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四)(1 / 1)

當穆晴放下茶盞,剩下七張預言家卡牌已經全部用完。

她心中有數,微微笑看眾官,斯裡慢條道:“從前是太平盛世,朕便想無為而治,也不苛政。不承想,竟給了你們錯覺……”

說到此處,她突然將桌上的茶盞擲於地下,砸了個粉碎。

“你們當真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嗎?”

“轉運司柯伯行、常平司湯濱、總領所楊環、發運司胡鶴齡、市舶司朱一善。”

穆晴一口氣說了五個名字:“爾等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朕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若此時坦白,可不牽連無辜家人。”

眾官本以為大朝會就這麼糊弄過去了,如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那被點到名字的五位司監,更是大驚,臉色煞白,茫然無措。

愣了好一會兒,才紛紛行禮喊冤,表示自己忠心為國,並無不臣之事。

穆晴充耳不聞,隻好整以暇地重新端起新上的茶盞,慢慢揭開蓋子品著,仿佛這杯中是世上最好喝的茶湯一般。

大殿內其餘人等都死一般的沉默,沒點到名的官員大多低頭不語,甚至偷偷挪動腳步,恨不得躲到柱子後麵去。

一盞茶喝完,穆晴合上瓷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時間到了。

地上立馬噗通跪下一個人,正是剛被點名的發運司胡鶴齡。

此人早年是漕幫主簿出身,後麵入了發運司,主管漕運事宜。

他生的虎背熊腰,濃眉環眼,一個胳膊有彆人的腿都粗,不想卻是五個之中最為膽怯的。

胡鶴齡一雙粗眉擰成了八字,泣涕橫流道:“臣有罪,每年漕運官船中一船有半艙都是運的私貨,都給自己家女婿和合作的商家分了。陛下饒命啊!”

眾官中不少人都得過那漕運走私的好處,此刻聽聞他竟自己全爆出來了,都嚇得不輕,有的雙腿顫抖不已,有的對視而哭,有的差點罵出聲來。

一個人嚇得禁不住招供了,剩下四個人隻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看著胡鶴齡,並無認罪之意。

穆晴點頭:“好。此五人暫免官職,即時立卷宗審查。由刑獄司司監蕭時宗主審、坑冶司副司監邢宏協審,指揮使顧維朗監審。”

又道:“胡鶴齡,及時自首,此案隻涉罪人員入刑,家人可免株連。

眾官原未能料到穆晴這次是動真格的,直到聽聞主審協審監審都定了,才發現此事之嚴重,當下嘩然。

蕭時宗立刻命人上殿拿人。

被點到名字的五個官員,除了癱軟在地的胡鶴齡,其餘四個皆死命掙紮喊冤,都被一一拖下去了。

穆晴看著剩餘眾人,冷聲道:“這次的回稟,朕很不滿意。再給諸位三日時間,回去好好梳理政務,希望不要再讓朕失望。”

說罷散朝離席,留下眾官在大殿麵麵相覷。

回到後院,穆晴又召探事司傅望海,讓他同樣對這五個人立卷宗審查。

“記住,五個人,分彆用五個小隊查。”

傅望海領命而去。

穆晴做完這一切,靜靜地望著院內的水景發呆。

她知道這大曆朝千瘡百孔,但沒想到這麼嚴重。

剩下的7張預言家卡牌,她全部用來查驗今日彙報過的各司官員,結果竟有五個都是奸臣,比例何其高!

涉及財稅、貿易、軍需的幾個司都是奸臣,他們把持了江南路的收入命脈,怨不得江南路如此富庶,仍國庫空虛。

幸好還剩下兩個忠臣,其中有一個便主刑獄,否則找人來審他們都難。

穆晴暗暗搖頭。

看看前身女帝留下的這一大攤泥潭,何日才能完成係統說的“開創盛世”任務呢。

難啊!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垂花門外,正在加強護衛布置的顧維朗正巧路過,看到了這女帝憂國憂民的感歎,又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位也許真是個明君。

留給群臣的時間是三日,但給探事司的時間沒有那麼長。

第二次大朝會的前一天晚上,穆晴在偏殿接見了傅望海,開始查看卷宗。

探事司隻需向皇帝稟報,因此沒有刑獄司那麼多流程手續,辦案倒是挺快。

晴翻著一本本卷宗,裡麵羅列的罪行果然不少。

五個奸臣裡,除了漕運貪汙外,其餘幾人也都有貪汙、瀆職,甚至有私通叛軍的。

但探事司無人掣肘,辦案風格也比較霸道,很多罪名隻列結果,不重實證。

隻有一個卷宗,裡麵事實詳細,對於貪汙的賬本甚至會列出正常年份予以對比,同一件罪證的物證、口供也有多個角度論證。

穆晴將辦案的察子也一一見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出色的卷宗竟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大曆朝雖有公主承嗣的先例,文武百官、市井百業也不禁止女子參與,但軍中及刑獄司、探事司這類武職,女子天然不占體力優勢,還是較為罕見的。

眼前的這位女察子,穿了一身黑色的束袖戎服,長眉秀目,英氣勃勃,穆晴一見便有好感,便多問了幾句。

原來這女察名喚陸彤,乃罪將陸宛征之女,本是發配教坊司的,因她武藝高群,破格收入探事司。

但因著身份問題,一直都是編外就職,隻作打下手,領著不到十分之一的微薄俸祿,隻求不用到教坊司以色侍人。

此次事發突然,實在人手緊缺,便也讓她獨立辦案。

穆晴揚眉,當場便赦了她的罪奴身份,立即入編,還令將另外四個案子也讓她從旁監督查辦。

“以後探事司的案子,都得按這個卷宗的標準來寫。”

因提前看了卷宗,大朝會這一日,穆晴心中有數,目光越發自信。

她高坐在主座之上俯瞰群臣,眾官更覺敬畏。

從前見過女帝的老臣心內嘀咕:經了這叛亂之事,皇上竟日益有人君之相了。

接下來之事,讓他們的這種感覺更深了。

因為女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執行抄家了。

上一次點名的五名大臣,刑獄司主審蕭時宗一一宣讀了罪狀。

穆晴聽著,與探事司的結論差異不大,滿意點頭。

證據確鑿,那幾個跪在地上的罪臣麵如死灰。

大曆朝這兩年政事烏煙瘴氣,因此他們貪汙瀆職時皆明目張膽,留下了大量把柄證據。

此次女帝又是突然在大朝會上點名,當場人就被押入刑獄司了,絲毫通風報信的時間也沒有,因此五人全部一查一個準。

眾官也非常詫異。

在大朝會上回稟的臣子中,女帝獨獨點了五個名字,偏偏五個人一經審查,沒一個是冤枉的。

但女帝初至江南,如何能一抓一個準?

莫非真是天降明君,可明察秋毫?

眾官還在驚歎時,女帝又輕描淡寫地發話了。

“抄家。”

國庫空虛,正是需要抄家的時候。

刑獄司司監領命,立時便領人去了。

幾個罪臣也哭喊著被拖下堂去。

大殿內一片沉默,針落有聲。

“眾位愛卿,開始稟事吧。”

穆晴想到這幾日國庫的收入,便心情大好,笑眯眯望著群臣。

這一次,再也沒人敢糊弄上報,一州一郡的數據,人口、鹽稅、漕運等等,皆明白無誤,不少官員甚至主動提出了很多應對戰時的緊急方案。

穆晴聽罷,慢慢端起了茶盞。

眾官看著她手裡的杯子,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杯子砸下來,又開始點名審查。

但穆晴隻是品一口茶,笑笑:“以後就按這個標準來稟事吧。”

眾人的肩膀剛剛放鬆,又聽女帝道:“還有沒有人,需要向刑獄司自首的?”

又來了?

眾官之中,至少有幾十對耳朵緊緊豎起來,生怕聽漏了一個字,又怕聽到自己的名字。

不過這次穆晴並沒有點名,下個月圓還沒到,沒有預言家卡牌用了。

她隻是想趁著這個勢頭,詐一詐百官。

“眾卿家也看到了,朕不會無故冤枉忠臣。今天日落之前,有想要自首的,皆可到刑獄司報到,可從輕發落。”

這期限一出,眾官又是一陣嘩然。

有人神態依然怡然,甚至用譏諷的眼光看著同僚。

有人兩股戰戰,差點就要當場跪下了。

也有人強裝鎮定,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

穆晴都一一看在眼裡,當時也不多言,隻命散朝。

回到後院,她馬上打開係統界麵,看看這清理了幾個罪臣,會增加多少封禪積分。

積分欄上赫然顯示2500分。

合著處理一個罪臣剛好500分,又能換一張預言家卡牌。

穆晴還細心地發現了係統界麵的預言家卡牌角落上,增加了一個小小的十字符號。

“此是何意?”

係統答道,因預言家卡牌用滿了十張,會有一個升級選項。每次升級需要的封禪積分會翻倍。

升級的功能,就是查驗的同時,會顯示此人的技能或特長等級。

穆晴不禁拍手稱妙。

畢竟忠、奸隻是人品,但君王用人,還得看才華能力,方能把這一大攤子事情搞活。

即使貴了點,也值得一用。

穆晴沒想到,這升級的卡牌第一次用,竟是用在了一個刺客身上,還成就了一段千古君臣佳話。

說起來,此事還是因審查五名罪臣而起的。

“陛下,蕭司監在抄柯犯府邸時,發現了一個戲班,說不敢處置,需要您親自定奪。”

穆晴放下手裡的國庫賬本,奇道:“什麼戲班需要我來定奪?”

偏偏來人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穆晴道:“也罷,我去看看。”

她看賬本上的數字增加不過癮,還想親自看看白花花的銀子入庫呢。

於是便叫上了顧維朗,帶著護衛往柯府去了。

到了柯府一看,她傻眼了,真後悔將那嫉惡如仇的顧維朗也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