理府衙。”
說到這裡,小吏不再多說,他不過是好心,不方便說上司壞話。
但提到許縣丞,林葵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在顧縣令上任之前,青梧縣好幾年縣令都空缺。在原身記憶裡,許縣丞為了自己的前途,沒少幫著那些富戶顛倒黑白,欺壓百姓。
彆的不說,他家裡的小妾都排到十二了,由此可見一斑。
那兩年,但凡家裡姑娘略平頭正臉些,家中父母都壓著不敢讓出門見人。原身也是如此,所以她穿越過來才沒被村裡人發現什麼異樣。
林葵不由歎了口氣,怪不得之前錢興敢那麼大張旗鼓的,原來是可以轄製他們這種人的顧縣令被人送進去了。
她不滿道:“顧縣令肯定是被冤枉的。”
小吏跟著附和:“誰說不是呢,老百姓都知道顧大人是無辜的,但是那些下來的官差哪個會聽咱們說話。”
此路不通,林葵隻能另想辦法。
她決定前往城西的薛記雜貨碰碰運氣。
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為了用係統的名望值兌換優良品質的雞鴨,幫著薛記做了好幾個她從現代聽說的營銷方案,效果顯著,剛開始薛記的東家薛夫人出於感激和對人才的拉攏跟她保持著聯係。
薛夫人性情直爽,她從來不覺得女子就該在家裡相夫教子。時間長了,她和薛夫人也成了不錯的朋友。
到了店裡,薛夫人恰巧在二樓理賬。
聽到林葵來了,薛夫人忙讓人招呼她上二樓。
薛夫人上著園林綠地織金纏枝花緞衫,下配黛紫裙,裙角繡著蓮花瓔珞紋樣,整個人看起來明豔端莊。
她正端坐在酸枝木的桌案後,左手飛速的打著算盤,右手持筆不時在賬本勾畫一二。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薛夫人頭也不抬,左手指了指放在一旁方角櫃:“茶水點心在櫃子上麵放著,你自行取用,我這邊還有兩筆賬算完再和你說話。”
伴隨著劈裡啪啦的算盤聲,林葵焦躁的心也逐漸沉穩下來。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薛夫人核對完本月的賬簿,收拾妥當後,她抬頭看看林葵。
眼前的少女容貌清純秀麗,正如初初綻放的菡萏,但眼角的青黑破壞了這份純然的美麗。
薛夫人有些納悶,不由有些關切的問:“你這是怎麼了?最近有什麼心事嗎?臉色這麼差。”
林葵苦笑,把之前的事一一告知。
薛夫人聽聞,臉色也有幾分沉重,她能經營各地十幾家鋪麵屹立不倒自然也有自己的跟腳。但在青梧縣這一縣之地,還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她歎了口氣:“我們薛記在彆的地方也有鋪子,要不我送你去其他地方避一避?”
林葵搖頭:“多謝夫人好意。我戶籍尚在本縣,就是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林葵不打算躲避隱忍,在她看來,她和錢興現在這種情況,隻有錢興再也沒有報複她的能力才能真正解決她的困境,其他方法,不過是飲鴆止渴,慢性自殺罷了。
告彆薛夫人,她向出城方向走去。
眼前突然一黑,隻覺一陣大力襲來,她向後仰倒。
隨即,什麼溫熱沉重的東西砸了上來,她被壓的一下喘不上氣。
林葵被砸的迷迷糊糊,恍惚間好像有人把她扶了起來,又說了些什麼。
眼前少年長相秀美。眉如墨畫,唇若塗脂,跟現代的明星比較也毫不遜色,甚至因為身上有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書卷氣,還要更加出眾。
林葵被人砸到的怒氣一下子就淡了些,誰讓她是個該死的顏狗,眼前的少年又實在是過分美麗。
“這位姑娘,實在對不住,但我還有急事...”
不等林葵說話,少年又匆匆道:“我叫顧清澤,家住下河村,有問題來我家找我。”
說罷,逆著人流向城內跑去。
這人怎麼回事啊,撞了人就跑。
林葵低頭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從她身上落下。
大約是剛才那少年摔倒時落下的。回頭哪天有空還回去也就行了。
她把紙從地上撿起,回想著剛才那人的話。
他剛才說自己住在哪來著?
下河村...,具體地點林葵並沒聽去清。
不過這也不打緊,她記得顧清澤這個名字,在村裡問問總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