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妻夫的身份一起出門,辛玹在馬車上也沒有摘下麵紗,擔心會惹奚酥落不悅。
奚酥落閉目假寐,明顯是不想跟他有說話的機會。
但辛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應當主動些。
“妻主,我們要去哪裡?”
奚酥落答:“看宅子。”
辛玹微微一怔,既興奮又惴惴不安,他問奚酥落:“母親父親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
辛玹有些遲疑,“他們……若是知道了會生氣的吧?不然我們還是不要搬出去住了。”
“我已成家,搬出去也是理所應當。”
奚酥落睜開眼輕飄飄看向他,道:“你不必為難,等確定好了房子,我去跟他們說,他們不會遷怒於你。”
辛玹當然希望能搬出去住,現如今的奚家,主人還是奚明月,若是能搬出去,那才是他和奚酥落的家。
他們會在那裡生女育兒,白頭到老。
辛玹笑了笑,一雙眸子流光溢彩。
他輕聲道:“全聽妻主安排。”
等馬車停下,莊宅牙人已經等在那裡了。
奚酥落帶辛玹去看的這幾套宅子是她先前篩選過的。
雖然比不得奚家大,但供兩個主人、幾個仆從住下綽綽有餘。
奚酥落知道辛玹對吃穿住行都要求頗高,定宅子不可能越過他自己直接做決定,遲早要帶他來看。
既然奚明月說他們新婚燕爾,不如就趁這個時候把這件事辦了。
辛玹戴著麵紗,一直安靜地立在奚酥落身邊,確實像個本分溫柔的夫郎,但奚酥落不會被表象輕易迷惑。
她告訴他:“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說,不滿意就說不滿意。”
辛玹微微頷首。
這幾套宅子奚酥落也是第一次看。
她原以為自己對住宅沒有要求,但真正到了選房子的階段,她才發現自己的要求還是挺具體的。
不能離正街太近,吵,但又不能離正街太遠,累。
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已經栽種好的優先,她可沒時間規劃花園,辛玹並不精於此道,看上去也不會願意在這上麵浪費時間。
臥房要大,還要有一間書房,窗戶都開得恰到好處最好……
連著看了三套,奚酥落都不是很滿意,但看辛玹的態度,倒是覺得都可以。
可因為看出了奚酥落的不滿意,便沒有發表個人意見。分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奚酥落突然發現自己挺喜歡落霞苑的,哪怕想好了要搬出來住,實際上潛意識中也是想複刻一個落霞苑出來。
這種念頭可不行。
她決心要降低要求。
因此看第四套的時候,奚酥落態度緩和了許多,牙人發問時,她一通“還行”“可以”“差不多”。
辛玹聽了一會兒,忍不住把她拉到一邊低語。
“妻主沒必要委曲求全,不滿意就說不滿意好了,宅子可以慢慢找,若是不喜歡,住進去之後也不會開心的。”
奚酥落沉默不語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一下子難搞的人突然變成了自己?這跟她想象中的場麵不一樣。
不過第五套宅子真是不錯。
跟落霞苑的布局有些差彆,但很相似,奚酥落想起自己當時留下它以待後續觀察似乎一開始也是因為布局。
院子裡種著桂花,靠牆的草木有些淩亂,但能看得出來前任主人一直悉心打理著。
牙人說這是一對已故老妻夫的女兒在他們店裡掛售的。
那位娘子不住在檀城,已在彆處安家。
而老兩口在這套宅子裡住了一輩子,關係好得不得了,連拌嘴都沒有發生過幾回。
辛玹看了一眼奚酥落的臉色,也很心動,主動問了價錢。
牙人一看有戲,也來了勁兒,連忙和辛玹說這宅子的好話。
發現郎君更喜歡聽對他們妻夫二人的美好祝福,於是說得更多,辛玹越聽心情越好。
奚酥落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前都是讓和煙與之聯係,因此牙人並不知道他們就是剛剛結親的奚辛兩家。
聽辛玹說他們剛剛成親,更是好一頓巴結。
價錢對他們兩個來說不是問題,奚酥落裡裡外外看了一遍,打斷了牙人的忽悠,拉著辛玹到一邊說話。
“這套怎麼樣?”
辛玹知道奚酥落喜歡一個東西或者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因為他曾經日日都能看到。
所以現在他知道奚酥落喜歡這宅子,不是敷衍,他也喜歡。
“不錯。”他說。
奚酥落看著他,問:“真的?”
辛玹點頭,對她微笑:“真的不錯,這宅子和落霞苑的布局還有些相似呢,不知道妻主發現了沒有。”他指著一處說:“那裡是廚房,那邊是妻主的書房,那裡……”他頓了頓,“……是我們的臥房。”
“……是。”
奚酥落輕輕點了下頭,問他:“那就定這個了?”
辛玹笑了,“聽妻主的。”
簽約的時候牙人才意識到自己把房子賣給了誰,既驚訝又驚喜,又對著兩人說了一通吉祥話。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他們沒還價,給錢乾脆。
還沒到黃昏,奚酥落看了辛玹一眼,不知道他想不想直接回去,於是問了一句。
“都行。”
奚酥落:“……”
她可不知道辛玹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思索片刻,約莫是吃飯的時候了,就帶他去了光霽樓。
妻夫倆當然在雅間,剛坐下沒多久,隔著門就聽到了周卉桐的聲音。
昨日參加婚宴,今日又來光霽樓消費,奚酥落想,自己這位姐妹的精力可真是充沛。
辛玹還記著昨天奚酥落被灌醉導致沒能成事的仇,但此刻還是賢惠地主動開口問奚酥落:“聽起來像是周娘子的聲音,妻主要去打聲招呼嗎?”
他臉上的麵紗還戴著,奚酥落想,辛玹應該不會想要跟她一起去打招呼吧?
那麼自己去說兩句話也沒什麼?
“你點菜,我去去就來。”
“好。”
辛玹笑得得體。
然而奚酥落沒在樓上看到周卉桐,問了夥計才知道她和一位公子剛坐下沒多久就又下樓了。
還是追著人家跑的。
奚酥落站在窗前往下看,果然看到周卉桐拉扯著段沐正在嬉皮笑臉說著什麼。
她下樓去找人,兩人看到她表情都變了,段沐小聲打了招呼,就朝周家的馬車走去。
周卉桐嬉笑著問她怎麼在這兒。
“……昨日才成婚,今日怎麼就出來了?還以為你得好好消遣幾日呢?怎麼?一日就膩了?”
奚酥落險些鬢邊滴汗。
雖然知道辛玹大概率不會聽到,但想到他聽到了一定會對周卉桐默默記上一筆,就心生擔憂。
自己把毒蛇養在身邊,就得時時刻刻提防著,以後要讓周卉桐說話注意些。
“他在樓上。”
奚酥落簡單說完,問周卉桐:“剛剛聽到你們的聲音,你們怎麼就又出來了?”
周卉桐下意識往樓上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重新把目光落在奚酥落身上,道:“我說錯話了,惹人家不高興,鬨著要回家。”
“……”
聽起來像是打情罵俏,但看剛才段沐的樣子,更像是真的生氣了。
周卉桐是沒發現還是找了個借口搪塞自己?
奚酥落懶得深入探究,她隻是來打個招呼。
原本還在思考要不要同桌吃飯,既然他們要走了,自己就不用多想了。
奚酥落轉身要走,被周卉桐看熱鬨不嫌事大叫住。
她神秘兮兮問:“怎麼樣?”
奚酥落問:“什麼怎麼樣?”
“還能是什麼?人呐,你的‘新人’。”
周卉桐直接點名,笑嘻嘻問她:“不後悔成婚吧?”
奚酥落沉默著想,後悔倒是沒有後悔,但總覺得如履薄冰。
這事不足與外人道也,尤其是她這位樂天派的好友。
奚酥落顧左右而言他。
“已經發生的事,說什麼後不後悔的都沒有意義。”
她想把話題扯到周卉桐身上,問她見證過彆人的婚宴後有沒有變心,是否還想娶段沐,如果沒有變心,就對人家上點兒心。
周卉桐不吃這一套,並且對她強行轉移話題的作法覺得嗤之以鼻。
“如果你覺得這樁姻緣不錯,得記得我可幫你出過力啊。”
奚酥落怔了怔,問她:“……什麼意思?”
重新回到樓上,推開門,辛玹的麵紗已經摘了下來,見到她,笑容燦爛。
“怎麼去了這麼久?”他問。
奚酥落臉色不太好看,辛玹倒了杯水遞到她麵前,奚酥落沒喝。
她輕聲道:“他們要走,就在樓下聊了幾句。”
辛玹挑眉,點點頭道:“原還想問妻主要不要邀周娘子同桌用飯的,現在看來不用了。”
奚酥落看著他,“是不用了。”
那眼神中的探究讓辛玹心中一緊。
他不禁猜想周卉桐跟奚酥落聊了些什麼,自然而然下意識就想到了那個她跟自己說過的夢。
莫不是被她知道了——
“怎麼了?”
辛玹故作灑脫看著奚酥落微笑著懵懂發問。
無數個想法,無數個可能性在奚酥落的心裡撞來撞去,讓她渾身發寒,甚至有些想吐。
奚酥落猜測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太正常,辛玹的眼神非常關切。