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毓合上話本,規矩地放置在謝清玄的手邊。
她翻身換了個姿勢,和謝清玄麵對麵。
尚毓能清楚的瞧見謝清玄眼瞼處淡淡的黑影。
夫君很忙,聽祥雲堂的仆從說,他總是夜半而歸。
但端王和端王妃從未關心過他。
尚毓手癢,她將自己的小手放進謝清玄的大手裡,比劃了一番,讓他幫自己捂捂手。
這樣他就知道自己一直在,有人等。
尚毓之前上晚自習的時候,不管多晚回來,總能看見一盞亮亮的小燈。
現在,謝清玄也是有人盼著他回家的。
她撒嬌地喚了聲:“夫君。”
尾調上揚,能甜的掐出水。
謝清玄輕輕應了聲“嗯。”
他覺得牙齒有些隱隱作痛,糕點甜食以後還是彆吃了。
壞牙又難受。
尚毓聽見回答與他挨得更近了些,謝清玄的身上超級暖和,讓她有些犯困了。
但尚毓還是想把話說完再睡,不然心裡好難受,總覺得事情沒做完。
她緩緩閉上眼睛,湊近謝清玄的耳朵,和他說悄悄話。
“那個將軍好壞,小丫環好可憐呀。將軍這樣隻能得到小丫環的身體,是得不到她的心的。夫君,你覺得呢?”
“是有點壞。”
笨笨的總是壞事。
尚毓還想再說,謝清玄拿手捏起尚毓的嘴巴,她光嘴巴在動就是說不出來話。
屋子頓時安靜了。
“睡覺。”
他若是那個將軍,才不會弄得人儘皆知。
他會偷偷地把人綁來,就算人死了,也沒人知道是他辦得。
那個小丫環也好解決,他就賴在她家裡,死活不走,也挺好的。
尚毓說完了話,也不掙紮。
她點點頭算是回應了謝清玄,安靜地閉上眼睛,依偎著他的胳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桂文知道她不回去,會不會罵她。
不過離得遠,最多也就打兩個噴嚏。
晴雯從端王妃的院子出來時,一臉興奮。
眼裡閃著凶光,感覺要吃人似的。
她方前有灰頭土臉的樣子再也不見,仰著頭,神情驕傲自得。
端王妃說了,若是她此事辦得好,就是當個貴妾也是可行的。
晴雯抬起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放在陽光下瞅了瞅,這成色雖好但她也不是沒有。
她可是看見端王妃給她時一臉肉痛的表情,嘖,怪不得是個破落戶。
還沒她好東西多,這些年王妃都白當了。
晴雯越想心越膨脹,最初是嫌棄尚毓給她漲的半兩薪酬太過微薄,還不夠買盒上好的胭脂紅。現下,她想得是嫁給端王做妾,再生下來個孩子抱到尚毓的名下。
夫人的陪嫁甚是豐厚,隻要尚毓生不出來孩子,她晴雯的兒子自然是王府的繼承人呢。不僅如此,還能拿一筆豐厚的資產與她頤養天年。
她得意地笑了笑,掘著屁股回去了。
蘭香暗自啐了她一口,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從枯草垛子裡鑽出來,頭上還插著幾根碎碎散散的草葉,她拍了拍膝蓋和胳膊肘上的土灰,找熟悉的姐姐打聽去了。
桂文得到消息,倒沒生氣,隻是有些意外世子竟然會願意和夫人一起胡鬨。
夫人想來是不會與世子納妾了。
就是納妾以夫人的性子也不會從身邊人挑的,夫人總說這樣會傷了情分。
但桂文也曾聽到夫人說得驚世駭俗的話,她說一夫一妻才是尋常。
憑什麼女子要守身如玉,而男子就能尋歡作樂。
這不公平。
當時桂文差點嚇死,幸虧沒人聽見。
不然夫人肯定要被人當做離經叛道的典型,隻是那時候她就覺得夫人和她們不太一樣。
可能還是話本看多了。
夫人總帶著天真。
桂文搖了搖頭,提筆寫了封信讓陪房轉交給尚母。
她隻是下人,大事還是讓尚母知曉一聲為好,但也隻限於如此了。
夫人才是她的主子。
人得分清主次。
尚毓在尚府很是放鬆,度過了難得舒心的兩天。
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擔心任務,不用擔心離彆,不用擔心夫君受傷害。
隻是她們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京城中就會傳出難聽的謠言。
回門那日不回去已經很出格了,還是謝清玄找了個忙於公務的借口,這才成功的蒙混過關。
“夫君,謝謝你。”尚毓眼眶紅紅的,她不好意思拿手帕捂住眼睛。
怎麼好好地就哭了。
沒出息。
謝清玄粗糲的手指擦去她晶瑩的淚珠,反倒因為笨拙磨花了她唇角的口脂。
紅紅的印記在她臉頰拖著長長的一道,像小醜姑娘。
尚毓皺著眉看著謝清玄,她好不容易化好的妝花了。
洗淨臉又要重新化好麻煩。
謝清玄想了想,伸出手把她嘴上的唇脂全部擦了個乾淨。
他手指蹂躪著柔軟的唇瓣,很是耐心細致,直到水波瀲灩的唇色變成原來的櫻花粉。
看起來很好親。
“這樣就好了。”
“夫君,你真討厭。”
尚毓眼睛更紅了,像隻被逼急的小兔子。
尚毓生什麼氣?
這樣就不用想著補救了。
簡單、省事。
尚毓氣得一直沒理謝清玄,她本來還能想想辦法的。
這下完全亂套了。
她決定和謝清玄單方麵冷戰一下午。
畢竟晚上還要他暖手暖腳,還是要說話的。
尚毓擦乾淨糊花的小臉,認真地盯著謝清玄:“夫君,從現在開始我要跟你絕交一下午。”
謝清玄沉默。
行吧,決絕就絕交。
他才不稀罕。
尚毓忙了好半天,才恢複原貌。現在她已經不生氣了,謝清玄最開始是好意幫她擦眼淚。她不應該發脾氣的,她想和謝清玄道個歉。
謝清玄將桌上的苦茶喝了個一乾二淨,看了尚毓一眼。
尚毓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分明是想他開口。
說好要決絕的,還沒到時間。
謝清玄起身抻平衣擺,走到門口沒開口卻等著尚毓跟上他的步子。
她頓時開心了。
像隻跟屁蟲,跟在他的身後,手裡拽著他的衣角。
不開口,是她們兩個人的默契。
謝清玄雖然狗但也還沒有狗的那麼徹底。
桂靜和安慶對視一眼,這兩人能結為夫妻不是沒有原因的。
兩人連告彆都是分開說的,
就怕亂了套,不小心就和好了。
尚毓正準備上馬車時,從旁邊突然竄出來個鼻青臉腫、模樣難辨的男子。
謝清玄把尚毓藏在身後,淡淡地看著周嘉實。
安慶暗呼糟糕。上一次他倒是想再揍周嘉實一頓,誰知這小子老實了,躲在家裡不出來,他又摸不到周嘉實的人影,就...隻揍了那位小跟班陸昭。
但他當時想回報來著,世子光顧著說夫人,他就給忘了。
天爺呀。
怎麼挑了這麼個日子,誠心找不痛快。
“周少爺,您看?”安慶看著周嘉實沒好奇。
好狗不擋道。
周嘉實側著臉,似乎不想被尚毓看見那張被紗布纏繞的臉。
他語氣囁弱,有些底氣不足。“我找尚姑娘。”
謝清玄冷冷地斜睨他一眼。
姑娘是用來形容未成親的女子,而尚毓是他的妻子。
也是他的。
謝清玄的身影太過高大,被擋在身後的尚毓什麼也看不見。
尚毓拽著謝清玄的衣角往有聲音的地方看。
她踮起腳尖,從謝清玄的手臂縫隙處露出毛茸茸的腦袋。
“你是?”
尚毓疑惑地問。
她沒看出來這個人像誰。
主要是被打的太慘了。
周嘉實心被紮了一刀。
她意識到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連忙道歉。
“對不起啊,我的意思是你被打得太慘了。”
周嘉實:...
周嘉實早早得了信,帶著小廝守在尚府的側門處。
他不太敢去正門,怕再被打一頓。
那天打他的人粗聲粗氣,口口聲聲說他品行不端汙了尚毓的名聲。
周嘉實有口難言,但卻無力反駁。
尚毓成親了,再也不屬於他了。
明明是他先認識的尚毓,怎麼就成了彆人的妻子呢?
周嘉實失魂落魄,
“尚毓,是我。”怕她認不出自己的聲音,“周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