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一)(1 / 1)

玉都西郊大營。

成筐的饅頭一端上來,馬上就被搶奪一空。

將士們吃得狼吞虎咽,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實在是太餓了。

雖然陛下查抄了幾個罪臣府邸後,軍營的夥食明顯好了許多,每日都有一頓肉吃了。

可是耐不住顧指揮使的訓練太嚴苛了。

特彆是那日,顧指揮使從柯府回來以後,臉色便黑得嚇人,當天夜裡就親自帶人爬千青峰拉練六十裡。

將士們幾乎是哭著跑完最後十裡的。

這大早上的,又帶隊演練了嶽家拳二十次,才放早飯。

新兵蛋子張廣柱連吃了四個大饅頭下肚,才稍微覺得滿足了,抱著肚子,跟戰友們靠在木墩子上歇息。

“哎你聽說了嗎?陛下新納了個麵首。”

“什麼是麵首?”

“嘖,真是沒見識,麵首就是晚上在床上伺候陛下的人。”

“我啊,就是皮黑了點,不然也去陛下麵前試試。”

“哎,你那歪瓜裂棗的,彆大晚上給陛下嚇著。”

“就是,我聽說,陛下可挑剔得緊。柯伯宗搜刮了附近幾個州郡,找那模樣齊整的男子,足足有二十多個,陛下隻看中了一個,剩下的全打發走了。”

“可選上了那福分可就大了,我聽說,陛下很喜歡這新寵,賜了宅子不說,前兩日還封了個總領所的小官呢,好像是什麼軍械營造都知。”

“怪不得,我聽說城裡的有錢人家都在四處收模樣好看的男奴,有的都找到桂郡去了。”

“噓……指揮使來了。”

幾人閉了嘴,忙起身假裝整理衣服。

偷眼看去,顧維朗帶了幾個謀士,神色匆匆地往中軍大帳那邊走了。

等顧維朗的身影轉過軍賬那邊,幾個人才又開始嘮嗑。

“話說這指揮使整天跟我們一起日曬雨淋的,咋還能還長得那麼周正。”

“對啊,跟那版畫上的天將一樣。陛下日日對著,會不會也想……”

幾個人壞笑起來。

突地一聲炸雷般的喝罵在身後響起。

“你們幾個很閒是嗎?馬上背沙包跑五十裡!”

是顧指揮使的聲音!

幾個小兵連轉身瞧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隻立馬挺身大聲應著,不要命一般往沙包堆跑去了。

顧維朗教訓完幾人,複又氣鼓鼓地進了中軍大帳。

不知為何,自從柯府回來後,他總覺得胸中有一股憋悶之氣縈繞。

顧維朗想,許是因為叛軍遲遲沒有新的動向,令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更大的陰謀在醞釀。

可恨偌大江南,竟似隻有自己一人在掛心戰事。

那些宗室世家,一心蠅營狗苟,這幾日不思備戰,竟然還在到處搜羅美男,想著給陛下獻去。

這幾日,這些世家還經常找借口去拜見陛下,帶了一大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仆從,害他不得不頻繁往返軍營和燕台府衙,為陛下加強防護,免得有刺客借機生亂。

坊間有流言,上一個麵首就是因為假扮刺客獲得陛下青睞的,認為陛下就是喜歡此等刺激的戲法。

若不是誅九族大罪在頭上懸著,估計已經有人躍躍欲試了。

最可氣的是,陛下一開始還矜持著不收世家獻上的麵首,後來竟來者不拒,全部安置到府衙側院去了。

昏君!

看來有必要再往昆北大營派幾個穩重的業師,好好教導弘王,莫要長成陛下模樣才是。

正思索間,下屬報說陛下來了。

“還帶了一隊……人馬。”

顧維朗疑惑地看著支支吾吾的下屬,快步到營門出迎。

隻見穆晴一身紅色束袖戎裝,頭戴金冠,腳踏羊皮靴,渾身利落打扮,騎在血汗寶馬上,英氣勃勃,神采奕奕。

望之如同一輪初生朝陽,生機盎然。

但在她身後,拉拉雜雜跟了一大群人,歪歪扭扭站成兩隊,正垂頭喪氣跟在後麵小跑而來。

看衣著打扮,簡直五花八門。

寬袍廣袖有之、緊身勁裝有之,有的錦袍玉佩,有的儒雅棉袍,不一而足。

“顧指揮使,朕給你送新兵來了。”

穆晴意氣風發道。

“這些都是世家送來的仆役,燕台府衙改的行宮太小,裝不下,朕想著,乾脆送西郊大營吧。”

顧維朗一愣,世家送的仆役,說的,難道是那些麵首?

謀士甄譽在一旁道:“這些世家,我們去征兵時左推右拒,說人丁不足,錢糧不夠,沒幾家自願出人的。私底下居然送了那麼多麵……仆役給陛下。”

顧維朗朝匆匆下馬的女帝行禮,問:“陛下何意?”

“世家們太熱情了,既然推不掉,隻好如此。日後還有世家再送人,顧指揮使直接命人送這裡來即可。”

顧維朗聞言,神色一鬆。

他揮手讓人帶這些“新兵”過去登記,一邊不動聲色地看,隊伍中似乎沒有那日的“刺客”。

女帝一邊興致勃勃地看營中將士的訓練,一邊說:“顧大人,除了這些新兵,我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顧維朗未及搭話,目光卻緊緊盯住了營門外的一個身影。

輕甲、快馬、青布戎衣,那是傳令兵特有的配置。

但三刻鐘之前,日常傳信的傳令兵已經來過大營報到了。此時還有傳令兵匆匆而來,隻能是發生了緊急軍情。

果然,那傳令兵神色慌張,在營門下馬時差點摔倒,遠遠見了顧維朗的身影,便飛奔而來。

“指揮使,江明府以北一百裡,發現叛軍主力。”

江明府位於玉都之西,距離約兩百多裡,是大曆南部第二大重鎮,也是江南路的西北門戶,乃兵家必爭之地。

若江明府失守,玉都和叛軍之間將隻有一片廣闊的平原之地,無險可守,反而有滄江和支流遠江可順流而下衝擊玉都。

此地萬不可陷於敵手。

顧維朗馬上升中軍大帳,召集眾將議事。

穆晴坐主位,顧維朗側身坐副手位置,諸將列席。

主賬中間一個碩大的沙盤上插滿了紅藍小旗,每日根據最新的軍情重新布置。

會議期間,不斷有新的傳令兵將前線情況傳來,顧維朗與眾將邊商議,邊重新布置沙盤小旗。

穆晴隻在一旁認真聽著。

她雖貴為皇帝,卻有個好處,便是尊重專業,不懂的地方從不置喙,隻聽顧維朗主持。

如此日將近午,她弄明白了兩件事。

其一,叛軍來勢洶洶,預計有十萬大軍,江南路以及緊急從武南路征調的大軍僅六萬,幾乎是以一對二的數量。

其二,從雙方攻守之勢來看,叛軍或直接強攻玉都,或取巧先攻江明府,從哨探情報來看,無從分辨。

江南軍數量不占優勢,若貿然分散兵力防守,隻會愈發被動。

因而目前最大的難題便是,叛軍主力從哪邊進攻?

顧維朗隻得加派探子收集軍情,可惜江北的潭東、潭西兩路本就是叛軍地盤,盤根錯節,一時難以拿到有效情報。

眾將也是一籌莫展。

要獲取敵軍情報?

穆晴想到了從未用過的狼人卡牌。

這狼人卡牌,可獲得奸臣視角六個時辰,豈不是比最出色的探子還有用?

事不宜遲,穆晴當即便返回行宮。

她屏退左右,安坐榻上,吩咐了六個時辰之內誰也不打擾之後,便召出了係統。

目前的封禪積分共3000分,足夠了。

使用狼人卡的前提是先查驗了對方是奸臣,所以她先用500積分換了一張預言家卡牌。

“查驗西南靖王,穆纓。”

“奸。”

穆晴又花1000積分換了一張狼人卡牌。

“我要用在穆纓身上,看到他六個時辰內的動向。”

係統卻拒絕了。

原因是使用狼人卡牌,需要使用者距離“狼人”在百裡之內。

怎麼不早說?

一百裡!

此次叛軍的主謀是西南靖王,但他未必就在前線,說不定還在西南西岱國內呢,據此有千裡之遙。

退一步講,即使不找西南靖王,而是找此次叛軍南渡的主將。卡牌使用距離隻有區區百裡,那麼敵軍急行軍一日便至,即使普通行軍也隻需兩日,如何能提前防範?

穆晴急了:“就不能有彆的辦法嗎?敵軍都打過來了有什麼用呢?”

係統道:“狼人殺卡牌在月圓之時效力最強,屆時或可突破三百裡。”

月圓之時,不正好是明日嗎?

然而,第二日正是大朝會的日子。

叛軍主力逼近的消息已傳遍了江南,等在殿上的眾官忐忑不安,憂心忡忡地相互交換信息,暗暗期盼著女帝拿個主意。

穆晴一出現,大殿嗡嗡聲立馬安靜下來。

她一上來,便宣布封顧維朗為鎮國大將軍,統三軍指揮權,調度迎敵之事。

顧維朗的控鶴軍多年來從無敗績,其入江南以來,梳理軍務、訓練新軍皆章法老練,武將無人不服,自然表示敬服。

文臣倒是有很多擔憂顧維朗的太子舊黨身份。

然而大敵在前,也顧不了那許多,因此也無人吱聲。

既有了主帥,軍心也可略略安定。

群臣都覺得此舉非常必要,暗暗點頭,翹首盼著女帝接下來的應對。

誰料女帝卻抬手扶額,道身體略感不適,接下來交由顧維朗主持此次朝會,有何大事,會後知會於她即可。

言罷便匆匆離席了。

穆晴要趕在敵軍靠近之前,儘快用狼人卡牌查明叛軍主力從哪邊進攻。

因此她還特地選擇了一個最佳場所——滄江邊上的蘊真園,九層塔。

此處位於玉都北郊,北望滄江,視野開闊,是目前最為靠近北岸的地方。

穆晴躊躇滿誌地出發,勢要提前洞察敵情。

惶惶不安的群臣在散會後,關心女帝陛下的龍體安康,卻發現這位皇帝陛下,去了蘊真園,還夜深方回。

老臣們痛心疾首,女帝陛下還是沒有變呐!

大敵當前,仍無心朝政,竟到那花了巨資打造的園林遊玩了一整天。

何其荒唐、何其昏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