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寄舟怔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他從沒想過，原來自己也曾得到過她的青睞，可季竹心從沒說過，他也從沒意識到。

更可笑的是，他用互相吐槽作為維係兩人關係的方式，反倒是忽視了對方的情緒。

他心中戚戚，看著醉倒在桌邊不省人事的季竹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她。

“啪”還未開封的另一壺酒被季竹心掃到了地上，她卻仍毫無知覺地酣睡著。

今日季竹心帶的酒是極易醉的酎酒，喝起來不烈，但後勁極大，季竹心這一世的身體並不適應喝酒，再加上剛剛她喝了一整壺，後勁一上來，便不知不覺醉倒了。

裴寄舟盯著她看了許久，這是兩人之間難得平和的時光，他不舍得去喊醒對方。

醉酒的她沒有平日那般張揚，反倒是安安靜靜的，與平時相距甚遠，他一時間有些移不開眼睛。

“裴寄舟……”

裴寄舟被嚇得一顫，以為季竹心發現了自己在偷看，下意識想解釋，“我……我沒……”

“想睡……”

他這才意識到這隻是季竹心喝醉後的囈語，可她口中的想睡兩字還是令他有些臉紅。

“想睡覺是嗎？也不說清楚，害我多想，哼！”裴寄舟嘀嘀咕咕，臉色略顯彆扭，走上前想將她抱到床上去。

此時雖已春日，但溫度還不算太高，若睡在桌邊，會很容易感冒。

“起來啦？”裴寄舟輕輕拍了拍對方，卻見對方一動不動，他隻能無奈歎了口氣，托著她的肩膀，試圖將她抱起。

季竹心不知道自己已經喝醉了，還以為自己還在喝酒呢，可喝著喝著，卻感覺身體輕飄飄地，仿佛要飛起來似的，耳邊似乎還有什麼生物在呢喃，嚇得她下意識便想將對方製服在身下。

“呃！”裴寄舟沒料到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時間反應不及，便被壓倒在地上。他隻能牢牢護住季竹心，墊在她身下做肉墊，生怕她會摔倒磕到。

他試圖抱著她站起來，可喝醉酒的她卻絲毫不領情，反倒是不耐煩地壓製住了他試圖起來的動作，“彆動！暈……”

聽到這話，裴寄舟便真的不敢動了，隻能躺在地上等著對方睡醒。

他低頭看著懷中女子安靜的睡顏，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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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吹鑼打鼓半天時間，將近傍晚時，顧詢墨終於拜了堂。今日醜時便起了身，直到現在才堪堪結束了大致的流程，顧詢墨早已經累到實在不想動彈了，若不是有季竹心的突擊訓練在前，她現在怕已經累到癱倒在地了。

可接下來還有敬酒環節，顧詢墨再怎麼抗拒也得出去敬那些長輩。雖說今日酒席康元帝沒來，但皇後卻是到場了，獻王也同樣在場。

這兩位長輩顧詢墨不得不敬，但好在兩人也沒說太多便放她離開了，其他一些大臣什麼的，她也隻能讓江霽幫忙擋擋酒，而自己卻迎著眾人調侃的目光火速逃往新房。

進入新房後，她便直奔桌子，拿起水壺就往嘴裡灌，卻沒想今日水壺中全是酒，嗆得她咳嗽不已。

“來人！”顧詢墨高聲喊道，“送點熱水來！”

“是！”丫鬟福禮稱是，隨後又拉上另一個丫鬟，準備去抬木桶過來。

“喝的熱水！”顧詢墨見兩個丫鬟結伴欲走，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便連忙喊住丫鬟又補充了一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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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蓁今年19，在洛陽城，多數貴族子弟家的女兒都是18、19歲出嫁。

少時的閨中好友長她幾歲，四年前便已嫁做人婦，可後來在她的及笄宴上，她卻發現好友過得並不開心。好友的丈夫在好友過門前便一直有個寵妾，那人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女人。

議親時好友便聽說了此事，可那時好友執迷不悟，隻以為在嫁後丈夫也能如愛護那女子一般愛護她，滿心歡喜嫁人後卻被丈夫冷落，嫁人一年也未圓房。

婆婆明裡暗裡的嘲諷，寵妾也踩在她臉上，丈夫更是對她不聞不問。

短短一年時間，好友變得容貌憔悴、形容枯槁。那日相見時，若不是好友主動喊住她，她甚至無法認出對方。那個曾經天真浪漫的姑娘，卻被婚姻折磨至此。

當時方才及笄的葉蓁蓁對婚姻產生了退卻心理。

而四年前的離家出走，便是她最有勇氣的一次反抗，可惜……後來還是被家裡找到，最終被鎖在閣樓四年。

她不甘心，四年前那叛逃的夜晚，她與萍水相逢的書生暢談理想，可如今這理想已經離她越來越遙遠……

這四年裡，父親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上來勸說，名為勸說，實為壓迫。

起初她還不願，後來被囚在閣樓，也漸漸認命了。

如今嫁給十皇子，她何嘗不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另一個火坑呢？

父親已然年邁，她需要變成一件趁手的禮物，去送給貴人，以此來給他的官路鋪路。

如果她不去做，那母親在家中的處境隻會更加堪憂，四年前的離家出走，已經令父親母親有了嫌隙。

若今日再逃婚，怕母親也會被休棄回家了……

葉蓁蓁坐在床邊絞著手指，心中不甘。

“見過殿下。”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隨後是一聲清亮的少年音。

“起來吧。”

隻聽房門傳來一聲聲響，隨後便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葉蓁蓁捏緊了拳頭，心中忐忑。

在議親時，她已經聽說了十皇子的“戰績”，他身邊不僅有個從宮中帶出來的側妃，還有個從倚春樓贖出來的姑娘。

她還聽說十皇子常常流連青樓，沾花惹草，好不風流。

葉蓁蓁對接下來發生的事也有些大致的了解，見顧詢墨這“急色”的模樣，便更加害怕起來。

“來人！送點熱水來！”葉蓁蓁聽到十皇子在叫人，聽清楚他說的內容後，她更是緊張到手心冒汗。

怎麼辦……怎麼辦……

“喝的熱水！”她又聽到對方補充的一句，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可沒多久，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聽到丫鬟將水壺放下的聲音，隨後十皇子讓她們退下，片刻後，她又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在漸漸靠近，最後在她麵前站定。

幾息過後，蓋頭被輕輕掀開，葉蓁蓁發現自己眼前突然亮堂起來，抬眼看去，便撞進一雙溫柔的眸子中。

那人眉眼帶笑，將手伸到她麵前，邀請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葉蓁蓁突然意識到，十皇子似乎與傳言中陰鷙狠厲的模樣完全不符。見他手一直抬著，葉蓁蓁也下意識將手放在了他手中。

顧詢墨趁著丫鬟退下，匆匆喝了一杯水後便將蒙汗藥下在了熱水中。

合巹酒是兩人都要喝的，蒙汗藥自然不能下在裡頭。

“一天下來，累了吧？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吧？”顧詢墨不著聲色將糕點和下了蒙汗藥的熱水一同推到了對方麵前。

“多謝。”葉蓁蓁禮貌道謝，隨後拿起桌上的糕點大口吃了起來。

出閣前，教導姑姑告訴她不能在十皇子麵前吃太多東西，否則便不夠淑女。

她謹記對方教誨，所以故意在他麵前吃的粗魯，隻希望對方能對她沒了興趣，日後讓她在後院一人了此終生。

她無法反抗父親，也心疼母親，更不甘心自己未來要在相夫教子之中度過，所以她寧可孤獨終老。

“彆吃太快了，容易噎著！”顧詢墨話剛說完，便見對方猛烈咳嗽起來，“來來來，喝水喝水。”

葉蓁蓁拿起水杯一飲而儘，喝了兩三杯後，才終於止住了咳嗽，她麵色赧然，“殿下恕罪，實在是今日餓得慌了。”

“無需道歉。”見葉蓁蓁已經喝了摻雜藥的水後，顧詢墨心中安定下來，“吃飽了嗎？”

“吃飽了。”

“那就去休息吧。”顧詢墨體貼地攬住對方，可當身體接觸的那一刻，葉蓁蓁身體瞬間僵硬得如同冰雕一般。

“是……”葉蓁蓁心中絕望，原本以為剛剛那副做派必定會讓十皇子失去興趣，但誰知對方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心念念著洞房，她隻想找個借口再拖延幾分，“殿下！合……合巹酒……還沒喝呢……”

“明日喝也一樣。”顧詢墨毫不在意，急切地攬著她向床邊靠近。見對方定在那裡不願動彈，顧詢墨索性一把將她抱起，向床那跑去。

之前季竹心的訓練不過是個突擊訓練，清醒的人她還能抱得動，但蒙汗藥的發作時間很快，若再不趕緊一些，等葉蓁蓁暈了就難搬動了。

葉蓁蓁心中絕望，腦子不斷思考，隻希望能找到借口去阻止圓房一事，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她焦急不已，“殿……”誰知話還沒說完，便暈了過去。

“呼”顧詢墨狠狠鬆了口氣。

差點……就差一點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