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頭拿出一塊布頭，上麵有一個古樸的圖標。

“怎麼會……”賀七爺嘴唇顫動，最後長歎一聲，“不過幾年光景，章家竟然連這荒涼的潛靈山都劃到了名下，百姓何苦也，打柴也不得去處了。”

在吃人的古代，山林湖泊並不像現代人幻想的一樣人人都去得，物產豐富的好山好水都是大家大戶的，其中的一草一木都歸彆人所有，平民百姓要想砍一棵樹撈一尾魚，沒被發現倒好，一旦被發現打個臭死是常態，運氣不好的直接打死也有。所以總有賣身葬父的呢，沒有地主允許，人死了都不能埋在他們的地裡。

潛靈山雖不算窮山惡水，但因位置頗偏，也沒什麼礦產，所以一直無主。這也是賀七爺主張來此避難的一個重要原因，有主的山去不得，弄不好就不是避難是找死了。

眾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一時間吃肉的喜悅被衝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與焦慮。

“老天爺，你開開眼吧！”丈夫是木匠的周氏摟著幾個孩子大哭起來。

“這下怎麼辦呢，要是咱們被發現了還不被打死？”

“還是走吧。”

“你說得輕巧，眼下又往哪裡去得？”

“我哪裡也不去。”古老頭發了話，“走到這裡，家人都死散了，再走下去，我這把老骨頭也保不住，不如就留在潛靈山，過一天是一天。要是章家果然來人了要取我們的命，那也隨他去！這年頭，總要死在誰手裡，不是兵就是匪，兵匪都不收，也有老天爺。”

“老古說得是，”賀七爺也振作精神，“潛靈山太遠了，又兵荒馬亂的，章家也不見得來人，咱們就暫且住下，躲個一兩年，日後事情有變再做打算也不遲。”

他們兩人都表明了態度，其他人家便稍稍安了心，又有麂子肉散發出的陣陣香氣，一定程度上驅散了人心的陰霾。

麂子不大，完全不夠四十來人吃，但配合各家的糧食，山上的野菜野果，已經算是極難得的一頓飽飯。

賀蓁蓁也吃了好幾塊實在的肉，雖然缺少香料，但那種滿足一點不打折扣。

賀楓賀源兩兄弟背靠背坐在樹床上歇息，賀楓把雞也放了上去，荒山野嶺的來條黃鼠狼把雞叼走了可了不得。

這幾隻雞一直是家裡重要的財產，誰都不敢不精心照料。

“以後，這雞蛋就可以留著自己吃了。”賀楓滿懷希望地說，“要是爹和祖父跟咱們在一起就好了，爹好些日子沒吃過蛋了。”

賀源不言語，隻是眼中露出深深的悲哀。

“今天讓叔父家的弟弟妹妹都過來睡，”賀蓁蓁說，樹床的底和頂之間用藤蔓編製成了粗糙的網，她一邊用找來的乾枯樹葉塞滿縫隙，一邊對賀楓道，“這邊床小，你們先擠擠，源哥和我去那邊。”

樹床不夠寬，好在夠長，五個小孩子也能睡得下。

“為啥呀，”賀楓抱著他的雞籠子，一邊不滿的道，“我也要去！”

被賀蓁蓁瞪了一眼後賀楓消停了，賀源心裡猜到點什麼，卻沒有開口問。

夜裡被藤網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樹屋內，賀家全部說得上話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幾雙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中間用從沒見過的材料裝著的雪花鹽。

“這……這是哪兒來的？”

“仙人那裡偷的。”

賀七爺一拍樹床：“蓁丫頭，彆說謊！”

“七爺爺我沒說謊，”賀蓁蓁目光坦蕩，“就是仙人不要的東西，我能在夢裡去往仙界，那裡和話本裡寫的不一樣，但比那更好，這鹽就是證明。我知道大家很難相信，沒關係，今夜你們就守著我，我會再去仙界‘借’一些仙人們棄之不用的東西回來，到時候你們就明白了。”

幾人還是覺得太過天方夜譚，但看著那白花花的頂級貴人們才用得上的鹽又不由得有了一絲期待。賀蓁蓁就這樣在眾人目光下選了地方躺好，然後閉上了眼睛。

從黑暗中睜開眼，賀蓁蓁第一件事就是把藏好的塑料瓶和紙殼子拉到廢品回收站，東西太少了，老板都懶得分開，直接一起稱了重。

“十一塊。”

賀蓁蓁沒嫌少，珍重無比的把這錢放進了貼身的衣服包裡。

二十一世紀的工業產出相當強力，衣服什麼的也不缺，所以賀蓁蓁一到這邊就換好了撿來的一套衣服，再差的聚酯纖維也比古代的破衣爛衫好。

廢品垃圾站的老板娘懷孕了，有點母愛泛濫，加上賀蓁蓁也來了好幾次，所以對她比較和善。

“小賀，這個你拿著，”她遞過一把糖來，溫柔道，“天黑了，趕快回家去吧，小心路上遇見壞人。”

賀蓁蓁甜美地笑笑，接過了糖果乖巧的道謝。

走出回收站後，撿垃圾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漫步在城市的人行道上，賀蓁蓁有種這裡的空氣都是甜味的錯覺，在另一個世界的重擔似乎一下消失，讓她的心中輕鬆無比，也有了安心思考的空間。能在兩邊來回穿越的能力來得突然，也不知道會不會消失，什麼時候消失，吃了十四年的苦經曆了這麼多動蕩，賀蓁蓁未雨綢繆的心態已經近乎杞人憂天了。

對於這種不能把握的狀態，賀蓁蓁隻想趁著機會多多的撈，能拿走多少有用的東西就拿走多少，如果某一天再也不能回來了，至少也不會後悔能來的時候拿少了。所以掖著藏著行不通，隻有更多的人幫她，她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時間不等人，賀蓁蓁分秒必爭地掃視著路邊的垃圾桶。人行道旁的垃圾桶這個時間點環衛工人已經清理過一波了，所以不會有太多東西，但有時候也能撿點瓶子之類。平常她是不會放過的，但今天目的不同，賀蓁蓁目標明確直接尋找沒被清理過的小區垃圾桶或者商場垃圾桶。其中商場後麵的垃圾桶爆率最高，這種百貨商場，有超市有飯店還有服裝購物，人流量很大，又是消費場所，產生的垃圾非常多。尤其商場多是年輕人，他們不會像老年人一樣節約，扔掉的很多東西都有再利用價值。

賀蓁蓁運氣好，到的時候竟然沒什麼競爭對手，商場後方堆積著好幾個巨大的垃圾箱，每一個都是爆滿，看看時間再晚一會垃圾車就要來了，賀蓁蓁趕緊帶好手套開工。

奶茶……塑料袋……吃完的食物包裝盒……沒用略過。

一批去年的日曆……首飾包裝盒……紙質包裝袋……生火耗材，還能擋擋風，有用放進袋子裡。

一包捏碎並且沒吃完的方便麵！

好東西，重鹽重味，捆紮一下放在衣服包裡。

塑料水杯，有用。

超市清理出來的特價蔬菜和水果！

更是好東西。

即使是這些即將壞掉，超市促銷都賣不出去的東西，比起山上的野果子，味道和營養價值也不知道高出多少。

彆小看現代科技培育出來的東西，如果不好，那幾千年的發展和培育豈不都是開玩笑。

一袋長蟲的麵粉！

賀蓁蓁心頭一跳，趕緊把東西拎出來收好。

一大堆賣場清理掉的海報和噴繪布料……

賀蓁蓁猶豫了一下，這些塑料材質的東西說沒用確實沒用，回收站都不收的，但是對她來說卻不是完全沒用，用來當庇護所的防雨材料肯定比藤蔓和野草好。算了，先放在一邊。

忙碌了一整晚，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賀蓁蓁帶著今晚的收獲往她在現代的庇護所——一棟廢棄的土磚房走去。

這段路上會經過一個24小時便利店，賀蓁蓁走進去買了一個一塊錢的打火機，和一個手電筒。

一切辦妥後賀蓁蓁鑽進庇護所，找到合適的角落，然後抱著撿來的東西陷入了沉睡。

“天爺……天爺……”

賀七爺和賀樊等人看著忽然消失又在天明之際帶著東西忽然出現的賀蓁蓁，嚇得說不出話來。

“神仙……妖怪？”二叔賀顫抖道。

賀七爺抬手給了他一耳光：“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你侄女兒，也是咱活下去的依仗！”

“是是是，”周紅兩眼泛光，抓著她男人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對方肉裡，“老天開眼，老天爺終於開眼了。爹，這下咱都能活下去了！”

“小聲點，彆咋咋唬唬的。”

“爹，我就是高興。”

賀蓁蓁幽幽醒來，看著身邊的東西和賀七爺等人的眼神，她心裡安定了不少。

“蓁丫頭，”賀七爺第一個開口，“你都帶回來了些什麼，咱能看看嗎？”

“當然了，要是不能看，我何必把這事告訴七爺爺您呢。”

得到賀蓁蓁首肯，賀七爺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那個忽然之間出現的蛇皮袋。

“這是白菜……這是菠菜……這些是啥，這個是麵粉！”

“這是啥呀？”二嬸周紅盯上了一個首飾盒，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條斷開的銀鏈子，她倒吸一口涼氣，“真是仙人呢，銀子都丟掉不要的！”

賀看了一眼，也是眼熱，不過仍舊說道，“這也算不得什麼，以前我們家何曾少過這些，女人家的金銀頭麵也不知打了多少。”

“以前是以前，我跟你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給我打過一星半點了？”

賀便不說話了。

把東西大概看了一眼，還拿了一個蘋果吃了一口，賀七爺眼裡流下淚來：“老天爺，真的開眼了！”

等他情緒稍微平複一些，賀蓁蓁才拿起來手電筒，推動那個小小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