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地方可以開出來種點糧食……”賀七爺在前麵帶頭，一邊走一邊說時不時用手指點一下看中的地方，描述著未來對這裡的規劃。大家都是莊稼把式，聞言立刻蹲下扒開草抓了些土在手裡查看，然後都點頭說這地不錯，種糧食能成。

“看看這土！”賀七爺指揮扛著鋤頭的石柱子在山體上挖了兩下，然後招呼眾人圍上來，“我覺得能行，比較好挖開，挖深了在裡麵架幾根柱子撐著，住個幾年一點問題沒有。”

大家輪番上去看了，各自說著各自的意見，最後一致認定這是塊風水寶地。

“那就是這裡了。”賀七爺感慨一聲，“咱們祭拜祭拜，跟山神爺爺打個招呼，然後就動工吧，先挖一個囤柴火。”

“先砌個灶台咋樣？”趙豁牙說，他三十來歲，不過看著像四十多的人，老婆瘦巴巴的倒給他生了三個孩子，為人很老實一向不怎麼開口。處了一段日子下來漸漸活躍了些，也肯開口給些自己的意見了，“我就是覺得，以後在這裡挖土建窯，乾脆就把生火的弄上邊來，做好飯直接就能吃，免得跑上跑下白廢力氣。而且咱們在這裡乾活，順帶著也看東西，這幾日滿山跑，想著落腳的地方隻有孩子和曹家、鄭家幾個老人心裡十分不安生。”

“是啊，”曹鰥夫接話道，“大家的家當現在都放在一起，光靠我爹娘看著老怕出事，還有那麼多孩子跑上跑下，要是遇到山豬猞狸可嚇人了。”

“有道理，”古老頭從山坡上下來，他剛才登高望遠，把附近地勢仔細看了看，這才下來跟大家說話，“這地方確實不錯，就是那邊林子太深，怕有大家夥，先砍些粗點的樹立些樁子，隻要不是跑來大蟲平常的野獸翻不過來。”

於是眾人摘了些野果，又拿了些米糧吃食上來，把賀蓁蓁昨夜撿回來的盤子挑了幾個完好無損的，將東西擺好供在兩邊山前。

這是老傳統了，建房動工前要在地基四角擺上貢品祈求平安順利。現如今雖然不是建房子，但也一樣，供奉了不知道在哪裡的神仙，大家心裡總覺得算是求到了準許。於是就開始挖土動工。

賀蓁蓁對這些基本一竅不通，但老人和青壯們卻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這年頭除了了大戶人家，誰的房子自家不上手蓋，村裡蓋房請一頓酒席也要去搭把手，天長日久耳濡目染便都懂了些門道。現在隻是挖窯，還不是正經建房子，一群不算太專業的人也夠用了。

眾人決定把日後的庇護所挖得高一點，這樣能避免下雨積水。鋤頭隻有兩把，顯然是太少，其他人隻好去趕製工具，不一會弄好了幾把石鋤頭，雖然差點意思，不過也能派上用場。孩子和女人們也沒閒著，一些人往返聚集地把糧食和其他東西一點點往上搬運，一些大點的孩子和老人們則編製了大籃子把挖出來的廢土弄走堆積在遠處。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晚食的時間，在這邊的簡陋土灶也搭建好了，把兩口鐵鍋放上去，一個裝滿水開始蒸麥飯，一個則挖了點豬油開始煎魚和鱔。賀蓁蓁前世的做飯手藝還行，不過前提是跟著短視頻做，但放在這邊就顯得很有兩把刷子了。畢竟這世道的普通百姓往往窮得叮當響，所獲取的信息也極度匱乏。因為窮，所以根本沒有多餘的食物練習烹飪，因為知識封閉也根本沒有做好飯菜的科學辦法。

以前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有香料，又有白花花的鹽，做一頓尚可的飯菜賀蓁蓁還是能辦到的。

抓來的魚和鱔統統開膛破肚，小銀魚不好弄，也把肝給擠掉了，不然吃起來很苦，十分影響口感。白白的豬油滑進鐵鍋，一會就在火苗的舔舐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再把醃好的小魚放進去細煎，那味道就更讓人食指大動。旁邊挖土的人們連連往這邊看，孩子們更是跑了好幾趟，幻想可以得到點鍋邊料。小銀魚很快煎好，盛起來裝滿了三盤子，接著是鱔魚，去除內臟和骨頭後就是一道好菜，加上野菜一起香炒，最後倒了點紅油進去，簡單但味道很不錯。天氣太熱了，這些東西存不住，不如趕緊吃了漲點力氣。

賀蓁蓁的飯菜好在處理得精細些，又肯放鹽放料，所以端上桌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

是的，他們還抽空弄了一個大桌子。其實就是用挖出來的土夯實的大圓柱。又醜又粗笨，甚至不太好使，但對於眾人來說已經十分不錯。

“吃飯了！”曹大娘大喊一聲，大家紛紛放下手裡的事，帶著些急迫來到桌前。

“哎喲喂，這比過年還豐盛呢。”

“可不是，這鱔魚看著好香。”

“什麼看著香，是聞著香。”

“都香都香。”

一邊說著，一邊拿上開飯的家夥事，因為今晚菜多。香煎小銀魚就有三盤，鱔魚也有三盤，野菜更是滿滿五盤子，所以賀七爺也就沒有分食。古老頭、賀七爺和賀蓁蓁三人坐在上位，青壯們也紛紛上桌，許多孩子坐不下乾脆捧著碗站著吃，一點也不耽誤他們夾菜的速度。

“今天大家就放開了吃，吃飽了才有力氣，早點把窯洞挖好，咱們早些住進去！”賀七爺照例發表了些話語，不過因為今天的飯菜太可口，他隻簡短快速的說了一句話，就讓大家開吃了。

這是風卷殘雲且滿足的一頓，人人臉上都帶滿笑意。本來以為上了山日子會更難熬，萬萬沒想到卻是越來越好。

吃完飯後天色還沒黑透，古老頭帶著孫子古林和賀源一起到下方溪邊查探，順便把鱔魚的內臟還有骨頭帶下去，這些可以廢物利用成為新的餌料，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明天又能有不少食物進賬。

鄭老頭和曹老頭借了菜刀在休整灶台周圍的樹枝，很快清理得差不多了，又砍了些樹枝要在灶台上搭一個棚子，這樣下雨也不怕了，照樣能做飯。周圍的樹正好利用起來，棚子直接搭在高度合適的樹枝上，再利用藤蔓編製主體，最後一層層像疊瓦片一樣放上樹葉就行了。這種棚子用不了多久，為了保證效果，幾天就得換一次樹葉。不過這完全無所謂，在這山上的人最多的就是時間。

其他人吃完飯也沒閒著，成群結隊的下到原來的聚集地，把各家的樹床全部卸了扛上來，找了合適的樹一卡一綁，再稍微休整一下，今晚就能在這裡住下。賀家的樹床不用他們動手，其他人熱情得很，第一個拆除和安裝的就是賀蓁蓁平時睡的樹床。蚊蟲隨著夜色的降臨也密密麻麻的出現，巴掌聲此起彼伏。賀楓拿著草藥往火堆裡扔，蚊蟲是散了些，可他自己也被嗆得不行。

“我要去往仙界了。”賀蓁蓁說，自從這事不再是秘密後，她睡覺總有人守著，生怕她遭遇什麼不測，今晚的守夜人是曹鰥夫的弟弟曹旺，還有趙豁牙和陶瓦匠人鄭大力。

“仙姑隻管去，我們守著呢！”鄭大力扛著短棒道，“就是山豬來了，俺也不能讓它近您的身。”

賀蓁蓁沒多說什麼，隻是點點頭，然後就鑽進樹屋睡下了。賀楓本來也想跟著進去，卻被趙豁牙攔下，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不能去打擾仙姑。

“我姐是仙姑，我就是仙童。”賀楓咬著牙忿忿不平，“你們離遠點守著，我要親自守著門！”

沒人理會他，賀楓更氣了。

天色快要全黑時，古家爺孫與賀源三人慌張地跑了回來，這還是古老頭臉上第一次露出堪稱驚恐的神情。

“仙姑呢？”

“去仙界了。”鄭大力說。

“七爺……七爺！”古老頭喊住了賀七爺。

“怎麼了，這樣慌張？”賀七爺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古老頭一下抓住賀七爺的手臂，抓得他生疼。

“禍事了！”

賀七爺環顧四周，拉著幾人走到偏僻處：“過來說。”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真有大蟲？”賀七爺緊張的問。

“要是大蟲反而好了。”古老頭臉上全是驚恐，“早些仙姑說水邊好像有東西，我帶著林子和源哥兒下午看了，一開始倒沒看見什麼，還把魚籠下了水，回去的時候想著前兩天在上遊設置的幾個陷阱，便想著去看看有沒有收獲，誰知道竟看見了一個腳印。”

“腳印？”

“是啊，那片地方隻有我們下套子的時候去過，最近大家都在外麵跑，除了老鄭和孩子們，沒人去水邊，那腳又大又深，絕不是鄭老頭的。”

“你是說有人？”

賀七爺和古老頭對視一眼，同時脫口而出：“東元章家！”

“不不不，哪有這麼巧，山下還兵荒馬亂的，”賀七爺儘力平複心情，“賀楓，馬上把人叫起來，問問有人去亂石坡下麵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