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蓁蓁吊在河岸邊的一片垂枝下,旁邊的河岸有些高,頂端伸出與河麵呈現出一個內斜的三十度角,上麵長滿了茂盛的灌木軟枝。這種灌木賀蓁蓁不認識,抓住了才發現枝條上滿是利刺,紮得人齜牙咧嘴的疼。這也沒有辦法,已經漂了太久,賀蓁蓁不敢賭河流的儘頭是什麼環境,隻能在體力耗儘前搏一搏。
天快黑了,大概還有三四個小時,她就能回到現代。那時候她的軀殼會跟著一起消失,這是一個機會,她可以先過去在醫院處理下傷口,再休息一夜吃飽東西,回來的時候就能有更好的體力和飽滿的精神,到時候說不定就能攀上這該死的斜坡了。
說實話這很難,由於是內斜坡,腳下沒有適合借力的地方,賀蓁蓁又不會攀岩,加上長滿尖刺的灌木,要翻越上去真是難上加難。或許等她回來時可以再漂流一段距離,這麼長的河,總會有低矮一些適合爬上去的地方吧?
命運大概還是眷顧賀蓁蓁的,就在她思考怎麼上岸時,忽然聽見了人聲。
“我在這裡!”
賀蓁蓁大聲叫喊,但不知道是她聲音太小,還是水流聲太大,遲遲沒有人回應,賀蓁蓁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太陽幾乎完全落山,隻剩下一點猩紅的餘暉。距離剛才聽見人聲已經過去一個小時,賀蓁蓁的手表是防水的,上麵的指針明確無誤的為她展示了時間變化。就在這個時候,賀蓁蓁又聽見了,這一次很清晰,她甚至分辨出了聲音是周紅。
“仙姑……你在哪兒啊?”
“我在這裡!”賀蓁蓁再次大喊,“周紅……老鄭……這邊!”
“仙姑,是仙姑的聲音!”
不出片刻,周紅等人就找到了賀蓁蓁,曹鰥夫兩三下把周圍的灌木砍掉踩平,和周紅兩個伸出手,把賀蓁蓁猛地提了上來。
鄭老頭竟然老淚縱橫,嘶啞著聲音道:“仙姑,您受苦了呀。”
“確實苦得很……”賀蓁蓁眉頭緊鎖,她打量著自己破破爛爛的皮膚,思考著要不要打個狂犬疫苗。雖然被猴子感染狂犬的風險很低,可狂犬病的死亡率可是百分百,二十一世紀也解決不了。賀蓁蓁很惜命,但她真的沒錢。為了給賀七爺拿藥,她現在的存款為負,再找江小歪借,也不知道對方肯不肯。
“咱們快回去吧!”周紅說,“天眼見著就黑了,孩子們還在山頭上呢。”
“行,仙姑我背您!”曹鰥夫道。
一行人踏著月光匆匆往回趕,賀蓁蓁忽然響起之前聽見的聲音,轉過頭問周紅。
“嬸子,你們之前是不是走過這一片?”
“沒有啊,”周紅疑惑道,“我們一路順著水流走過來的,剛到就聽見仙姑你的聲音了。”
“是嗎?”
“怎麼了?”
賀蓁蓁沒說話,隻是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中。之前是她聽錯了嗎,不像。可如果不是周紅等人又會是誰呢?
是古老頭一乾人嗎,還是另外的神秘人物?
八個夜不收剛剛死去,安定的日子還沒過多久,賀蓁蓁不想這麼快把這個不確定的消息帶給眾人,他們沒有人手,基地中隻有一個成年男人,任何一點恐慌都可能帶來萬劫不複的後果。
回去比來時的速度快很多,耗費兩個多小時後,曹鰥夫等人終於帶著賀蓁蓁爬上了斜坡。曹大等人還沒離去,但已經因為黑夜的逼近嚇得魂不附體。賀七爺帶著他們躲在樹上,以此躲避野生動物的襲擊,好在一切順利,眾人都大大鬆了口氣。緊趕慢趕回到了營地,賀蓁蓁單獨把賀七爺叫到了樹屋裡。
“怎麼了仙姑?”賀七爺已經很少再叫賀蓁蓁丫頭,他人老成精,僅從賀蓁蓁的臉色就咂摸出一點問題。
賀蓁蓁把事情告訴了賀七爺,他的臉色忽一下白了,顯然是夜不收帶來的恐懼還沒褪去。
“這……這可如何是好?”
賀蓁蓁也沒有辦法,他們沒有力量,也沒有足夠安全的庇護所,在夜晚的森林亂闖也是死路一條。
“這樣……”讓賀七爺附耳過來,賀蓁蓁出了一個簡單的計謀。
“也隻能這樣了,”賀七爺道,“仙姑,你安心去仙界吧,我會跟大家說的。”
賀七爺能力是有的,現在也隻有他能勉強依靠了,賀蓁蓁覺得自己有些發熱,也不知道是落水受涼還是傷口開始感染的前兆。
從二樓下樓梯的時候,賀蓁蓁感覺更難受了,她趕緊去敲門。
“江小歪……江小歪?”
“乾啥啊……哎喲喂,你白天乾啥去了,被村裡狗圍攻了?”江小歪趿拉著拖鞋拉開門走出來,看見賀蓁蓁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小歪,再借點錢給我吧,我得去醫院打個疫苗。”
“真被狗咬的?”江小歪眼睛瞪得賊大,“誰家的狗,啥花色你記得不,得賠錢啊!”
“不是村裡的狗,你先借我點吧,我去醫院回來再說。”
“那……那你要多少啊?”
賀蓁蓁還真不知道多少,她也就小時候打過一次,誰還記得多少錢呢。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順便照看一點。你說你真人才,我就白天出去一天,你就被狗咬了……”
江小歪蹬著他撿破爛的小三輪讓賀蓁蓁坐後麵,二十多分鐘就蹬到了縣醫院裡。
值班醫生看著賀蓁蓁的傷也嚇了一跳,一邊幫她衝洗一邊仔細詢問了被咬傷的時間和對傷口的清洗情況。
賀蓁蓁沒隱瞞,隻是換了一種敘述的方式。
“狂犬肯定是要打的,這都三級暴露了,又是野生猴子,很危險啊。最好還用上免疫球蛋白,狂犬疫苗起效是需要時間的。”
聽著就讓人頭大,賀蓁蓁問:“分彆要多少錢?”
“疫苗打下來大概四百多,蛋白一千二。”
雖然早有準備,賀蓁蓁也嚇了一大跳。
“這麼貴!”
“不貴了,你的傷口很嚴重啊。”
“算了,還是不打了,那個疫苗能便宜嗎?”
“這個不能報銷的,你家人給你買意外險了嗎,有些可以報一部分。對了,你有身份證嗎?”
賀蓁蓁有,不然也不敢來醫院。在這個世界她屬於無戶籍人士,申請身份證花費了很長時間和很大的功夫,現在的戶籍審查越來越嚴格,要是再往前幾十年事情倒好辦得多。
狂犬特彆痛,但比起免疫球蛋白是小巫見大巫,江小歪墊了錢把他自己心疼得不行。
“我得收利息,真得收利息了!”
從醫院出來,賀蓁蓁馬不停蹄地趕赴批發市場,這個時間點街麵上的店鋪都關門了,包括她以前購買食鹽和酒水的地方,但有一家巷子裡的小店卻會開到很晚,甲醇就是從那裡買的。
沒有花費多少錢,賀蓁蓁就買到了她想要的東西——硝石和硫磺。
對,賀蓁蓁打算弄一點□□出來。這個穿越者的必備品,是賀蓁蓁目前能弄到的可以大範圍震懾敵人的東西。如果又是夜不收一般的人物,這東西就能派上用場。
江小歪一路纏著問她到底怎麼被猴子咬的,賀蓁蓁隨口搪塞了他幾句,回到二樓給自己煮了點吃的,然後就是處理硝石和硫酸。這基本上是成品了,用不著怎麼處理。賀蓁蓁其實還隱約記得□□的提取過程,但那個太麻煩穩定性也太差,一個弄不好很容易把自己送走,所以還是□□更實用。
賀蓁蓁蘇醒時很警覺,但很快就放下心來,他們的營地並沒有像上次一樣遭受攻擊,一切都很平靜。太陽照常升起,驅散清晨的濃霧。各種鳥叫也熱鬨起來,林子裡滿是翅膀撲騰的聲音。賀蓁蓁靠在樹乾上,腰上纏著繩子和樹乾捆在一起,避免她回來時不小心摔下去。其他人見她回來後明顯放下心來。
“仙姑,”賀七爺問,“按照你的意思,作晚沒在樹屋裡睡,大家夥都躲在這邊林子裡的樹上呢。晚上啥事沒有,接下來我們咋辦呢?”
“離開吧。”賀蓁蓁可惜地看著他們的營地,“這個地方不行,不夠隱蔽也不夠安全。”
“要是古老頭他們回來了……”
賀蓁蓁沉默了,她環視周圍,看著還活著的人們。加上她自己,一共兩個女孩六個男孩,最小的曹三和周寡婦的兒子元寶才五歲多,最大的曹大比賀蓁蓁晚生大半年,現如今才十三。其餘的就隻剩下兩個老頭子,兩個婦人加一個鰥夫。
“不等了……”賀蓁蓁說,“我們先離開,等過些時日,孩子們長大些,再向仙人求取些厲害的武器,到時候就可以回來了。先往高處走,或許能遇見古大叔和源哥兒他們也說不定。”
沒有哭泣和眼淚,大家都沉默著,匆匆收拾了家當。這些日子靠著眾人勞作和賀蓁蓁勤奮地撿垃圾,也攢下了不少破爛。夜不收留下的那七匹馬終於派上了用場。拉著馬的籠頭把重物掛在馬背上,這些戰馬充當了騾子,幫助拉送物資。一行人鑽進叢林,往更高更遠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