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容筱筱來得雖晚,但此時身後又湧來一批被故事吸引的人,水泄不通地圍了過來,將她與包子鋪老板擠在中間。

澗山縣果然是偏遠小地方,這裡的說書人居然這樣口無遮攔,敢在街頭大肆宣揚皇室秘聞。不過,這些故事也不一定是真的,容筱筱覺得隻能當個同人文聽聽,做個樂子。

說書人故作神秘道:“苓妃懷孕後,皇帝龍顏大悅,急忙將她從冷宮中接了回來,將她冊封為貴妃,整日錦衣玉食、珍饈美饌地供著。那時候,宮中甚至有傳言道,這孩子若是生下來,保不齊要成為最受寵的王儲。”

常言道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容筱筱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接下來的故事一定沒有好事。

果然,說書人語氣一轉:“誰料就在皇子降生後不久,這小皇子居然不見了!”

眾人皆驚奇不已。

在戒備森嚴的皇宮,竟能將一個哭鬨的嬰兒無聲帶走,不用將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人在台下大聲道:“好狠毒的心,竟對一個孩子下手。”

還有人故作深沉道:“孩童才是下手的最佳時機,等他以後掌了實權,再想除掉可就難了。”

最後,眾人的關注點都轉移到一個問題上——究竟是誰害了皇子。

說書人接著道:“事關重大,皇上自然下令徹查此事,皇宮上下雞飛狗跳,所有和小皇子有過接觸的人皆惴惴不安。然而,就在事發後的第二天,宮裡忽然消停了——所有人皆對此事閉口不提,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人群頓時議論紛紛,催促他講下去。

說書人卻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道:“既然人們閉口不談,事情的真相便這樣被掩埋過去,哪裡又能得知?”

台下頓時喝倒彩聲一片。

“什麼呀,不知道結局就不要講故事。”

“站在這聽你說半天,拿我們當猴耍呢?”

聽故事的人們頓時不爽,感到被騙,各自將原本準備好的銅錢揣回口袋,外圍的人們也有幾個開始散去。

說書人急忙叫住大家,道:“不過從當年發生了另一件大事上,或許可以看出一二。”

容筱筱抱著手臂,倚在瓦子外側的柱子上看熱鬨。隻聽說書人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指:“大家想想,十年前,皇宮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立即有人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拖著長音“哦”了一聲。

其他蒙在鼓裡的人一頭霧水,問究竟發生了何事。

眾人當中有人道:“是太子!”

“太子?太子十年前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做出什麼事。”

“不不不,上一個太子!”

容筱筱穿越過來後,很多常識都是從原主的記憶裡得知的,然而原主顯然不是關心朝政之人,所以她也對這段往事無甚印象。

她轉頭向包子鋪老板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老板也是一副吃了瓜恍然大悟的表情,為她解惑道:“十年前皇宮還真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太子被廢,另立新太子嵇聞。”

嵇聞,便是現在的太子,於十八歲時被立。而原先的太子不僅沒有了實權,還被發配到最邊緣的封地,此後十年,再未回到皇都。

這件事雖是大事,但當年也僅限於在皇都之中,對於外麵這些平民百姓來說,卻並未引起太大的風波。畢竟當時沒有叛亂、沒有奪嫡、沒有任何流血事件發生,隻是一紙輕飄飄的邸報散下來,告訴大家,當朝的太子換了個人。

不過,這件事看似和腥風血雨的鬥爭扯不上邊,但若恰好發生於小皇子出事後不久,難免不讓人懷疑其中有什麼關聯。

容筱筱道:“那太子也太心急了些,本想免除後患,卻連自己的位置都沒能坐穩。”

包子鋪老板亦點頭稱是。

說書人道:“現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而太子嵇聞精明強乾,有治國理政之才。若是日後不出差錯,未來的皇位,便會穩穩落在嵇聞頭上。”

容筱筱心想,這說書人可真敢說,還好這個時代民風相對開放,且這裡地處偏遠,否則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那還了得?人家老人家還坐在皇位上呢,下麵的人就已經開始為他操心繼承人的事情了。

台下的人更大膽,有人辯駁道:“那可不一定吧?當今皇子眾多,各個都拿得出手,到時候若真到了皇位空缺的時候,誰能勝到最後還不好說。”

容筱筱拉著老板便要走,心想這些事可不能摻和,何況她並非閒人,也就是過來聽聽熱鬨,今日還有很多事要做。

擠出人群之前,又聽見有人附和道:“太子能力可不一定比得過三殿下。論軍功,三殿下曾大破雁軍五十萬,論謀略,出使江國將矛頭北指,使虞國得以多年來在兩國間隔岸觀火。這等等功績,豈不都是三殿下立下的?”

說書人聽罷,微笑道:“很好,這就是我們下午要說的故事了!還望諸位午後,繼續來此賞光,我們接下來要講的,便是這太子嵇聞、和三殿下嵇玄的故事!”

聽到“嵇玄”二字,容筱筱忽然有些恍惚。

剛才她並未留意說書人的話,乍一聽,竟以為自己聽到了季玄的名字。

包子鋪老板見她突然駐足,險些一腦門磕到她脖子上,忙問:“怎麼了,筱娘?”

容筱筱扶住一頭撞上來的老板,回頭向瓦子內望了一眼,喃喃道:“無事,是我自己耳背,聽錯了。”

真是奇怪,就這麼一小會兒沒見到季玄,怎麼就記掛上這人了,連走在路上都能聽錯。

容筱筱心中笑自己沒用,甩來腦子裡的想法,便要離開。

說書人為了留住觀眾,每次收攤前都要提前為自己接下來的故事做個預告,現在趁大家還沒散去,猶自在桌案前為大家講解虞國皇子的勢力劃分:“中部最富饒的地方,當然是皇帝親自掌管。東部與江國交壤處為太子嵇聞的地盤,西南地帶各皇子分彆掌管一小部分。而咱們澗山縣所處的虞國最南部這一片,則為三殿下嵇玄的勢力範圍。”

南部雖然不算富庶,但物產奇特,常生長一些彆處見不到的奇珍異果與珍禽猛獸。是以每年,都由三殿下主管朝貢事宜。

瓦子位於西市這條街中央,外麵人來人往,甚是繁華。

而就在瓦子對麵,一間二層藥鋪小樓上,身著米色長衫的高挑身影側身而立,靜靜俯視著樓下瓦子中熙熙攘攘的人群。

安素在一旁搗藥,聽見下方說書人這番話,也端著藥碗湊了過來,憑欄向下望去:“你還在看筱娘?”

季玄沒有答話,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

容筱筱剛才聽到“嵇玄”二字時,反應極大,立即回頭去看講話的說書人。

當時他就在不遠處的樓上看著她,心中亦猛地一跳,以為以容筱筱的聰明才智,或許可以猜出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隻是略微一笑,對身後那位老板道“聽錯了”。

季玄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輕鬆模樣,心中一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安素將搗好的傷藥塗在季玄手臂上,淺褐色的汁液覆蓋住鮮紅奪目的創口。

藥鋪二樓除了存放藥材外,還提供了專門外客人療傷的落腳處,此時樓上還有幾人,安素壓低聲音道:“她不會是猜出什麼了吧?”

季玄搖頭,目光沉靜如一汪湖水。

……

容筱筱告彆包子鋪老板後,自己回了店鋪。

見到鋪子裡空無一人,料想季玄果然走了。早上陳進那無賴過來鬨了一通,她雖然擔心,但並未開口挽留季玄與她同住一段時日。眼下看來,他這樣一走了之,果然也是不願主動幫她這個忙的。

容筱筱輕輕關上了店門,看著正午暖陽在敞開的院落投下刺目的光線,襯得她身處的陰影愈發晦暗無光。

她歎了口氣,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日子還長,她必須靠自己把日子過好。

正想著,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停在門後。

木門被扣響。

容筱筱第一反應是警惕,繞到一旁推開窗子,衝外麵道:“今日店鋪歇業,客官改日再……”

話沒說完,便見到門外立著的熟悉身影。

“季玄,安素,”容筱筱驚喜道,“你們沒走?”

季玄頷首,目光倒是平靜無波,仿佛他真的隻是簡單出了趟門,逛一趟街便回來。

安素提著兩隻油光水滑的燒雞,衝她笑道:“少爺說想吃燒雞,我們便去街上買了回來,想著一會兒你和桔葉那丫頭采菌子回來一起吃。”

容筱筱開了門,心中忽然湧上一股莫名的雀躍。

方才她看著空蕩無人的店鋪,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幾個春夏秋冬都見不到這人的打算了。沒想到剛才,他竟然就在身後幾步遠,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正好整以暇地向她的小鋪走過來。

容筱筱其實向來是喜靜不喜鬨的人,但前世她一個人孤零零慣了,現在大概是年歲增長,她開始渴望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共享一日三餐的感覺。

然而,她剛將安素手中燒雞接過來,便聽安素開口道:“筱娘,有個事要告訴你,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容筱筱剛剛揚起來的心情忽然一滯,心想難道他們還是要走,問道:“怎麼了?”

安素聳聳肩,指了指街北的方向,道:“西市臨近北市那邊,開了一家新的蘑菇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