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罐盈(1 / 1)

“五百文!五百文這也太少了,您可好好看清了,這蛇可毒的很呢,就這泡出來的的酒,不知道得有多補。”關二娘不服氣,叉著腰一副要長久理論的樣子。

“再毒這也是條死蛇了,最多五百五十文,誰知道你從哪撿來條死蛇拿來糊弄我呢。”眯著眼的老先生顯然並不吃這一套,他悠哉悠哉,看起來這已經是他打算給出的最高價格了。

“嗬嗬,你跟我說說哪能撿到種品相的,這可是我們小秋姑娘費勁千辛萬苦才捉到的,你看看這除了頭上有個這麼不顯眼的洞,哪其他還有傷口?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李村長家裡前兩年不也要這個的,你不要,我可問他收不收了。”

關二娘作勢要走,一直躲在她身後,看著這對自己來說是新奇一幕的白秋眨眨眼,有些疑惑。

欸,不賣了嗎?

“等等等……”本來看似對此不感興趣的梁大爺最終還是投降了,喊住了根本沒走出幾步的關二娘。

濃白的胡須顫動,梁友昌有些驚訝地開口:“你說這是這小姑娘捉到?”

“那可不嘛。”關二娘回,站在她身後的白秋也配合地點了點頭。

這倒引起了梁友昌的注意,他眯起眼,緊盯著白秋瞧了好幾眼。

“這是誰家的姑娘,我怎麼沒見過似得。”

“你管那麼多乾什麼,就說這買賣你乾不乾吧?”

“行行行,今兒看著這小姑娘的麵上,七百文,好了吧?”梁大爺頗有些肉疼地下了最後的決定。

一條本來用作吃的死蛇八百文算是不少了,關二娘自是滿意,她轉頭詢問似得看白秋,得到她有些遲疑的點頭,才讓梁友昌趕緊去屋裡取錢。

說實話,白秋其實並不太懂得這些東西的價值,但關二娘覺得可以,那就應該沒什麼問題。

白秋展眉,繼而又想起了什麼,她轉頭問關二娘:

“我們這裡,像這樣的毒蛇多麼?”

“村裡人多,那些蛇啊蟲啊的一般不往人群裡湊,不過你們家住得還是太偏了,附近沒什麼人煙,隻有片竹林,估摸著是靠近那種地方,這種東西也就多了。”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畢竟除了這一次,我都多少年沒見過毒蛇了。”

擔心?白秋倒是不擔心自己,不過和她同住的另一個人……

看著那麼脆弱易傷的樣子。

“那你知道哪裡有避蛇的藥嗎?”思考了一會,白秋還是決定開口。

“避蛇藥,這……我想想……”

然而,屋裡傳來梁大爺熟悉的冷哼:“彆費那勁,我這就有。”

——

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賺的第一桶金嗎?白秋看著手裡沉甸甸的錢袋,感覺還是有一種不實感。

儘管付給梁大爺了一些蛇藥錢,還在關二娘的百般推拒下強塞給了她一點,但白秋手裡的布包還是鼓鼓囊囊的,走路間甚至還會發出特殊的金屬摩/擦聲。

跟上一輩子拎著一袋子喪屍晶核回基地時,感覺還是不太一樣。

白秋有些新奇地搖晃了幾下袋子。

——

想好了就要開始做,初春陽光剛完全照耀起來,白秋已經站在小院裡開始清點材料,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了。

所以柳易清一進來,就看見白秋在他的屋子周圍,徘徊著也不進去,時不時還蹲下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

“在做什麼?”

突然出現的聲音著實讓毫無防備的白秋嚇了一跳,但看到是他,一邊回他,一邊又假裝沉迷地繼續工作:

“我想著早上那條蛇離這裡挺近的,我怕附近還有,就弄了些避蛇藥回來撒上。”

“那怎麼隻在我屋子附近灑?”

“我又不怕這些,但是你,你身體弱,被嚇到了怎麼辦……”明明背身看不見另一個人的表情,但白秋的聲音還是越來越弱。

原本隻想打趣似得詢問兩句,但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唇角的笑意幾乎都要掛不住了,柳易清索性收斂起神色。

明明是很不耐煩這些打著為他好的旗號做著多餘行為的舉動的,但……

這莫名想要長長歎息的情緒又來自何處。

柳易清動了動唇,似乎控製不住的想要說出什麼,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隻是道:“我並不需要這些,你……”

又是不需要,還是想把她趕走嗎?

白秋莫名地不想聽他說完了,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蹲的有些發麻的雙腿趔趄了一下,不給柳易清拒絕的機會,就把懷裡的東西塞給了他。

然後匆匆留下了一句,“我還有事”,就匆匆跑開了。

隻留下神色有些怔鬆的柳易清還留在原地。

他打開沉沉的布袋,裡麵裝滿了顏色暗沉的銅錢。

——

白秋趴在桌子上,心裡發悶,突然一點乾勁都提不起來了。

她總是後知後覺。

從前總被那人含笑的目光看著,加上月娘臨走的話語,讓這個初嘗溫暖的小家夥,真的會生出一種仿佛這就是自己的家的妄想。

但還好及時被提醒了。

柳易清雖然說了讓自己離開,但隻要自己做完該做的之後,他們就能兩不相欠了。

但,兩不相欠……真是好讓人難過的詞。

白秋本來沒什麼立場生氣鬨脾氣的,但是明明他們兩個已經被對方主動劃開界限了,為什麼他還要用跟從前一樣溫和的態度對待自己,來找她搭話。

與此同時還在說著自己不需要她……

有點難過,像是做了彆人手心裡,被耍的團團轉的小笨狗。

要是再聽見他說一次自己不需要,那自己就直接走掉!

不管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白秋有些羞惱地暗自下定決心。

白秋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早就被劃入為安全區的房屋總讓她難以升起警惕,所以自然地,她也就沒聽到不斷靠近的腳步聲。

“咚咚咚”,過於明顯的敲門聲響起。

少有來客的小院子,這麼沉靜的聲響又會是誰發出的呢?

白秋咬咬唇,最終還是噠噠噠地跑過去開了門。

但還沒見到柳易清人,白秋就被舉到麵前的油紙包吸引住了視線。

淡淡的甜香氣彌漫,是熟悉的粽子糖的味道。

從前給白秋吃的,隻是買藥店家順手送的,他平日裡甚少吃這些,就全給了白秋。

但這次不是,這是他方才出門特意買的。

“聽說吃點甜食,能讓人更開心些,你要吃點嗎?”柳易清笑著問。

這也太不爭氣了,明明都想好了不理他,但看他拿東西過來“哄”自己,就想原諒他,就想好好和他說話……

但柳易清本身好像也並沒有做錯什麼。

所以白秋哼哼唧唧,半響才說了個“吃”。

才不是想跟他和好,隻是自己真得想吃了。

聽到“命令”的人如釋重負,跟在白秋身後,把一包裝著各式各樣的糖果點心的油紙包,放在了桌上。

兩人也都不開口,霎時間隻有白秋小口咀嚼的聲音響起。

明明自己賺到的錢足夠買比這更多的東西,可還是這麼容易就被一包點心哄地,就把豎起的尖刺又收了回來。

柳易清看著垂眸像是在專心吃東西的白秋,心裡不禁百感交錯。

而且第一次賺到那麼多錢,竟還直接就塞到了自己手裡。

不是不想把東西還給她,但怕是自己一拿過來,白秋就更生氣了。

想讓她原諒自己,又害怕她把這樣毫無防備的個性帶了出去。

柳易清輕歎一聲,打破了室內怪異的安靜。

白秋的動作頓了頓,她垂下眼。

柳易清真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

明明過來一副笑臉地給她送她喜歡吃的,主動過來緩和關係,看著像是在為自己做過的事道歉,但其實,根本沒有說過一句提到自己昨天的話有什麼問題……雖然她並不稀罕他的認錯就是了!

那他又為什麼非要過來安慰她。

畢竟說不定以後他們就再也見不到了,現在得到她的好臉又有什麼用呢。

白秋想到這,舌尖過分的甜膩也變得有些發澀。

她不想再貪戀這短暫的溫暖了,語氣稍硬地開口:“我要去乾活了,我想趁著下雨前把屋子補好,說不定,我還能趁早走。”

柳易清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等到她真的表現出不原諒且抗拒的樣子,怎麼又這麼讓人失落呢?

但他還是馬上收斂住了思緒,拉住了白秋。

他用的力氣也不大,不過看似態度極其堅決的某人,還是被拘束著,乖乖站在了原地。

“先等一下。”柳易清說。

“……怎麼了?”白秋偷偷扭頭往後看了一眼,卻發現柳易清一直在盯著她瞧,眉毛還輕蹙著。

“我先給你梳個頭發吧,也方便你做事,怎樣?”

——

白秋才不會說,自己看著從前月娘和現在關二娘梳著的,看上去簡單大方卻美觀的發髻,還是讓她有點羨慕的。

可她也看得出來,自己隻到肩膀的長度,根本不能像她們那樣,被各種發巾發帶簪子什麼的裝點起來。

因為幾乎不怎麼出門,所以她總散著的黑發,並未招致什麼奇怪的眼光。

直到被關二娘提醒,不能總是披頭散發的出門,她才每次都用自己並不習慣的發帶,歪歪扭扭地把頭發紮起來。

——

鏡子被倒扣在了桌麵上,柳易清笑眯眯地說先不讓她看。

不看就不看。

順滑黑亮的頭發哪都好,就是太短了。

但柳易清沉思片刻,拿起了烏木梳。

……

“好了。”

白秋努力讓自己不那麼急迫地翻開麵前的鏡子,但下一秒就被明顯不一樣了的自己驚了一下。

總是淩亂著發絲的少女,今日總算是被好好整理了一番,短短的黑發沒法被梳做一束,就乾脆被分成了兩股,帶著先前細心編好的小辮一齊被發帶係住。

兩條淺紅色的發帶被靈巧地打上了漂亮的結,上麵隱隱繡著精細的暗紋,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的物品。

一個被略微改造了的雙丫髻,簡單又漂亮。

好看!而且,更重要的是,看上去更像“本地人”了。

白秋心裡偷偷雀躍,麵上也自然掩蓋不住地露出了些許滿意的神色。

跟今日打扮搭配起來,倒顯得活潑極了。

白秋的眼睛一時間離不開了鏡麵,但當她的眼神略往上移時,透過鏡麵,她黑亮的瞳孔正好對上了柳易清的。

白秋看著他帶著明顯的笑意開口:

“哎呀,怎麼越發顯得年紀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