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重重(1 / 1)

房間裡的人都散了出去,夜景瀾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要和白鈺冷,他的“夫人”單獨相處了。

不知為何,這比讓他一醒來就要應對馮若芳還要緊張。

這也正常,畢竟他是來自21世紀的一枚根正苗紅除了暗戀情感經曆為零整日和曆史小說打交道的男大學生,存款為零社會經驗幾乎為零,整天光顧著樂嗬絲毫沒考慮戀愛結婚等“人生大事”。

之前應對馮氏的那些話術都是從曆史劇裡鸚鵡學舌再加上有點應對七大姑八大姨的經驗得來的,現在真有一個活生生的“夫人”在眼前,夜景瀾簡直手足無措——書上沒教過怎麼跟素未謀麵的“夫人”相處啊!

白鈺冷根本沒顧上夜景瀾那點扭捏的小心思,讓歡笙悄悄把陸太醫請了回來。

原來適才陸太醫欲言又止之時,白鈺冷就敏銳地捕捉到太醫似乎有話要說,隻是可能礙於侯府的某些人,因此不便開口。

白鈺冷一直懷疑夜侯的重病來得不自然,隻是沒有證據,她又時常分身乏力。但夜景隆此事也像是給她提了醒,淩安侯府依舊是她在朝中不可或缺的支柱,她絕不能任由馮氏母子倆的愚蠢拖垮整個侯府。

現下隻有她和夜景瀾在場,很多事情也方便查個水落石出。

等候太醫的間隙,夜景瀾定神觀察了下侯府的陳設。

儘管淩安侯府外觀低調,但畢竟淩安侯和白鈺冷都是京城名宦,家底深厚,就夜景瀾住的這個院子,都有三楹之大。刻著金紋的木雕,潑著水墨的六折屏風,還有精致的玉瓷器皿,無不顯示著侯府的底蘊積澱。

淩安侯的書桌前掛著一幅前朝名畫,旁邊放置著一個木製的香爐,正在絲絲縷縷地往外鑽著香氣,為屋內添了些許暖意。

歡笙為陸太醫遞了個暖手的爐子,從後門引了進來。

白鈺冷語氣誠懇,道:“有勞陸太醫了,陛下既把您引薦給淩安侯府,想必是信得過您的醫術,也信得過您的仁心。這裡現下就隻有侯爺和我,方才大人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可儘數說與我們聽。”

陸太醫瞅了瞅周圍的環境,確認似乎安全後,這才低聲道:“其實老夫第一次來探侯爺的脈象時,就覺得有些許奇怪。侯爺雖不是體健之人,但平日飲食作息規律,心情平和,脈象不會如此薄弱,更不會引發急火攻心,宛如冰火兩重天的體內狀況。”

“大人是說,我這病,並不是自然為之,而極有可能是人為?”夜景瀾雖然早有猜測,但心裡還是仿佛吹起絲絲的涼風,泛起“總有刁民想害朕”的後怕。

陸太醫不好把話說死,但沉默已然說明了一切。

白鈺冷眉頭蹙起:“那大人可查得出,是何物所為?”

陸太醫為難地搖搖頭:“困難就在於此,老夫此前隻是匆匆為夜侯把了幾次脈,開了些方子,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就老夫所想,既是有心之人,想必手段會更為隱蔽,不易察覺…若老夫能將夜侯用藥剩下的藥渣,帶回太醫院仔細查看,說不定會有所得。”

夜景瀾愈發覺得蹊蹺:“夫人,之前病發得突然,許多記憶都模糊了。我剛剛病倒的時候,去請的大夫是哪位?”

白鈺冷一愣,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這麼說來,一開始還是馮夫人勸住了我,說是淩安侯府要請的大夫不能隨意,要找信得過的人來才行,所以是金陵城茯苓坊的趙大夫來給侯爺把的脈。”

“果然。”

夜景瀾心道,我就知道原主病的蹊蹺,跟馮氏肯定脫不了乾係,但是,是誰給她的膽子作出謀害淩安侯這種事情?

白鈺冷喚來了門外候著的侍從,“阿辛、時意,今晚你們把侯爺之前服藥剩下的藥渣都搜集起來給我,注意不要讓其他人察覺。”

“遵命,夫人。”

陸太醫前腳剛走不久,天熹帝身邊的女官穎兒隨著一聲長喝被請了進來。

天熹一朝,以往的很多規矩習慣都在不知不覺發生著改變。比如原先皇帝身邊的心腹都是太監老公公,屋內侍奉的也都是青年小火者。但女帝安置在殿內的,全是清一色的女官。

穎兒是公主八歲時先帝送來的貼身女史,眉目標致,聰明伶俐,很討公主喜歡。女帝登基後,穎兒除了負責平日裡貼身女史的工作,也兼任尚儀局的尚儀,負責宮內禮樂的事宜。

屋內眾人齊齊下拜。

“參見穎姑姑。”

穎兒也向眾人回禮,道:“白大人,聖上急召您去文祈閣一趟。”

白鈺冷早有預料:“臣遵旨,歡笙,備轎。”

穎兒適才聽聞了夜侯身體好轉一事,道:“恭喜淩安侯,侯爺真是吉人天相,陸太醫來回報後聖上欣喜不已,盼望侯爺能早日徹底康複,回歸朝廷。”

“回歸朝廷”四個字直接讓夜景瀾渾身一激靈:對啊,淩安侯是在朝廷供職的兵部左侍郎,按理來說是要上班的!之前他下意識覺得原主是襲了爵吃白飯的類型,直接忽視了他還是一個“打工人”的本質。

他簡直欲哭無淚,都是這破係統害得他在光陰大好的二十歲年紀成了“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家室“的“社畜”!

係統察覺到他飆升的“暴躁值”,提醒道:“聖上器重,這是有利於你的局麵,不可因私人情感而意氣用事。”

“我知道。”夜景瀾沒好氣地衝係統道。

他擠出一個怪異的笑容,十分艱難地開了口:“多謝聖上牽掛,有勞穎姑姑了。”

白鈺冷囑咐道:“歡笙,去請姑姑喝茶。”

穎兒擺擺手,“不了,多謝白大人,聖上還候著呢,咱們還是儘快啟程吧,時候不早了。”

“那,姑姑先請。”

她隨即轉身對夜景瀾道:“侯爺今天剛醒,剛剛說了會話,先下估計也累了。阿隆的事情我會去詢問陛下,請侯爺放心。”

白鈺冷的語氣恭敬而肅穆,完美詮釋了什麼叫“相敬如賓”。

這個舉止像是提醒了他什麼,夜景瀾的心像是被很輕地撓了一下,此時此刻,竟然比剛在與馮若芳對峙讓他更有在這個世界的實感。

淩安侯與白首輔成婚一年,但形同陌路,這樣的相處方式才是正常的。

而他已經不是二十歲的大學生,而是襲了爵的淩安侯府的掌舵人。

他像模像樣地點點頭,道:“好,有勞夫人了。”

————

戌時已過,一輪彎月緩緩浮現夜幕,在雲霧中滲透出淡白色的光亮。

“阿辛,把窗戶推開些吧,我想透透氣。”

屋內藥氣濃鬱,熏得夜景瀾喘不過氣來,待在這樣的空間裡,他要能好得快還真是見鬼了。

阿辛搖搖頭,一臉堅持,“不行啊侯爺,夜深露重,大夫說了您不能再受風著涼了,方才夫人不是也囑咐過了要您好好休養嗎?”

夜景瀾知道拗不過他,起身自己去開了窗,鼻腔裡湧進一股涼意,微寒,但人卻清醒多了。

層雲籠罩,月亮藏匿在灰白色的縫隙裡,風一吹,顯得淒冷極了。

阿辛知道主子脾性有些倔,隻好連忙找來狐裘給夜景瀾披上。

夜景瀾感受著他把披風在自己身上聚攏的動作,望著窗外歎道,“這府裡真正盼著我活的,恐怕除了你,也沒有第二個了。”

阿辛也覺得此情此景主子看起來怪淒慘的,眼淚汪汪地安慰道:“誰說的,府裡的人還是很關心侯爺的…”

“大病一場,許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阿辛,除了這府裡的人,還有什麼人與我交好?”夜景瀾說這話簡直硌舌頭,“失憶梗”這種他想扣分的劇情台詞現如今卻成了他應付穿越的話術。

阿辛毫不懷疑地道:“當然,禮部的徐囿懷徐大人跟侯爺一向交好,平日時常去雲鶴樓小聚。侯爺病重這幾日徐大人還來探望了數次。”

夜景瀾沉默片刻,問道:“阿辛,在你眼裡,我是個怎樣的人?”

阿辛吸吸鼻子,“侯爺是很好的人,待我也特彆好…阿辛從小跟公子一起長大,從江陵到金陵城,一路都陪著。外麵的人看不到公子的好,可阿辛看得到,旁人要是受了公子受過的那些苦,指不定變成什麼樣子了。可公子你還是那麼仁義寬厚…”

“若我說,我不想再如此仁義寬厚了,阿辛你還會陪在我身邊嗎?”

阿辛似懂非懂道:“當然…侯爺怎麼想怎麼做,肯定有侯爺的道理。阿辛聽從便是!”許是侯爺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想奮發了?阿辛興致勃勃地開始幻想,應該怎麼幫侯爺把過去受的氣都撒回來。

阿辛一臉忠誠,夜景瀾仿佛幻視他家的二哈在自己麵前搖起了尾巴。

這莫名給了他極強的滿足感,夜景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那就好,這段時間…實在是辛苦你了,今天就不必服侍我歇下了。”

他還是不太習慣古代繁瑣的生活細節,累了倒頭就睡唄,還要人圍在旁邊乾什麼?

“沒問題,那侯爺好好休息!”阿辛合上窗,輕輕出去帶上了門。

夜景瀾終於如釋重負,仰麵大剌剌往床上一躺,恢複“人模狗樣”的鬆散模式。

“016,阿辛方才說,原主是從江陵來到這石頭城的,原來他不是從小就長在夜府的?”

016冷酷的機器金屬音響起:“經驗值不足,係統拒絕回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