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容筱筱整個人仿佛僵住了,一動不動。

雖然她覺得,自己穿越過來的事情並不是多麼見不得光,但出於對自己的保護,她還是覺得越少人知道這件事,她就越安全。

就像中世紀的女巫審判,隻要身為異端便會遭到迫害,像她這種從不知道何年何歲穿越過來的外來者,若是被發現,不知道會麵臨怎樣的窘境。

容筱筱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賭這個世界的開化程度。

灶房安靜地隻剩清晨的鳥鳴聲,嘰嘰啾啾,倒是清脆。時間可能隻過去一兩秒,她卻覺得像過了幾分鐘那樣漫長。

但是就在這短時間內,容筱筱還是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定下神來。

不過就是做夢而已。

就算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那也不一定是真的。她要是夢到了自己當太後,那聽到夢話的人,還能真把她當成太後供著不成?

想到這裡,容筱筱不再緊張。

她轉回腦袋,笑意盈盈地看著季玄,道:“季公子何出此言?”

季玄倚著身後牆壁,頭向後微微仰起,望著她的目光眼波流轉。

這樣的眼神,沒由來讓容筱筱心跳快了些,仿佛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秘密的透明人,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她一雙無辜的眼睛眨巴眨巴,等著他回答。

季玄卻三緘其口,默而不言,眼眸垂落,嘴角卻微微翹起。

看他這般反應,容筱筱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到底想說什麼?有什麼好笑?

她催促道:“我可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季玄又將視線抬起,與她對視:“未曾。”

容筱筱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說出有關自己穿越的話。

她續道:“那我說了什麼?”

季玄看著她像是有些擔心的模樣,終於不再賣關子。

他淡淡開口:“昨夜,你一直在夢中喊我夫君,你究竟夢到什麼了?”

容筱筱原本緊繃的肩頭還沒完全放鬆下來,頓時整個人又炸了毛。

他這是在暗示什麼?

他以為她夢到了什麼?

看著季玄一本正經的表情,容筱筱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她真做了什麼春心蕩漾的夢不成?沒有吧!

她完全不記得了。

難不成自己真的對他心存不軌,大半夜靠著人家肩頭入眠不說,睡覺時還對他魂牽夢縈?

畢竟很多時候,人們醒來並不能清楚記得前一夜的夢境。也許她真的做了這樣的夢也未可知。

若真如此,那實在是,太尷尬了。

容筱筱這些心思百轉千回地繞了個來回,麵上卻依舊淡定自若,笑吟吟道:“子虛烏有的夢境,我豈能自己做主,若有冒犯,季公子莫要見怪。”

她既然這麼說,季玄當然不會與她為難。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將褶皺的衣袍稍作整理,開了門。

門一開,所有人愣在了當場。

門內,容筱筱和季玄一坐一站。

門外,安素右手保持著想要敲門的姿勢,像一座冰雕般立住不動。

季玄眼眸眯起,將敞了一半的木門徹底拉開,道:“為何不敲?”

“少……少爺,”安素結巴地仿佛不會說話,抬手向一旁指了指,“我聽見你們有動靜,猜測是醒了,來喚你們一起吃包子。”

容筱筱聽他這樣說,忙拍拍裙子撐起身,繞過季玄,鑽出門去。

一眼便看見桔葉為包子鋪老板開門,後者端著一大籠屜包子,放到店鋪桌上。

白霧嫋嫋,熱氣蒸騰。香噴噴軟乎乎的包子,為已經毀於一旦的店鋪增添了一絲煙火氣。

老板見了她,撂下蒸籠便湊過來,拉著容筱筱的手道:“筱娘,昨夜這場雨真是下得不巧!我今早過來一看,嚇了一跳,怎麼你店鋪後麵這屋簷缺了一角?你沒事吧?我看看,哎!這腿是怎麼回事?”

容筱筱右腳仍帶著夾板,今早起來,腳踝已經完全腫起,好在有裙子遮擋,並不明顯,隻有低頭細看才會留意。

她見老板蹲下身來查看,身子不經意地向後一躲,繞到了季玄側邊,道:“無妨,您不必如此。”

的確無甚大礙,至少她還是可以走路的。

隻不過這樣一瘸一拐,總是吃力。容筱筱心想,若是有根木棍做拐杖就好了。

正想著,便聽包子鋪老板一拍大腿,匆匆轉身往外跑,一邊道:“稍待片刻。”

很快,老板拎著一根足有半人長的擀麵杖回來了,手上還提著一個小布包。

“這是我們鋪裡擀麵的玩意,備了很多,正好拿來給你用。還有,”老板揭開布包,裡麵是幾個方方正正的紙包,他拿出其中一個,“這是治療跌打的藥材,你每晚睡前,用它撒在瘀血腫痛處,約莫半個月便會好轉。另外這些、這些,都是治風寒的藥,是口服的。剛剛聽門口那位小娘子說,你們昨夜淋雨發熱,這幾日定要注意休養才是。”

容筱筱聽他說話,心中一陣暖流湧過。她與這個包子鋪老板由於店鋪斜對,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其實真正說話的次數並無多少。

她清楚,老板今日做這些,純粹是出於善心。在自己生意興隆的時候,他並不急於與她來往,而在自己寒酸落魄,老板卻來施以援手。

容筱筱不由想起上輩子,在她缺錢給母親治病時受儘了冷眼。雖然她從未向周圍親戚好友借過哪怕一分錢,但大家得知她家遭遇後,都紛紛與她斷了往來。自媒體的工作本就缺乏社交,那段時間,她甚至連個可以傾吐心聲的夥伴都沒有。

而眼下,身邊不知何時竟出現了這麼多可愛之人。

容筱筱深吸口氣,壓下湧上鼻尖的酸楚。

她不習慣表現出脆弱敏感的一麵,畢竟都已是奔三的人了,還是想表現得堅強一點。

“多謝老板美意。”容筱筱笑著道。

老板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塞給她,又說:“我認識些鎮上的木工梓人,你腿腳不便,我今日替你將他們請來,定能將這店鋪修複如初。”

容筱筱實在不知怎樣感謝他,正想說些體己話,卻忽聽街頭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

此時正是清晨,街上人極少,這聲音便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店鋪門突然被撞開。

“筱娘!”

小孩的稚嫩的聲音帶著焦急。

看到容安闖入門內,容筱筱又驚又喜。

本來她還在擔心,小孩子在雨夜中沒等到自己回家,會不會出事。現在看到他安然無恙,她心中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容安卻沒有她這般淡定,見到店鋪被毀,嚇了一跳:“咱家鋪子怎的塌了?”

他視線掃過眾人,停留在季玄身上:“叔,哦,乾爹也在?”

然後,容安敏銳地察覺了容筱筱裙擺下的傷,驚呼道:“筱娘你的腳受傷了?”

容筱筱見容安向這邊撲過來,急忙蹲下,將他抱了個滿懷:“乖,怎麼一個人跑過來了?”

容安眼中淚水直打轉,嘟起的小嘴,道:“昨晚我見你不回家,便猜到你被雨困在店鋪了,今早我本想等你回家,沒想到……沒想到……”

在場幾人都等著他說下半句,容安卻住了嘴,大眼圓瞪,盯著店鋪門口。

“就是他!”容安向門口一指。

鋪子門外,一個身著靛色錦袍的男子踢著步子踱了過來。

容筱筱頓時一陣反胃。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陳家那位大齡無子的獨苗,陳進。

自從容筱筱從陳家酒席上出來後,這位陳家獨子便一直臥病在床,最近才終於能夠下床走動。

容安噠噠噠跑到她與季玄身後,探著腦袋,凶巴巴地瞪著來人。

陳進手中提著一個老母雞,雞翅膀雖被他抓住,卻依舊撲騰不休,帶起一陣塵土。

容筱筱根本不想多看此人一眼,沒有做聲。

陳進齜牙咧嘴扯出個笑,看著容筱筱的眼神帶著侵略性。

然而,進門後見到她身旁的季玄,咧開的嘴角頓時向下一垮。

“你怎麼在這?”陳進語氣不善道,“我聽人說,你平日可是很少待在鎮上的。”

同樣是男子,季玄的身高比他高出至少一頭,此時正用一貫的冷漠神情俯視陳進,根本不必說話,氣勢上便已分出高下。

陳進自然不會自討沒趣,既然季玄不理他,他便當做無視,轉而直勾勾盯著容筱筱,道:“娘子,沒想到幾日未見,你這日子過得還是這般狼狽。我帶了一隻老母雞,專門來為娘子補補身子。”

看他這幅樣子,容筱筱一下就想到了那句,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強忍著想找個地方吐一場的衝動,毫不畏懼地對上他猥瑣的眼神,道:“我並非你娘子,你也莫要來關心我過得怎樣。”

陳進本性就是無賴,人家越厭煩他,他便更加願在人麵前招搖。

容筱筱的話雖然不客氣,但並無撕破臉的意思,陳進便當她是在同自己說笑了。

他嗬嗬一笑,湊上前一步,道:“上次你從陳家離開,隻是因為你那倒黴乾娘剛巧需要你守孝。過了這三年,隻要你還在這青鬆鎮上,我想讓你是我娘子,你便會是我娘子。既然如此,現在就接受這稱呼,又有何妨?”

她知道陳進驕縱,卻沒想到此人竟能這般無禮,頓時攥緊了拳頭,恨不能上去給他一拳。

剛要為此辯駁,容筱筱忽然被人攬住手臂。

季玄悠悠開了口,聲音冷冽:“你莫非忘了,她還有個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