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三十名(1 / 1)

衛香嵐正無措之際,卻聽到陸元珍輕笑了一聲。

“姑娘,偷聽彆人說話可算不上品行端正,偷聽後還要妄加推測更是小人所為,還請姑娘慎言。”

“你!”

陸元珍輕飄飄地將話打了回去,女郎怒目而視,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厲聲的叫喊硬生生是止住了話頭。

“孟婷!”

叫人的女郎快步往這處趕來,同眼前叫做孟婷的女子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隻是沒了那份張揚的神色。

“來這邊。”

女郎到了近旁,同陸元珍兩人點了下頭,便算作見禮了,拉著孟婷便往另一處走。

孟婷顯然餘怒未消,又瞪了陸元珍幾眼,才勉強邁開步子,離開了這處隊伍。

“你們完了。”人一走開,隊伍後頭看了全程的女郎忽然發出感慨,“那可是陸家的三小姐和大小姐。你們同她們對上,就不怕被穿小鞋嗎?”

衛香嵐聽到這話,驚訝之餘又有了幾分難過和自責:“都怪我。”

她這次參賽本就是來湊熱鬨長見識的,可元珍不同,她可是要奪冠的,要是因為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為她招了禍事……

“謝姑娘提醒。”

陸元珍給這名開口的女郎端正地道了謝。

“隻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這人嘴上不討饒,總是快人快語,眼下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陸元珍停了停,瞥了一眼衛香嵐那副自責的鬱卒模樣,作勢歎了口氣:“可惜香嵐卻是要被我拖累了,哎。”

“你怎麼這麼說?!該是我拖累了你才是!”

衛香嵐連忙開口,卻見剛剛還做出哀歎模樣的陸元珍這會兒卻是朝她一笑,露出臉側那討喜的酒窩,眼裡有幾分促狹。

“是嗎?那要不我們輪流歎幾聲?”

衛香嵐一時哭笑不得,剛剛那陣強烈的自責感和難過倒是被這一出給衝淡了不少。

“眼下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你,你不為叔父分憂便罷了,還要到處找麻煩嗎?”

陸家大小姐陸憶曼繃著臉,輕柔的語氣下是慍怒的責怪,陸孟婷偏過頭去,嘴唇緊抿著,一聲不吭。

這處的對峙短暫而平靜,並未引起多少議論。

陸元珍領著物件同衛香嵐回到角落,陸家的雜役在現場各處站著,手裡捏著一麵小旗子,隨時準備下令開始比賽。

眾人不由得都安靜下來,目光略帶不安和緊張地在周遭的比賽對手臉上掃視著。

排隊的隊伍收了尾,眼見著比賽將要開始,卻見剛剛有過不愉快的陸孟婷離了隊後,卻是不顧身旁那人的阻攔,目標明確地朝陸元珍走了過來。

衛香嵐自然也注意到了這惹眼的人物,下意識問出來的話帶著強烈的不安:“她要做什麼?”

陸元珍想到她先前反駁衛香嵐的話,隱約猜到她對這場陸家人代辦的賽事極其看重,心裡倒是大致有了底,知曉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在賽場上鬨事的。

既然如此,她過來,無非就是……

“哼。”

陸孟婷在陸元珍的前方落座,眼裡有濃烈的挑釁,下巴微微上揚,同那張揚的眉眼相得益彰。

陸元珍微微一笑,調整了一下繡繃的位置,算是應戰了。

比賽嘛,有關係戶在身旁,其實並不算是壞事。

剛剛那女郎所說的話算是給陸元珍提了個醒,錦涇鎮的縣令實在算不上是清官,更算不得勤政,這便讓這場由陸家代辦的賽事蒙上了另一層含義。

既然如此,陸家所安排的賽事環節必然有其背後的深意,有陸家人在麵前打個樣,做個模板,總好過自己一個人琢磨。

衛香嵐不清楚陸元珍的心理活動,隻覺得麵前這陸女郎囂張狂妄,不免激出幾分往日裡的傲氣來,朝挑釁的陸孟婷齜了齜牙,儘力做出凶狠的威懾表情,卻得來了對方一個譏笑。

兩方火藥味漸濃,在那麵小旗子抬起,隨著一高昂的聲音落下,堂屋裡更是隻剩下繡娘們或輕柔或急促的呼吸聲,針線穿過緊繃的繡繃,布料細微的窸窣響動就是唯一的主旋律。

那作為參考的鴛鴦圖實在是粗劣,線條也做過簡化,相當於新手上路時所用的教程圖之一。

要在這上頭做文章並弄出新奇之處卻不至於離題可不簡單。

陸元珍思量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她感覺到對麵傳來的強烈視線,抬眼看了過去。

陸孟婷手上的速度可不慢,眨眼間便有了雛形,陸元珍見她線條的走勢,並不像是要在這參考圖上做出改進的樣子,心裡有了底。

或許這‘快’的主題還真沒有添油加醋的意思。

陸元珍心中有了定數,手上飛針走線,衛香嵐卻是苦了臉,她頻頻抬眼去看對麵的進度,手指在緊張情緒的蒸騰下,更像是有弦繃著似的,一時情急,還讓針給戳了指頭。

“嗬。”

陸孟婷正好抬頭,見她吃疼似的到抽一口冷氣,登時嗤笑出聲。

衛香嵐麵色漲紅,牙關咬緊,目光不再往對麵飄,死死盯著麵前的繡繃,出血的指尖隨意往袖子上一抹,一刻不停地同針尖一塊在繡麵上來回騰躍著。

陸元珍看在眼裡,好笑之餘又有些感慨。

年輕氣盛啊。

她好像兩輩子都沒有過這般有活氣的情感。

陸孟婷到底是有底子在的,加上陸元珍有意無意地牽扯,兩人幾乎是同一時刻完成的。

衛香嵐感覺自己從沒有這麼快過,為了趕進度,還偷了幾處針腳,可還是落在了後頭,她麵上有幾分不自然,但還強撐著沒有在陸孟婷麵前露怯。

作為記錄的陸家雜役隨意地在本子上添了幾筆,收走三人的繡活,離開了這處監督的角落。

陸元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種怪異的違和感又漫了上來,這種記錄實在算不上嚴謹,甚至隨意過頭了,幾乎與這次比賽的主題相違背,讓人摸不清楚這場突如其來的加賽有什麼意義。

“嗬,你連我都贏不了,勸你彆妄想了。”

陸元珍一回神,便聽到陸孟婷倨傲地丟下一句話,起身離開了。

“哼!要是元珍贏不了,你肯定也贏不了!”

衛香嵐壓低嗓音憤憤不平地說道。

陸元珍饒有興致地看著,這種話對她而言,實在是同蚊子叫沒什麼不同,揮揮手便散了。

她的目光跟著陸孟婷,看到了陸家大小姐陸憶曼,她顯然也已經做好了繡活,至少這‘快’的主題是有幾分搭邊的。

現場還有近三分之一的繡娘在忙於手上的繡活,陸元珍看向一旁還在添描加繪的繡娘,熟練的針線活將原先那副簡樸的鴛鴦圖渲染出一副池塘嬉戲的美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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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便是全部參賽的繡娘了。吉時一到,比賽即刻便開始。”

方縣令漫步走過兩個堂屋,裡頭的繡娘少說也有一兩百人,要將所有人看完,哪裡來那麼多時間?

他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說話,師爺便從後方趕了過來,湊到方縣令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嗯?”方縣令先是不悅,麵色沉沉,陸家人對了個視線,還沒摸清楚出了什麼事,便見方縣令麵上的不悅如潮水般褪去了,“如此甚好。”

陸家人麵麵相覷,心裡沒底,好在沒等多久,便聽到方縣令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場比賽最重要的是要挑出三個好苗子,代表錦涇鎮參賽,好為錦涇鎮爭光,用一場比賽選出三個苗子,未免太過片麵。”

“本官聽說你們臨時加賽,用速度做尺,好決定選手的上場順序?既如此,那便將此當做第一局,隻取前三十名吧。”

方縣令的話讓陸家人麵色大變,一方麵是對師爺又拿錢又不辦事的厚臉皮感到震驚和憤怒,另一方麵又是對師爺了解剛剛發生的事情而感到強烈的不安。

賽場的確是人多眼雜,可事情前腳發生,後腳就條理清晰地傳到他們耳中,恐怕是那些領事裡頭混入了幾個叛徒。

這事最擔心的莫過於這賽事背後心照不宣的內情被方縣令得知,橫生枝節。

“大人,這比賽……”

“大人果然巧思。草民即可帶人去辦。”

陸博宇正要開口,便被陸博文擋在了前頭,不由分說地將這事攬下來了。

方縣令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眾人的簇擁下先進了主屋歇息,就等著開賽了。

先一次性篩下大半的人,後頭的賽事便拖遝不到哪裡去,賽事的主題不同,還能看些新奇,到時候在裁判席上一坐,自然能接受到民眾的瞻仰。

方縣令滿意了,陸家人卻難過了。

“大哥!怎麼能就這樣應下來?!孟婷她們……”

“閉嘴。”

陸博文冷著臉,一句話便讓氣憤的陸博宇勉強閉上了嘴,隻是他眼裡還有不服,儼然還想著找機會摻和一筆。

陸博文按了按眉心,隻得將話給他剝開了講:“我隻問你,孟婷她們進前三十了嗎?”

陸博誌先一步回應道:“進了。孟婷她們本就是另外計算,隻要讓人在上頭添上一筆,想要第幾名就第幾名。”

陸博文點了點頭,看向想明白後赤紅著臉的三弟,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既然能進第二局,還要逆著方縣令的話說什麼?除了平白惹他不快還能做什麼?我看你是恨不得將你那算盤摔在他眼前,讓所有人看清楚我們的打算!”

“方縣令雖然不勤政,卻並不是傻的!我們這是在摸著他的底線行事。孟婷她們的手藝不差,加上我們在背後為其謀略,不愁拿不到前三。”

“你急著湊到前頭去,卻是恨不得將你的野心袒露在人前!方縣令看著溫吞,性子卻容不得旁人忤逆他!要是知曉內情,少不得覺得我們蒙蔽欺騙他,到時候要添多少銀錢和人情進去,你可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