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安去集市一是了解這裡的飲食,二是想看看有沒有她感興趣的東西。
誰曾想剛走幾步就有人攔住她。
“安安,豆芽還有嗎?”
好安認識這個人——牛嬸,她兒子和好昕是同學也是好朋友。
“今天的沒了,但明天有。”
“明天的也行,我要兩捆綠豆芽。”牛嬸說著塞給好安兩文錢,“明早去你家拿,剛好中午回去炒。”
“行,我記著。”好安把錢放進荷包,心想:以後生意都能這樣送上門來該多好啊。
集市上交換的大部分是村民的日常所需,土豆、紅薯、玉米一些她以為不會有的舶來物沒想到都有。好安連忙每樣買了些。
家裡的菜園開好了,有種子的連種子便也順帶一起買了。
除了作物還有活物。雞、鴨、羊、牛皆有。
一頭公牛五兩銀子,母牛六兩,價格還算公道。
好安家沒有地要種,但她還是打算買上一頭。她和好昕都在長身體,急需補鈣。
可上前一問才知道,這些牛都要提前預定,付了定金牛販子才會把牛帶來。
牛販子一般會多帶一頭,給大家挑挑,但這次多帶那隻是公的,好安想要的是母牛。
好安隻能先付定金,但村裡也不是經常有人買牛,牛販子下次再來要三個月後。
不等也得等,不然就要去縣裡買,價格貴不少呢。
————
第二日,好安早早準備好豆芽,快到中午也不見牛嬸身影。
這是忘了?
於是好安拎著兩捆豆芽決定給牛嬸家送去。
牛嬸住在村子的最東邊,和好安家一樣緊挨著山腳,但和好安家後麵的小斜坡不一樣,牛嬸家後麵是密林。
“牛嬸。”好安敲了敲門。
小院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
“牛大叔?牛嬸?”好安見沒人答應,又喊了兩三聲。
“誰呀?”院內傳來低低的聲音。
“是我,好安。”
“安安啊,進來坐。”牛嬸推開院門。
好安注意到牛嬸的嗓子有些沙啞,眼睛也紅彤彤的。
剛想問,好安便發現院子裡亂七八糟,籬笆豁了一大塊,地裡的菜被踩得稀爛,架子東倒西歪,像是被打劫過一樣。
“牛嬸,你們家是怎麼了?”
“唉,家裡遭野豬了。”牛嬸擦了擦眼眶下的淚痕道:“你先坐,我給你到杯水。”
好安環顧一圈,沒看見牛大叔和大牛的身影,再結合牛嬸的傷心模樣,心裡不禁忐忑起來。這幾天她惡補了不少常識,每年莊稼成熟,野豬就喜歡下山,不費勁就可以吃飽,有時候還會傷人。
“家裡其他人呢?”
不說還好,一說牛嬸的眼淚就止不住似的嘩嘩掉。
牛嬸:“他們,他們,嗚——”
好安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嬸。”好安扶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牛嬸慢慢坐下,安慰的話在好安的喉嚨裡打轉,不知如何出口。
“天災人禍,難免的。”
牛嬸抓著好安的胳膊,邊哭邊點頭,“我知道的,可就是,嗚——”
“牛大叔和大牛肯定希望嬸能好好的。”
“我怎麼能好好的,哇——”牛嬸一聽便控製不住地大哭起來:“我的豬啊——今年年底就能出欄了,天殺的野豬啊——”
好安:“?”
“安安你不知道哇,才五十斤就被咬死了——”牛嬸哭到岔氣,又急急地喘了幾口,繼續道:“我養了大半年啊——”
這年頭豬還是很值錢的,一斤豬肉能賣到二三十文錢,一頭豬養的好能有八十斤。
可瞧著牛嬸傷心的勁,好安不大確定是不是隻有豬出事了,隻能小心翼翼地問道:“那牛大叔和大牛呢?”
牛嬸吸了一口氣,說道:“有兩頭豬活不了了,拉縣裡去看看有沒有人收。”說著,牛嬸又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家就隻剩一個豬崽了,嗚——”
人沒事,好安鬆了一口氣,拍著牛嬸的背,說道:“還剩一個呢,大難不死,必能長肥。”
好安話音剛落,屋後豬圈就傳來一聲豬叫。
“我的豬!”牛嬸一下子跳了起來。
現在唯一的豬崽就是牛嬸的心頭肉。
好安連忙跟著牛嬸來到後院,隻見一個棕色豬影嗖一下從豬圈裡跳了出來,迅速消失不見。而僅剩的一獨苗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身下滲著血。
“天殺的啊。”牛嬸氣得差點沒站穩。
好安上前一步勸慰道:“抱出來看看吧,說不定傷得不重呢。”
“對對對。”牛嬸反應過來立馬小心地抱起豬崽,放到乾淨的空地上。
豬崽下半身帶血,粘了不少汙穢,躺在地上小聲哼唧。
牛嬸擦了擦,長歎一聲:“都不大叫了,估計也不行了。”
好安覺得不一定,豬崽身上除了後腿間豁了個口,其他地方沒有傷口,便說道:“村裡有獸醫嗎?帶去瞧瞧,說不定還能救。”
“獸醫是啥?”牛嬸沒聽懂。
“就是給牛啊豬啊看病的。”好安連忙解釋道。
“這個田桂她娘就會,但她娘這幾天不在。”牛嬸說著歎了口氣,越發覺得豬崽沒救了。
“那——我們自己先上點藥。”
“可我家沒有給豬用的藥。”
“人用的也行。人能用,豬肯定也能用。”
給豬用人的藥,牛嬸有些猶豫,“真能嗎?”
“試試看,萬一有用呢。”
“也是。”牛嬸想了想,反正豬崽現在半死不活的,萬一行呢。
於是牛嬸拿來藥膏,塗了一點上去。
“這豬沒劁。”
“敲?”
“就是把這個摘了。”好安指著豁口處露出來的球球球說道:“摘了這個更容易長肉。”
“這摘了還能活?”牛嬸一臉驚訝。
“正常能,但這個就算不摘也快掉出來了,掉出來的話容易感染,就是容易——引邪氣入體。”
深紅色的球掛在豁口處,懸懸欲墜。
牛嬸看了看覺得是這麼個道理,“可我不會啊。”
“要不我來試試?”好安蠢蠢欲動。
她之前去過朋友的豬場,在那學了劁豬,而且劁過的土豬味道才好。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能乾這事!”牛嬸不同意。
“嬸子不說不就行了嗎,”好安揮了揮手,毫不在意道:“乾這個手要快準狠,我手可穩了。”
好安見牛嬸麵露猶豫,便開始歪理道:“我們不說就沒人知道,沒人知道我不就是沒做過嘛。”最終好安連哄帶騙的讓牛嬸給她拿了把小刀。
豬崽躺在地上不停地發抖,像是還沒從陰影裡走出來。它不知道的是更陰影的事情即將發生。
好安將刀在開水裡滾了滾,伸手在豬崽後腿處摸了摸,心裡便有數了。
她先一刀切了要掉出來的那個,再捏住皮下另一個,另一隻手拿起刀,刀尖抵著皮肉,輕輕往下一劃。擠,拽,切,一套動作乾脆利落,行雲流水。
豬崽不知道是不是疼麻木了,隻是哼唧了兩聲,但黑豆般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水光。
好安伸手戳了戳豬頭,“這豬好像反應遲鈍。”
“應該是嚇到了,還沒反應過來。”牛嬸趕緊給豬又上了一次藥。
包紮完的豬崽好像知道自己安全了,漸漸稍有生氣,牛嬸見狀心裡安定了不少,拉著好安就要留飯。
牛嬸家裡剛遭了災,食物本就不剩多少,好安也不好意思因為這種順手的事情就留下用飯,變借著家裡還有事,放下綠豆芽就回去了。
怪不得來這裡後吃的豬肉都有點騷味,原來是因為沒劁。
村裡養豬最多的是田桂家。
她爹做紙活生意,她娘養豬,殺豬。兩口子各有各的事業。
但她家的豬大部分都是供給縣裡的酒樓,隻有過年有多的才會在村裡賣。
不知道她家豬劁沒劁。
於是吃完午飯,好安又去了田桂家。
田桂家的豬也沒劁,看來這裡的人沒有譙豬的意識。
居然沒人吃過沒騷氣的豬肉,拉好安趕緊拉著田桂狠狠安利。
譙過的豬香不香田桂不知道,但劁過的豬長肉更快,田桂心動了。
“我們今天就劁。”田桂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做出選擇,轉身回房拿出一把小刀,一瓶傷藥,甚至還有一瓶藥酒。
好安見田桂動作之快一時反而有點不確定。
“現在?”
“對啊,不是說要趁豬小的時候劁嘛。延一天,豬就老一天。”田桂已經開始燒水,準備燙刀,“而且我覺得你說得對。劁了就沒了雜念,這樣才能專心長肉。”
“不要和你娘商量商量?”
“不用,就是要趁我娘不在的時候乾,她萬一不同意呢。”
“不同意你還敢?”
“不同意歸不同意,但我已經劁了啊。再說那玩意在肉裡,我娘說不定都發現不了。”
“你,這個。”好安衝著田桂豎起大拇指。
她發現這姑娘平日裡總是把“她娘說,她娘說”掛嘴上,看著像個事事聽娘的乖寶寶,沒想到居然是個逆子。
“來。”田桂倒拎著豬,把刀塞給好安。
好安也不猶豫,下手快準狠。二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把十二頭公豬全都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