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1 / 1)

將笙歌 咂酒 3876 字 1個月前

相看也得馬不停蹄。

抱著今日必將親事初定下來的決心,程語笙快步往第二處相看地趕,路剛走了一半,阿兄身邊侍奉的景深就追過來傳話,說宮裡來了人宣旨,讓她速回蹴鞠場。

原隻在電視劇裡見過這陣仗,程語笙心覺稀奇,問景深:“所謂何事?”

景深搖頭:“具體何事不知,不過既在陳府宣旨,肯定與陳家有關。”

想想覺得有理,她跟著景深穿廊過橋,待趕到地方,場內外已圍了好些人。

皇恩浩蕩,施恩時,府內大小官員官屬定是皆要到場的。

費了些功夫才來到兄長身側,程語笙墊腳,小聲跟其說了下方才麵見方淮的情況,還未待程雲亭回話,場中的小公公已大聲喝唱:“肅!”

全場瞬時靜得落針可聞。

長寧公主站在人群內圈的中心。今日她穿著華麗嬌俏,既顯公主風姿又不掩女性柔美。

眾人皆不知此番大陣仗為何,她卻是能猜到其中一二。

臉上壓不住欣喜,她餘光偷瞧幾步外的謝燃。昨日她軟硬兼施,終熬得母後鬆口,說近幾日就給她和謝燃指婚。

她與謝燃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喜他率直俊朗勇敢無畏,更喜他自由肆意胸懷開闊,可她也知道,他隻把她當妹妹,並無男女之情。

但那又如何?隻要能順利成婚,她日日溫柔體意,就不相信,他能心如冰堅。一直不動。

想來,母後是深知這些,才選了今日頒旨。人多場闊,上京眾多武將官眷都彙聚在此,謝燃即使不喜,也不會當眾拒婚抗旨。

多年夙願即將達成,她渾身止不住的微微發抖,老半天才察覺出不對。

“這持儀的太監都臉生得緊……”低聲問身側服侍的女官,長寧蹙眉。

人未齊整,宣旨的大管侍還未至,場內候著的僅有四名小公公。長寧女官抬頭細看,確認長相後答:“回公主,是聖上身邊的人。”

此事母後過了皇兄的明路了嗎?

原先皇兄一直不鬆口,既不說成也不說不成,她再磨,他也隻是說要看謝燃的意思。今個兒怎麼突然應允了?

難道,是謝燃……

臉畔止不住的發燙,她望向謝燃的眼神愈發炙熱,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

就是謝燃自己答應了!

手舉聖旨臨高台,秦倫歇了半晌緩回了神,差事順遂,麵相亦慈悲。

小侍高呼跪。眾人跪拜,共聆皇恩。

目光略過謝燃,後慢悠悠落在高傲如斯的長寧公主身上,秦倫暗自嘲哼,捏嗓即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國公謝至顯三子謝燃,雍和純粹,品行正良,戶部尚書程清河長女程語笙,才貌雙全,淑德含章,二人門當戶對,甚為相配。今特賜婚於謝燃與程語笙,願二人結發同心,琴瑟和鳴,擇吉日完婚。欽此!”

腿一軟就斜倒在自家女官身上,長寧麵白如紙,手伸向台上的秦倫,連呼了幾句不可能。

謝燃上前一步,回身,望向人群中的程語笙。

她人明顯還在狀態外,被程雲亭拉了下才醒過神來。

眨眼前還旁觀的新鮮,片刻後陣仗的主角就成了自己!程語笙慢著步子從人群閃出的細道前行,一時茫然,不知該作何感想。

婚事順利解決,她是該喜,可……搶了彆人所愛,這人還是公主之尊,事情就有些尷尬了。

她隻想安安靜靜成個婚來著……

“站住!你從哪兒冒出來的……”長寧瘋癲了一般,甩開勸阻女官的手,直朝程語笙衝來。

三年了,她喜歡謝燃三年了!嚴防死守,盯著一切靠近他身邊的女娘,沒想到,竟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站住是不可能的。

大庭廣眾之下,她上前接旨,誰攔著也不懼。不過心底,到底是同情她的,程語笙閃開她襲來的手,不欲與她多做糾纏,這樣於她於自己,都體麵。

長寧卻不這樣想,體麵有何重要?她苦苦追著謝燃這麼些年,臉麵體統早丟沒了,還怕再丟一些嗎?

“公主!公主息怒!”聖旨已下,此事鬨事等同抗旨,主子犯事,最後遭殃的定是奴才。女官不顧一切的抱上公主的腰,拚死勸慰。

一巴掌將人呼開,長寧表情猙獰,氣湧如山,將人打開還嫌不夠反手彎身又是了一掌,瞬間便將女官的嘴角打出了血來。“滾開!我看誰敢攔我!”

眼眶猩紅,她打完侍女又朝程語笙急行兩步,揚起了手。

掌還未落,已有三人圍至跟前。

程雲亭立在妹妹身後,拉著她的手腕,帶她後撤一步。方淮插在了長寧與程語笙中間,欲以己身擋打。而謝燃,則抬臂攔在了長寧掌下。

謝燃:“長寧,莫再胡鬨!”

深較起來,他這幾年麵見長寧的時候屈指可數,她追他躲,他們之間曾有質樸的兄妹情,也有橫臥的勢力場,他看得透,而她,一直被保護得太好,看什麼皆由自己所願。

衝動和憤懣頓時轉化為眼淚與委屈,長寧試圖去握謝燃的手,卻被他收手躲開。

“為何連你也護著她?”痛徹心扉,方得醒悟。剛賜婚就袒護,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喜歡了……

長寧哭著笑出聲來,後退幾步死死盯著謝燃,幾息後,失落轉身,帶著人倉皇離去。

輕聲同方淮道了句謝,程語笙扭頭,本想同謝燃一起並排上前,可某人根本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冷著臉先行回身,幾步到台前站定。

默默腦補著有情人因賜婚阻隔而無法相守的大戲,程語笙來到謝燃身側,借著餘光偷瞄他的表情。

他的個子很高,定要她微微仰頭才能看得清楚。棱角分明的下頜,薄削的唇,英挺的鼻梁以及一雙鷹一般深邃的眉眼。

麵無表情時,即給人淩厲之感。白話來說,長得挺凶。

有樣學樣的跟著謝恩,她與他高舉雙手共領恩旨。聖旨的寬度僅三掌有餘,難以避免的,他的左手輕輕攏在了她的右手之上。

那是一隻涼如冰塊的手,貼在她暖熱的手背上,似冬雪遇見了春陽,此消彼長。

大老遠跑到旁人府邸宣旨,如何論都不合規矩,秦倫尬笑著說了幾句吉利話,在眾人低聲的議論聲中,逶迤去了。

一場鬨劇,起得突然,散得唏噓。事不關己,蹴鞠賽很快繼續開始。

程語笙拽著聖旨的一頭,被謝燃帶到場邊,兩個人一份旨,她不太懂最終旨該誰拿,他未鬆手,她也就學他一樣。

“你……”

“你……”

兩人一同開口,撞上後又一同沉默。

程語笙想問他是不是不滿意這婚事,如若是,他有法子自可去解了,她不介意。話到口邊未來得及說,阿兄和徐家姐姐已至身前。

被燙了似的先鬆開握著聖旨的手,而後似是怕她也跟著放手,聖旨落地犯了禮諱。謝燃單手把聖旨往她懷裡推了推,適才彎身向程雲亭行禮。

“程侍郎,在下回府與家中長輩商議後,便過府提親。”

聖上賜婚,提親之儀原可省去。但謝家三郎仍要走,表示對語笙對此婚十分上心尊重。

程雲亭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於謝家,他倒是瞧好,無奈父親不允,他和母親也不能強求。

想到兩家淵源,程雲亭嘴角含笑,話中有話:“還是先與你母親商議後再定吧!”

若是兩家都鬨得厲害,能不能成還另外一說。

既是賜了婚,後續兩人也無法相看了,程語笙懷抱聖旨,心重千斤。她悲催的婚運,現在看來,連相敬如賓都是困難。

在陳府外告彆了徐靜茹,程雲亭舍馬就車,看著傻呆呆的程語笙,笑得莫測。

被他瞧的渾身發毛,程語笙緊聲問:“阿兄你是不是知道內情?”

她這個兄長,平日裡在刑部任職時雷厲風行手段狠辣,一回到家,簡直像變了個人,換著法子打趣她和弟妹們,沒一點正形。

但笑不語,程雲亭慣性拿喬,非要妹妹服軟追問。

朝堂之事,程語笙平日裡從不打聽。然她省得,皇家權衡,每一道聖旨皆有深意,不可能平白得來。

“好兄長,你就告訴我吧!”

馬車外,忽然淅瀝瀝下起小雨,程雲亭掀簾吩咐馬車暫停,令外侍穿上雨披。自己則從車座下拿出個軟毯,蓋在程語笙腿上道:“若無此婚,謝程兩府恐會一直交惡,無有儘時。”

“你是說父親?”程語笙詫異。以她父親的為人,朝中應鮮少與人不和才對。

輕唔了聲,程雲亭命車輛續行,才道:“此事至今知情人寥寥,我也是無意聽刑部的老人提起,才略知皮毛。”

他們的母親安雅是衛國公府的嫡女,從小就備受寵愛,離經叛道。年紀輕輕即不尊父母之命,鬨著自己相看夫君。

人家相看都是借宴邀或節慶的由頭,她非獨樹一幟,扮作父親的小廝自己到論席上去選。

旁人都以為,她是想選文采卓絕前途光偉的兒郎。她卻非不!這些有什麼重要?樣貌好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