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忙活一圈,打開係統麵板,發現天崩了。
係統將她的演戲當真,直接給了負2500分。
且顧維朗一人,便獨占1000分。
“封禪積分的計算,綜合考慮個人忠誠度、對社稷的影響力,目前顧維朗為兩軍統帥,軍心所向,影響更大。”
穆晴無語,欲補幾封密信,增加“親賢臣”的封禪積分,但又礙於目前風頭火勢,幾百雙眼睛都盯著燕台府衙,風險過大。
罷了,且按計劃行事,儘人事,聽天命了。
所幸,她跟顧維朗一早商定的計劃,進展出乎意料地順利。
叛軍比意料之中來的更早、更急。
這就對了了。
原本江南朝廷清除了一批奸佞之臣,又逢江明府大捷,君臣相得、軍士振奮,形勢看似日漸轉好。
但江南軍根基太淺,六萬軍對叛軍數十萬,終究勝算太低。
若按常規戰而論,江南久持必敗。
因此,江南軍需要、也隻能,靠一個出奇製勝,以少博大的機會。
關鍵之處,便是讓大的一方——叛軍先急了,先露出破綻。
叛軍勢大,潭東潭西根基深厚,本來如果按部就班、步步為營,掃平江南原應是時間問題而已,老練的將領都會選擇這條路。
但是穆晴的一番舉動,讓叛軍有了貪念、內部起了矛盾。
貪念一起,便容易錯判。
矛盾一激,便削弱了力量。
穆晴一麵扮演從前那個昏庸女帝,一麵與顧維朗決裂,讓叛軍放鬆警惕。
同時,她屢屢“倚重”傅望海,讓傅望海以為自己掌控了全局。
於是,傅望海一步步兩邊牽線。
一麵威逼利誘,自以為引導女帝起了投降叛軍的念頭。
一麵向叛軍遞了密信,說明了江南情況,並萬分自得地表明,自己已經說服女帝,準備投降叛軍。
為保險起見,他向潭東龔應淮、潭西虞歸嵐兩麵都通了氣,反正隻要有一方贏了,便都有自己的好處。
龔應淮馬上入套了。
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遮蓋自己慘敗的事實。
得此機會,他趕忙帶著那幾萬剛編入伍、連長槍都沒拿穩的新兵,急忙忙地上路了。
對潭東意外順利的借兵,他也未暇多想。
糧草未齊、軍心未穩、敵情未明。
這些又有什麼關係?
自己就要代表靖王接收女帝的歸降了。
靖王許諾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已是自己囊中之物。
可惜,潭西虞歸嵐也是這麼想的。
天下兵馬大元帥,該是自己囊中之物。
他原本穩坐潭西,想著等潭東、江南河蚌相爭,而後漁翁得利。
不料女帝如此不濟,內部先崩了,竟與顧維朗決裂。
那顧維朗要扶弘王上位,人儘皆知,如今女帝隻得投降叛軍,還有一線活路。
既然如此,他萬不能讓窩囊廢龔應淮摘了這桃子。
於是,他也顧不得按部就班點兵備糧了,未及點齊二十萬大軍,先急忙忙地帶了五萬人馬做前鋒,以借兵之名,行借道之實,也奔著接受女帝投降之事去的。
不過他終究晚了一步,龔應淮是潭東地主,已奔至玉都北岸了。
他隻得兵分兩路。
一路以援助龔應淮之名,駐守在了從京城到玉都的道路中間,想著萬一龔真的成功了,大不了他來個攔路搶劫。
另一路,他親自帶兵直接南下,打算從江明府攻入,逼近玉都。
反正都是叛軍,女帝投降誰不是一樣?且看哪邊勢大罷了。
他還搶不過龔應淮?
於是,叛軍看似三十萬壓境,實際上各懷鬼胎,先天不足。
這便是江南軍的機會了。
——
宣興三年秋,潭東、潭西、江南、武南四路的兵馬,皆齊聚於滄江下遊南北兩岸。
連秋風中,都帶了一絲淩冽的刀兵之氣。
潭東龔應淮有先發優勢,他已跟虞歸嵐鬨翻,隻得搶先渡江南侵。
儘管女帝已偷偷著人傳了投降的消息,但吃過虧的龔應淮不敢輕易相信,他選擇將全部兵力壓上,強渡滄江。
女帝投降,自然皆大歡喜。
若不投降,玉都也不過多活兩日罷了。
這一日清晨,江麵的薄霧散去,露出北岸銀燦燦一片盔甲,如山巒如雨雲,極目之處連綿不斷。
那是十萬兵馬受命集結北岸的盛況。
緊接著一聲鼓響,上千隻快舟下水,滄江水流幾為之一滯。
隆隆鼓聲中,千舟競渡,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奔南岸而來。
一路上,江南水軍如同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難不成果如女帝所承諾的一般,江南軍不做一絲抵抗,隻求放過降軍及百姓性命。
但失敗過一次的龔應淮未敢稍加放鬆,下令舟上軍士握槍持戈,隨時準備應付伏兵。
直到順利登岸,腳踏在了堅實的南岸土地上,龔應淮方把心稍微放下一半。
哨探回報,江邊的拒馬、戰壕均已不見蹤影。
遙望玉都,隻見北邊城門大開,城牆上也不見重兵。
在江明府大捷中傷了一隻眼的副將湊上前來:“將軍,江南軍詭計多端,萬不可輕敵,貿然而入。”
龔應淮冷哼一聲。
“那是自然,同樣的當,本帥不可能再上第二次。”
他招手叫來前鋒部將:“你到城下,叫那女帝滾出城來,本帥隻在此處接收降書。”
前鋒帶了幾個人領命去了,縱馬而去,徑至城下,高聲傳令。
城樓上幾個人頭一閃,應了一聲,又消失了。
須臾,城內竟響起了樂聲。
前鋒部將往裡看時,隻見城門內先是奔出十數個仆役打扮的男子,扛著一大卷紅布,邊躬身碎步而走,邊鋪設紅布。
不一會兒,便鋪成一片十丈寬的紅毯,一路慢慢往城門外延展。
其後,在鼓樂聲中,一群彩衣華服之人,簇擁著一個身著黃袍的女子緩緩走出。
後麵緊緊跟著上百人,皆垂頭喪氣、文官打扮。
最前麵那女子雙手捧了一卷黑卷軸,高舉於頭頂,慢慢邁著方步,模樣甚為誠懇。
前鋒怕有詐,忙奔回大隊,又點了幾個見過女帝的文官,再次前往。
文官遠遠看著,點頭確認。
確是女帝無疑。
她身後幾步遠,與燕台府尹並列而行的,便是那傅望海。以他的品級,竟能在前列,看來確受女帝倚重。
龔應淮遠遠看見,已覺放心了。
但他仍不動身,隻靜靜看著,感受渾身熱血沸騰。
這一刻,從前兵敗所受的屈辱一掃而光,他仿佛看到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大旗高揚,仿佛看到武官同僚向自己俯首行禮。
在殷紅的地毯上,女帝帶著投降的百官,已步出城門五百餘步,身旁演奏的莊嚴禮樂之聲已清晰可聞。
龔應淮高踞馬上,看那臣服的百官隊伍越走越近,心中越發膨脹。
他甚至覺得,若是自己挾天子以令諸侯,是不是也能享受萬人簇擁、天下在手之感?
不過,也隻是一想罷了。
靖王之勢、甚至穆氏這個血統的號召力,皆非現在的他可肖想的。
副將此時已喜不自禁,又湊上前來道:“將軍,看來這女帝確實會做人,紅毯鋪路,要迎王師入城,恐怕靖王親自來了,也不過是這待遇罷了。”
龔應淮不語,但□□的血汗寶馬禁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不多時,隻聽禮樂依然響著,卻見女帝一行人停了腳步。
原來奔在前麵負責鋪紅布的一群仆役已兩手空空,隻呆立一側,愣愣看著前方。
看來城中隻預備了那麼長的紅毯。
此時距離城門約莫八百步,已遠遠超出城頭弩箭的射程範圍。
再退一步,即使城外還藏有伏兵,女帝也撤不回城內了。
還怕一個女流之輩不成?
龔應淮雙腳一夾馬腹,領著前鋒軍便去了。
因是受降,部將們都控馬緊緊跟在後方,不敢超過半個馬頭,以免搶了主帥的風頭。
龔應淮心中得意,馬蹄漸漸疾促。
江岸開闊,天地間安靜得仿佛隻有那迎接他的廟堂禮樂,和自己策馬奔馳時金盔銀甲發出的威武金屬之聲。
離得近了,那女帝見了他,越發恭敬,低下頭,高舉雙手,明黃長袍在風中簌簌而動。
龔應淮連馬也不想下,隻略略放緩了速度。
他打算就於馬上單手拿過降書,令人挾了女帝,縱馬入城,多麼威風!
就在他靠近女帝不到五十步時,眼前忽地出現一個小黑點,那黑點在空中越變越大,還挾帶著由遠而近的破空之聲。
待他終於看清那黑點是什麼時,瞳孔一縮,已不及做出閃躲反應。
一支古怪的長槍,尖嘯著從龔應淮的胸中穿過,擊穿了前後兩層重甲,帶血的槍頭直直透出後心。
巨大的衝力將他從馬上撞得飛起,而後重重地摔下。
長槍把他整個釘在了地上,槍頭深深地沒入泥土中,槍尾三片巨大的鐵翎羽還在微微顫抖。
緊隨其後的幾個部將,甚至沒來得及發出驚呼,也齊齊被長槍擊中,落馬而亡。
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瞪著血紅的雙眼,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些奪命長槍從何而來。
明明,距離城牆還有八九百步的距離。
最強的弓手,也射不出這麼遠的箭矢,何況是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